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終於是立秋了,滿城街道旁的樹葉都開始漸漸泛黃、飄落,容國的形勢在這樣的秋日裡也顯得有些悲涼。
“皇上遲遲不醒,太子又身體欠安,現在北方的災害和朝中大小事宜都無一人能夠決策打理,我覺得也是時候該選個合適的人選來暫代皇上打理朝政了。”說這話的是位說話向來很有分量的閣老。
此時所有的大臣和能到場的皇子幾乎都在這間能容納百人的大殿之中,聽了此閣老的話後,眾人面面相覷,神態各異——興奮有之,苦惱有之,模樣百態,不一而足。
“那不知趙大人認為有誰能夠擔此重任呢?”有大臣站出來反問。
那閣老摸了摸自己下頜的雪白胡須,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道:“皇上生病期間,易王爺一直幫著打理朝政,行事出色不說,再加上易王爺身上還有先帝親筆寫下的傳位禦召,我覺得能暫代打理朝政的人非易王爺莫屬!”
“趙大人此言差矣!”
趙光的話一出頓時引來了其他大臣們的激烈反對,“先帝晚年失智,心智就如同七八歲的小兒,在那樣的情況下寫下的詔書豈可作數!而且先帝已經去世,今上才是現下的國君,傳位給誰也應該由今上來決定才是!”
“是啊是啊,理應繼承皇位,暫代朝政的人應當是太子才對!”
“再不濟也應該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怎麽就輪到易王爺了!”
……
一時間底下的文武百官們因為誰能夠暫代朝政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那副梗著脖子爭得面紅耳赤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誤入了集市之中的菜市場。
“皇后娘娘駕到、大公主駕到——”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時,忽然響起的尖細聲音頓時讓大殿之中安靜了許多。
“皇后一個后宮婦人,在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
“那誰知道呢,且看看情況再說吧。”
眾人討論的話題頓時從朝政轉移到了皇后本身。
皇后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由宮人攙扶著走到上首坐了下來,看了看身旁空空如也的龍椅,皇后帶著複雜的神情摸了摸龍椅的扶手後,這才端正了容色道:“皇上患病在床,本宮身為一國之母,理應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皇上穩定朝綱。本宮得知眾位大臣正在討論讓誰暫時代替皇上打理朝政,不知道眾位可討論出個結果來了?”
“這……”按理來講,后宮之人是不得乾政的,所以皇后這問題一出,底下的眾位大臣不由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一旁的慕容君見氣氛有些微妙,於是不由站出來道:“尚還沒有什麽結果,不知母后有什麽建議?”
“本宮只是來旁聽的,並沒有什麽建議,大家繼續討論便是了。”皇后端起手邊宮人剛剛奉上的茶水慢慢的啜飲了一口。
看那樣子不等到他們商討出一個結果,皇后是不會輕易離開的了。
有了皇后在場,眾人明顯拘束了許多。
一個平日裡就被認為古板、一根筋的大臣憋紅了臉站出來道:“皇后娘娘,此乃朝中之事,皇后娘娘在此旁聽是否有些不方便?”
雖然眾人心中都有一些這樣的想法,只是這位仁兄站出來這麽直白的指責皇后,眾人在驚訝之下還是忍不住暗中為這位仁兄豎起了大拇指。
皇后原本正用茶蓋輕輕撥動著茶杯裡的浮沫,此時聞聽此言,她手上的動作不由就頓了一頓。
“本宮乃一國之母,如今皇上病重,本宮為何就不能站出來為皇上分擔朝事了?”皇后的話音剛落,站在皇后身邊的慕容星就忙對一旁劉德使了個眼色。
劉德會意,忙小心翼翼的將一件用紅布蓋著的物什拿到皇后邊上的桌幾上放了下來。
眾人不知道皇后此舉意欲何為,於是面上不由就浮起的疑惑的神色。
皇后稍稍等了一會,直教眾人都開始有些不耐煩後,這才抬了抬眼皮子,示意宮人將那物什上蓋著的紅布掀開。
“嘩!”紅布一掀開,底下頓時一片嘩然。
——只見那紅布之下蓋著的,竟是精心雕刻的玉璽!
玉璽一向都是由每代帝王親自保管的,現在怎麽會出現在皇后那?眾人心中隱約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想。
就在底下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開始變大之後,皇后這才不緊不慢的解釋道:“這是皇上在昏迷之前交給本宮的,不知道本宮現在可有權力旁聽了?”
皇后話說到後頭,音調不由陡然拔高了些許,而且與此同時方才站出來質疑皇后的那位大臣隻覺得一道冷厲的眼風朝他掃過來,他頓時打了個激靈,後退兩步低著頭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見眾人雖然心有不滿,但礙著玉璽在她手中,俱是不敢再多言的模樣,皇后不由轉頭讚賞的看了慕容星一眼——暗想若是自家女兒沒有想出奪玉璽這個法子,眼下她恐怕是說不上話的。
慕容星微微一笑,眼底一閃而過一絲輕蔑和得意。
皇帝將玉璽既將玉璽交給了皇后保管,那就在無形之中賦予了皇后一些額外的權力。
底下的大臣們不好再多說什麽,只是接著開始爭論起先前的問題來,而太子、慕容勳和孟易幾人原本都是處於一種勢均力敵的形勢的,但也不知道孟易用了什麽手段,原本有些慕容勳和太子底下的人竟然倒戈支持起孟易來。
此消彼長之下,最後支持孟易暫時打理朝政的人居然佔了多數。
“易王爺才能出眾,宅心仁厚,又是先帝骨血之一,眼下太子亦是臥病在床,試問還有誰比易王爺更適合這個位置?”
“是啊是啊,若是太子身體康健,那自然另說,可眼下太子也不能理事,其他皇子能比得上易王爺有資格嗎?!”
無論怎麽討論,支持孟易一黨的人就是緊咬著太子不能理事這件事不撒口,而慕容勳和慕容君最大的弱點也就是皇子的身份,若是太子一直在,怎麽輪也是輪不到他們的。
慕容勳見形勢隱隱有不對的趨勢,面色微微一沉,不動聲色的就掃了劉振一眼。
劉振原本混在人群之中插科打諢,慕容勳眼風一掃過來,他渾身一個激靈,猶豫了一下後,到底是清了清嗓子道:“若是易王爺為正統,那易王爺自然有這個權力,可若是易王只是個冒名頂替之人呢?!”
劉振這番話一出,大殿之中頓時變得死一般的寂靜起來。
“你什麽意思?!”剛才嗓門最大的大臣怒喝道:“易王爺的身份是今上親自查證並確認的,怎麽有假?你在這滿口胡謅,汙蔑易王,當真不怕被砍頭?!”
“是啊是啊,說不過就開始潑髒水,真是好大的膽子!”
孟易一黨的人聽到劉振的話後恨不得跳起腳來指責劉振,孟易更是不動聲色地看了劉振一眼,雖然眼神平靜,但也足以讓劉振脊背發涼了。
只不過他既然已經倒戈,若是不一條路走到黑,恐怕兩邊都討不了好……劉振一邊想著,一邊就狠了狠心,咬牙站了出來。
“我既然能說出這話來,那自然不是信口胡謅!”劉振一邊說著,一邊就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來,“我祖籍在徐州,是近兩年才被調任到皇城裡來的。”
“之前在徐州的時候我偶然認識了一對母子,二人生活清貧,因可憐其母子我對他們母子二人多有接濟,又因其母身體不好,後來其母去世時我還幫助其子安葬了他母親。”
“再然後我調離徐州後,就漸漸與那男子斷了聯系,只是在斷開聯系之前,那男子曾經給我寫過一封信,信上說他身份特殊,與先帝有不能分割的關系,只是他答應亡母,這輩子都不會與朝廷扯上關系。”
“但先帝留給他一些東西,他說那些東西也許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但他不知道該不該將其毀掉,因為東西太過重要,不放心交由別人帶給我,於是想請我親自去一趟徐州,看過之後再做打算。”
“只是當我趕到徐州之後此子已經被人殺害,至於此子要給我看的東西也不知所蹤,並且最為重要的是,我清晰的記得此子左臂上有塊月牙大小的紅色胎記,就與易王手臂上的那個胎記一模一樣!”
劉振拿出來的書信只是他口中的男子寫給他的那封絕筆信,這雖然不能證明些什麽,可這些消息若是串聯起來卻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當初孟易將劉振收入麾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劉振知道得太多了,卻沒想到這個人到底是背叛了他。
孟易摸了摸腰間絲絛,面上一片沉靜。
而皇后和其他大臣卻對這封信表露出了極大的好奇心,“是嗎?光憑一封信就說易王爺是假冒的,這似乎有些不妥,不過這事中重重疑點,倒是值得一查。”
皇后一邊慢條斯理的說著,一邊就抬了抬手,示意宮人將劉振手中的信拿了過來。
至於慕容勳一黨的大臣們見此大好機會自然不肯放過,於是急忙改口道:“若是易王爺真為皇室血脈,那暫時代為打理朝政,我等也沒有二話,但既然現在易王爺身份存疑,我等以為那易王爺便不能擔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