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往前的腳步頓了一下，轉頭就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黝黑的大眼睛裡帶著疑惑的看著他。

  “額……”鬼娃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種做壞事被人當場抓住的尷尬感，正想解釋，卻忽然一愣。不對啊，他現在可是鬼靈形態，活人是看不見自己的。

  “你能看得見我？”鬼娃詫異的盯著他，指了指自己。

  “嗯。”小男孩點了點頭，抿著嘴唇，看起來有些拘謹的樣子。

  這就稀奇了。

  鬼娃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的，居然有活人看見自己？
  好奇心被完全調動起來，鬼娃走過去，也不管旁邊那群吵的厲害的小孩在玩兒什麽了。走到小男孩面前時，他停住，然後伸出一隻手在小男孩眼前晃蕩了兩下，好奇又期待的發問道：“既然你能看見我，那你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麽嗎？”

  小男孩愣愣的盯著鬼娃看了一兩秒，隨後才抿了一下嘴唇，有些怯怯，卻堅定的說：“你在我面前揮手。”

  真的能看見！
  聽到小男孩的話，鬼娃興奮的差點就蹦了起來，他就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睛發亮的在小男孩身邊打量著轉了一圈，最後站定在正前方，一張小臉上寫滿了興奮。

  出生起，從陰界來到陽界，鬼娃就明白鬼靈和活人的差距，他們相處在兩個空間，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根本就無法相交。若強行相交就會產生一些後果。因此，他之前才會在懵懵懂懂時在陽界闖出諸多的事情，引來後面的一堆麻煩。

  而現在，這個小男孩的出現就好像是這兩條平行線的橋梁一樣，鬼娃不用通過顯身就可以和他交流，新奇的一點讓鬼娃顯得很是興奮。

  他沒注意到，小男孩看他的眼神從剛開始的疑惑慢慢轉變到看到他這副模樣的膽怯，鬼娃上前一步，直接拉住了小男孩的手，臉上洋溢著無害的笑容道：“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嗎？”

  “我……我叫……”小男孩有些膽怯，想抽回被鬼娃抓住的小手，但奈何鬼娃的力氣大，他抽不出來，只能磕磕絆絆的盯著鬼娃回答。

  可話還沒說完整，就有一個扎著兩根衝天辮的小女孩發現了小男孩的異樣，指著他大叫起來：“升升，你又在跟誰說話呢？”

  小女孩的聲音帶著孩童時期的尖利，她聲音又大，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孩子的目光看過來。

  在他們的視線裡，看到的就是被叫做升升的小男孩伸出一隻手在虛空中，想抽又抽不回來的樣子，模樣帶著些委屈和不知所措。

  小女孩話中的“又”字，顯然證明了，升升平常的反應也不太正常，其他小孩子一看到這種情況，知道他又犯病了——升升每次都表現的跟其他小朋友不同，經常一個人說話自言自語的，平常又沉默寡言，小朋友都不喜歡他，看到他這種情況就說他犯病了。

  “原來你叫升升啊！”鬼娃沒注意到其他小朋友看過來時眼裡的嫌棄和鄙夷，他聽著小女生剛才的話，眼裡發亮，有些高興的拉著升升的手做自我介紹：“我叫鬼娃……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奶油。”

  至於寶寶這個稱呼，只有麻麻顧格桑才可以叫，鬼娃私心的沒有說出來。

  “我……”升升很想開口說些什麽，但在眾多小朋友和鬼娃的注視下，他剛開了一個口就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升升又犯病了，說胡話呢！”小女孩指著升升大聲說道，一點沒有要顧及升升此刻的感受：“大家快看他，竟然對著空氣裝樣子。”

  由於鬼娃自我介紹的時候拉著升生的手擺動了一下，所以在眾多小朋友眼裡，升升不僅對著空氣說話，還裝模作樣的甩手。

  這跟他們一點都不一樣，他不正常！

  隨著小女孩這一嗓子，這些小朋友都圍了過來，將升升包圍在中間，就跟剛才他們圍成一圈一樣，接著就開始對著升升七嘴八舌的說一些中傷的話。

  都說童言無忌，但從這些小孩子口中說出來的這些話，別說升升了，鬼娃都聽不下去了。

  非常好的興致被這突然圍過來的一群小孩子打斷，鬼娃心裡很不爽，他突然有了一股很討厭這些小孩子的感覺。

  “你們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們的嘴！”鬼娃回過身，對著這些小孩子呲了呲牙，做出一副很凶惡的樣子。

  可他現在是魂靈狀態，這些小孩子根本就看不見他，照舊圍著他們說話。

  “你們……”鬼娃見他們對自己視若無睹，氣急了，上前就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但還沒邁動步子，手就被人拉住了。轉過頭一看，竟然是升升拉住了他。

  升升縮著脖子，面露難色，眼神膽怯卻又堅定的拉住鬼娃的手，衝著他搖頭：“不要……”

  “他們在罵你！”鬼娃有些著急，又有些生氣，他們不僅罵了人，還打擾了他的興致，真是一群討厭的孩子。

  “他們鬧著玩兒呢……”升升已經感覺的到鬼娃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還有一點幫著自己的意思，便壯著膽子主動靠前了一步，然後拉著鬼娃的手往旁邊走。

  “可他們……”鬼娃氣不過還想爭辯兩句，但升升這時候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拉著鬼娃走，他竟然有點掙脫不掉。

  看到升升埋著頭過來，圍成一圈的小孩子下意識的讓出一條路來，升升就拉著鬼娃，眨眼間就拐過一堵牆，走進了另外一面去。

  “幹什麽呢？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外面玩兒？快回去睡覺！”

  鬼娃和升升兩人剛消失在大院子裡，一個女人就從門口走了進來，看到圍成一團的小孩子，立即就板著臉催促。

  這女人是剛來這兒不久的阿姨，負責照顧孤兒院這些孩子的生活起居的，什麽都要管，但實際上，什麽也不管。應該她做的事，一件沒做，仗著小孩子還小根本不懂事，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平常一天裡，有大半天見不著人。

  而且，態度也很惡劣，對待小孩子，不是罵就是罵，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小孩子都怕她，畏懼她。

  小孩子們看到這女人，呼啦一下就散開，然後往睡覺的屋子裡跑。

  只有剛才站出來指著升升的小女孩還留在原地，她仰著臉，對著女人說道：“李阿姨，剛才升升又犯病了，他又在對著空氣說話！”

  這是打小報告了……

  女人從進門開始，臉上就帶著不耐煩，她聽到小女孩的話後，神色沒有絲毫遞減，口氣很差：“他犯病就犯病，你在這兒幹什麽？快回去睡覺！”

  “哦。”小女孩垂下了頭，有些不情願的轉身向裡面的房間走去。

  “一群倒霉孩子，一天就知道吵吵吵，遲早將你們……”女人狠狠的剜了小女孩離開的背影一眼，然後罵罵咧咧的往院子裡面的房間走。

  後院一個小涼亭裡，升升將鬼娃拉到這裡後才停住腳步。

  “你拉著我來這裡幹什麽？他們在罵你呢，我要回去給你討個公道！”鬼娃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他鼓著腮幫子，做出挽袖子的動作就要朝前面走。

  升升坐在涼亭的板凳上，弱弱的開口攔住他：“不要去，他們只是鬧著玩兒的，沒事……”

  鬧著玩兒？

  鬼娃顯然不信，有誰鬧著玩兒罵誰有病呢？
  “你不要怕，我一定幫你教訓他們！”鬼娃以為升升是害怕了，便走回去拍了拍他肩膀給他安慰，只是他這個動作，莫名看上去有些像一個大哥拍小弟的感覺。

  “我沒有怕……”升升低著頭小聲的反駁。

  “你不怕？”鬼娃驚愕的盯著他眨了眨眼：“你不怕那你拉著我幹什麽？”鬼娃重重的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他們一點都不禮貌，不僅罵人，還打擾了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說完，揮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頭。

  “不說這個了好嗎？”這時候小男孩升升抬起了頭，大大的眼睛裡充上了一層水霧，看起來很是可憐。

  鬼娃的心又被看軟了，他歎口氣，在升升旁邊坐下，老成的搖頭：“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這一回我就不跟他們計較。”

  “嗯……”升升又將頭垂了下去，眨眼的時候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了下來，由於視角原因，鬼娃沒看到。

  這件事揭過，鬼娃又有點沒心沒肺的，過了一會兒便拋諸腦後了，他又記起來一件事，旋即對著升升開心道：“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能看見我的活人耶！”

  “嗯？”低著頭的升升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鬼娃：“你是……”

  鬼娃沒有隱瞞，他開朗的說道：“我是鬼靈哦……就是你們活人說的鬼。”

  說道這裡，鬼娃惡趣味又出現了，為了看生生大吃一驚然後嚇得害怕的哭了的樣子，他還故意的做了一個鬼臉，讓自己看起來很是恐怖的樣子——實際他這樣做出來一點都不恐怖，相反還覺得很萌萌噠：“害不害怕？”

  升升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就這樣睜著大眼睛看鬼娃故意做鬼臉，非但沒有出現鬼娃想象中害怕的哭了的樣子，他還特別鎮定的盯著鬼娃看，良久後，吐出幾個字：“你是我見過的鬼裡面，長的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