當你等看到這封信時,吾恐怕已經駕鶴西去。吾這一生於政業上雖然沒有什麽建樹,但自認為吾並不能算一個昏君。
晚年後朝廷漸漸穩固,百姓們風調雨順,吾因年輕時征戰沙場,晚年後留下許多舊疾,於是決心退位,在外瀟灑度過余生。
途徑蕭城時,吾在此遇上了一位寡婦,此女子溫柔賢惠,對吾甚好,吾於是甘願為其駐足,而後吾和其的孩子出生。
吾年紀已大,早晚有一天要先他們母子二人而去,是以特留下這封折子以證明他們母子倆的身份,希望他們母子日後若是過不下去了,還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處。
另,吾離開時並未傳位給任何一位皇子,吾自覺虧欠他們母子,特把皇位留給此子,他日此子若是有繼承皇位之心,便拿著這折子回去,見折子如見吾,你等需好好輔佐他坐穩皇位。
……
皇帝一字一句地讀完那折子上的話,尤其是看到落款處的那方先皇私印和玉璽印後,皇帝幾乎是目呲欲裂——孟易在人間安然無恙的度過了三十多年,現如今才拿著這封折子出現,無非是見他時日不久,於是這才想站出來奪得這皇位!
默默隱忍的三十年,如今才將自己的野心昭告天下,這份忍功就連皇帝也不得不佩服!
“咳咳咳……”激動的情緒讓皇帝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的劉德見狀,趕忙走上去幫皇帝輕輕拍著後背順氣,“皇上息怒,皇上現在還在病中,千萬不能動怒……”
別人不知道皇帝的身體狀況,可劉德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現在便是在隱晦地提醒皇帝不能太過激動了。
皇帝聞言情緒果然平複了許多,“……你先將折子給其他人看一看吧。”
眼下孟易拿著這折子出來,這已經不是皇帝一個人能解決的事了,他需要有人幫他分擔,而房裡站著的這幾個大臣已是他唯一能夠信任的幾個人了。
“是。”孟易應了一聲,又轉身走到幾個大臣的中間,將折子上的內容給幾個大臣一並看了。
幾個大臣看完折子上的內容後,一時間神態各異,誰都沒有站出來說話。
皇帝等了一會不見這些人開口,知道指著這些人無望,於是隻好自己開口對孟易道:“先皇晚年失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這封折子到底是先皇自願寫下的,還是被人誘導著寫下的沒有人知道。”
“再有為何你不早拿著這折子過來找朕,反而直到現在才來?而且光憑一封折子,你又如何能夠確保你的皇家血脈,而不是冒名頂替?”
先不說皇帝願不願意讓出這個位置,就說要讓,他第一想到的自然也是自己底下的兒子們,而不是這個才見過一面的‘兄弟’。
孟易原本就沒想過事情會太過順利,所以此時面對皇帝的阻撓,他的神情並不見多少變化,“先皇遊歷在外的時候,身邊曾寸步不離跟著一個侍衛,待先皇死後那侍衛便帶著先皇的骨灰離去了。小的時候在下也曾跟這個侍衛相處過一段時日,皇上若是能將其找來,自然可證明在下的身份。”
孟易所說的那個侍衛自回來後就一直在皇城養老,皇帝現在去召見確實可以將人給召來。
皇帝對一旁的劉德使了個眼色,劉德很快就退了下去。
其實皇帝此時幾乎已經能肯定孟易的身份了,只是他不甘心就此將這個位置給讓出去,他現在想的是如何妥善的解決眼前這個麻煩。
房內一時間又安靜了下來,眾人等了一會後,劉德很快便帶著那個侍衛過來了。
“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個侍衛雖然是和皇帝差不多年紀的人,可因為是習武之人,精氣神比皇帝看起來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兩相對比起來,眼前人看起來至少比皇帝年輕了十多歲。
皇帝掃了底下人一眼,臉色有些難看,“此人自稱是朕的兄弟,當初你回來之後為何沒告訴朕先皇在外留有一子?”
不然今日就不會平白生出這許多麻煩了。皇帝對侍衛的隱瞞感到很是憤怒。
然那侍衛對此卻表現得很是平靜,“當初先皇問過夫人意見,夫人說不想讓公子跟朝廷扯上關系,隻想過平凡人的生活,於是先皇吩咐草民回城後不得主動提起此事,草民只是謹遵了先皇遺命而已。”
侍衛的話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皇帝張了張嘴竟是無言以對。
“那你且看看此人到底是否真是先皇的遺腹子。”皇帝強壓下自己的火氣道。
“是。”那侍衛聞言起身先是認真地看了看孟易的眉眼,而後又抓起孟易的左臂,掀起了孟易的袖子。
隨後他才轉頭對皇帝道:“回皇上,此人左臂上有個胎記,正是公子出生時候就帶著的,而且此人的眉眼與小時候的公子十分相似,草民可以斷定眼前人就是先皇放養在民間的孩子。”
果不其然。
其實皇帝對答案早就已經心知肚明,可聽著這侍衛這麽直白地說出來,他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既然如此,那朕不日就會向天下昭告你的身份,至於這繼承皇位一事……底下的人恐怕不會像朕一樣如此容易地坦然接受,所以得需慢慢籌謀。”
說來說去還是不願讓位。
孟易笑了笑,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謝皇兄了。”
相差如此之大的兄弟?都是先皇留下來的爛攤子!
皇帝的嘴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不知道弟……你現在住在哪?朕這就叫人去給你安排住的在宅院。”
皇帝一邊說著,一邊根本就沒有想讓孟易答話的意思,而是直接對一旁的劉德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將西大街那座臨近皇宮的宅子賞賜給三弟,然後再挑一些信得過的下人過去好好伺候三弟。”
皇帝這意思就是要將孟易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了。
“多謝皇兄,那沒有其他的事,臣弟就先告辭了。”無論皇帝怎麽安排,孟易一概都平靜的笑著接了下來。
待孟易和那侍衛離開後,皇帝的臉色這才陰沉了下來。
屋裡的幾個大臣偷覷著皇帝的臉色,有人猶豫了一下後才開口道:“皇上,現下底下的幾個皇子都很是優秀,這若是讓一個在民間生活了幾十年的陌生人來掌管朝政,這簡直是在拿朝綱開玩笑啊!”
“哼,這些朕何嘗不知道?!”那大臣的話正說中皇帝的下懷,皇帝接著怒道:“但是那人手上拿著的折子只要一拿出來,誰敢不讓他上位?若是想要解決此事,先得毀掉那人手中的折子!”
皇帝的語調中泛著森森的寒意。
……
最近出了個民間王爺的事傳得是沸沸揚揚,林映雪這一路走過,不論是茶館裡的說書的,還是外頭賣菜的小販,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孟易。
“誒,你聽說沒有,這個遺落在人間的王爺生得溫文有禮,而且還比皇上年輕那麽多,聽說他是要接替皇上位置的咧!”
“是嗎?這是從哪聽到的消息?不是說只是恢復他的身份嗎?”
“哎呀,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都是這樣說的,我看哪,這事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
……
諸如此類的對話,林映雪今日已經聽了不下幾十遍了。
她無心再在街上閑逛,而是帶著冷月徑直往太子府而去。
“……先前我並不知道孟易一個江湖人士為何要摻和朝政之事,但眼下看來,孟易的野心昭然若揭,太子若是再不行動,恐怕這皇位就要落到這半路殺出來的易王爺身上了!”
林映雪滿臉焦急的勸著太子。
然太子卻還是顯得很是猶豫,“可是父皇不是還在嗎?怎麽會輪得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王爺繼位?就算是再不濟,這王爺前頭還有一個靖王叔呢,怎麽看也輪不到此人上位吧。”
“殿下!”見太子還是沒能抓到重點,林映雪急得上火,“太子這些日子日日服侍在皇上身側,皇上的身體究竟如何,外人不知,但太子你豈能不知?”
“還有,眼下這孟易居然能讓皇上如此輕易的就承認了他的身份,那證明他手中一定有讓皇上不得不屈服的底牌,這張底牌就連皇上都不能抗衡,那試問太子要如何抗衡?”
“我們眼下能做的就是趁著孟易還沒得逞,趕緊將大權掌控在自己手中,只有這樣,我們才有跟五皇子和孟易一爭高下的能力!”
林映雪的字字箴言讓太子心中終於產生了動搖。
“可是我看父皇似乎並不想在這個時候交權出來,我們的勝算恐怕不大。”這才是太子真正所擔心的問題。
“這個好辦。”見太子有所動搖,林映雪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太子只需要將這個意思傳達給那些支持太子的大臣們就是了。”
“皇上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太子又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提出代掌朝政的事,包括五皇子在內都沒有人能說些什麽。”
見林映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太子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問道:“那我們何時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