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窘迫的少年,林映雪暫且信了少年的說辭。
“你找我有事嗎?”剛洗過的秀發還在滴著水,風一吹略微有些涼意,林映雪用乾的髒衣服擦了擦。
巴扎黑在一旁看著,隻覺心裡怦怦直跳——他們不是說眼前這個女人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嗎?為何在他看來還是如同少女一般?
不過這也只是說林映雪的容貌而已,畢竟若是論氣勢的話,他真是要忍不住叫眼前人一聲‘長輩’的。
“我要跟你單挑!”說起正事,巴扎黑挺了挺胸膛,露出了一臉嚴肅的表情。
“我不會武。”林映雪回答得很乾脆。
巴扎黑聞言頓時一愣,他似乎是沒想到過有這個可能似的,一臉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喃喃自語道:“那我該怎麽辦?我想為辛婭報仇,可是你又不會武功,我也不能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怎麽辦,怎麽辦……”
巴扎黑傻傻的模樣讓林映雪覺得有些好笑。
“你若是現在想不出好的辦法來,那就等到你想出辦法來之後,再來殺我吧。”林映雪一邊說,一邊就繼續邁動步子離開了。
“誒——”巴扎黑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著林映雪單薄的背影,他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將揚起的手垂了下去。
“辛婭,我該怎麽為你報仇啊……”巴扎黑覺得,他是沒轍了。
林映雪回到蒙古包裡後,還是沒有人管她,桌上則依舊放著那塊硬邦邦的,已經涼透了的饢餅。
身為中原人,果然還是吃不慣這裡的東西啊……林映雪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歎了口氣後,還是拿起桌上的饢餅吃了起來。
只不過那饢餅硬得就像是塊石頭,林映雪吃了兩口,又喝了一大杯水之後,也不管頭髮還濕著,就合衣躺下了。
次日一早,林映雪睡得正香甜,忽然就有人闖入了她的住處。
“你給我起來!”進來的是巴扎黑,背對著她站在她床邊大聲道:“你以為你來我們這是來享福的嗎?你是我們蒙古族的罪人,罪人是沒有資格享福的!”
“可汗既然將你交給了我們家,你就是我們家的奴隸,所以現在我命令你,趕緊起床給我去放牧!”
巴扎黑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凶狠一些,所以說話時嗓門極大。
林映雪原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現在被巴扎黑這麽一嗓子吼下來,頓時就清醒了。
“知道了。”林映雪淡淡的應了一聲,很快就下了床。
而林映雪的順從又是讓巴扎黑一愣,那感覺就像是他卯足了力氣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似的——明明最後順了自己的意,可心裡卻還是不痛快。
林映雪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放過牧,而巴扎黑不過簡單交代了幾句就不見了蹤影,只有林映雪一個人守著牛羊群。
而且這片草原實在太過廣袤,林映雪一個人在草原上待了一個上午,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碰到。
半下午的時候,天氣突變,眼見著就要下起雨來,林映雪隻好手忙腳亂的將牛羊群往回趕。
好在巴扎黑也不算一點良心都沒有,走到半路上的時候,來接了她一程,還給她扔了件蓑衣。
其實林映雪此時全身都已經被雨水打得濕透了,但她還是將蓑衣換上,並戴上了帽子。
“怎麽少了兩隻羊?”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但巴扎黑突然響起的聲音卻讓林映雪嚇了一跳。
她仔細數了數,果然是少了兩隻小羊羔。
“你怎麽做事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你知道羊群對我們草原上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轟隆隆’巴扎黑的怒吼聲雷雨聲混合在一起,敲打著林映雪的耳膜。
林映雪當然知道在草原上,牛羊群甚至比他們的性命更重要,更何況今天丟失的還是兩隻小母羊。
“我去找。”林映雪低聲說完後就轉身衝入了雨幕之中。
“誒——”下這麽大的雨,林映雪又人生地不熟的,巴扎黑生氣歸生氣卻沒有真的想過要讓林映雪一個人去找。
眼見著林映雪的身影越變越小,漸漸變成廣闊草原上的一個小黑點,而一眼望去,這綠油油的草原哪裡看得到羊羔的影子,林映雪又該到哪裡去找那走失的兩隻羊羔?
巴扎黑心裡有些焦急,但又不能丟下這些牛羊不管,於是他只能先將牛羊趕回去,到時候再折返回來去找林映雪。
林映雪一個人在茫茫雨幕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巴扎黑找到林映雪的時候,林映雪就如同一枝被雨水打得搖搖欲墜的花枝,就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算了,找不到就算了,先回去!”巴扎黑拉住林映雪的手臂,想要將林映雪帶回去。
但林映雪的倔勁上來,卻是怎麽也不肯離開。
“再找找。”林映雪堅決不肯走。
巴扎黑拿女人一向是最沒辦法的,此刻也只能順著林映雪的意,陪著林映雪一起尋找起來。
最終丟失的那兩隻羊還是被找到了,不過林映雪一回去就發起了高燒。
睡至天明醒來的時候,她身上多了一床被子不說,床邊還多了一碗味道難聞的草藥。
“咳咳咳……”林映雪端起藥碗聞了聞,確認是治退燒的藥後,這才皺著眉頭一口喝了下去。
“吃飯了。”這時巴扎黑從外頭走進來,沒好氣地放了兩個饅頭在她面前。
而且還沒等她開口說些什麽,就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著碗裡那兩個白白淨淨的饅頭和藥碗裡殘余的藥渣,林映雪心裡一暖,拿起饅頭咬了一口。
真好吃。
好在林映雪的身體底子還不算太差,不過兩三天就好了起來。
這回巴扎黑不敢再讓她去放羊了,而是讓她負責擠奶、拾柴等其他雜事。
做這些事每天雖然辛苦了些,但林映雪卻感到很充實,而且這裡的生活很靜謐,完全沒有朝廷上和后宮裡的那些勾心鬥角。
若是可以的話,她真想擇一處這樣的地方歸老,只是先不說她的身份不允許,就說現在慕容安還下落不明,她也不可能就這樣退隱了。
這日起來,林映雪照舊要去忙自己的事,只是卻被巴扎黑給攔住了。
“今天我姐姐和姐夫要回來,你去幫母親打打下手吧。”巴扎黑一邊說,一邊就順手拿過林映雪手中的簍子出去了。
而林映雪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巴扎黑還有個姐姐。
林映雪去到廚房的時候,巴扎夫婦早就已經忙活開了,為了迎接女兒和女婿的到來,老兩口特地宰了一頭牛和一隻羊,此時兩人正在忙著處理這些牛羊。
“小黑讓我來幫你們。”林映雪卷了袖子走上前去。
其實殺牛宰羊的事她並不會,不過好在巴扎夫婦也沒打算讓她做這些,只是讓她幫著打打下手而已。
三人一直從早上忙活到傍晚,巴扎夫婦的女兒和女婿這才趕到。
“回來了……”好不容易聚集的一家人熱情的用蒙古族交流著,林映雪聽不懂,於是準備默默退走。
只是她剛走上兩步,就被巴扎黑給叫住了,“留下來一起吃飯喝酒吧。”
林映雪轉過頭去,見所有人都看著她,她也不好推辭,於是便點頭應了。
坐下之後,巴扎黑見林映雪並沒有怎麽動筷子,於是便給林映雪拿了塊烤羊排,“這是烤的,你嘗嘗,沒什麽膻味。”
在巴扎家裡待了這麽久,巴扎黑已經差不多了解了林映雪的口味,知道林映雪吃不慣太大膻味的東西,於是才有這麽一說。
沒想到巴扎黑竟還挺細心的。林映雪拿起羊排咬了一口,入口脆嫩,而且果然如巴扎黑所說,一點膻味都沒有,於是她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來,喝酒!”大約是蒙古族的男兒都要會喝酒的緣故,原本只是巴扎父親和女婿在對飲,後來巴扎黑也被迫被拉了進去。
三個人喝得臉紅脖子組的,巴扎母親和姐姐只是安靜地待在一旁,時不時給三個男人夾菜倒酒。
偶爾兩母女也會說些悄悄話,不過林映雪聽不懂,只能看見二人笑得很開心。
林映雪的胃口不大,很快就吃飽了。
她有些百無聊賴地打量了一下巴扎黑的姐姐,那是一個看起來大約已經有三十歲的女人,皮膚黝黑而粗糙,身材還有些壯。
不過聽巴扎黑說其實他姐姐才二十三,跟她差不多大小,不過可能因為從小在草原上生活的緣故,所以看起來年紀會顯得大一些。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林映看到巴扎姐姐的臉上似乎有些淡淡的烏青,還有偶爾露出來的手腕上也有……這一看就能看得出來不是摔的,而是被什麽人傷的。
可奇怪的是,這看起來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居然誰都沒有提及到這個問題,那感覺就像是在場的人誰都沒有發覺似的。
這樣想著,林映雪忽然就覺得眼前這和諧的場景居然有些礙眼起來,她找了個借口站起身先行離開。
走時,她感覺後頭似乎有人在看她。
林映雪轉過頭去,巴扎姐姐的丈夫原本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見她轉頭,又馬上將目光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