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格桑聽得眼睛一錯不錯。
這人……是在求死?
“天機不可泄露。”大季鍾淵拍拍邢四方的肩,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本王相信你和大閾氏無甚瓜葛,否則,以他們能開出的價格,你也不必在這裡蝸居半輩子。下一次見到孟婆,不要再耍小聰明了。”
“是,小人謹記。”
這之後,大季鍾淵便帶著顧格桑離開了。
回到車上,顧格桑終於忍不住好奇心。
“你說邢四方重新投胎的時候,逃過了孟婆湯,所以這輩子注定做個沒有錢的窮漢嗎?”她問。
大季鍾淵咧嘴笑,“何止這麽簡單。本王去陰界查過他的資料了,這一世,他自出生就被拋棄,孤苦伶仃,又生在偏遠的窮鄉僻壤,好不容易從山溝溝裡走出來,娶親就克妻,再娶再克。後來他放棄結婚的念頭,打算找一個女人隻為求子,可惜屢屢不得。總之一世寡親,注定孤獨終老。而且求什麽就不得什麽,命運之輪永遠逆轉。
“除此之外,他只能在陽壽燃盡時終了此生——也就是說,他無論以任何方式提前結束生命,都無法達到目的,沒有鬼差會收他,甚至還有專人會將他竄逃的魂靈塞回肉身。這是懲罰。”
“……那還挺慘的。”
顧格桑一邊評價,一邊拿起車上的礦泉水準備喝,大季鍾淵趁著紅綠燈的功夫,將她手裡的水瓶拿走,替她擰開了蓋子再還回來。
“慘?咎由自取吧。陰陽兩界自有維持平衡的法則,打破規矩的人自然要受到懲罰。”
顧格桑突然也很想問自己的陽壽期限,不過想到大季鍾淵剛剛那守口如瓶的樣子,她把心事暫時收斂了下去。
大季鍾淵帶顧格桑來找過邢四方的這天深夜,邢四方離奇暴斃,七竅流血,雙眼爆瞪,渾身多處被利器劃破皮膚,身上的紋身變成炭黑色,好像被人沿著紋身紋路灼燒過似的,死狀恐怖。
而收留了邢四方多年的趙勤也在隔天早上因而發現邢四方的屍體後而誘發高血壓,送院搶救後無效,當場死亡。
命案新聞一出來,事發菜市場的生意頓時大打折扣。就在警方第一時間封鎖現場,並抽調菜市場監控錄像來排查嫌疑人時,水產市場這邊又曝出另一起命案。
“死者很年輕,二十七周歲,平時性子著急,做事情比較冒失,周圍商戶對他的評價普遍都是這樣。不過他日前沒有跟什麽人發生過正面衝突,同行之間的小磕小絆持續不斷。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跟一名年輕女性產生口角後被對方打了一耳光。”年輕的警員將調查到的基本情況上報。
中年警員揉了揉額頭,“去查查那個年輕女性的身份吧,任何線索都不要放過。”
警方的嚴密調查招來了各路媒體,盡管官方沒有給出任何調查結果,媒體上依然能報道得精彩紛呈。
顧格桑自然也看到了這新聞,她原本以為能輕松度過的周末瞬間陰雲密布。
大季鍾淵奪過她手裡的遙控器換了台,從新聞頻道換成了點播頻道,還設置成循環播放動畫片《小豬佩奇》。顧格桑抬頭看他,只見他雖然漫無表情,可眼神深邃,眉染陰鷙,哪怕對他切換出來的動畫片略感不滿,也忍住了沒有出聲抱怨。
“殿下,有人寄了一封信過來。”從大門外走進來的阿忠手裡拿著一頁看起來已經過時很久的黃色草紙信封。
信封上用血紅色的顏料寫著“大季鍾淵親啟”六個大字。
顧格桑伸手要去拿,阿忠閃避,大季鍾淵更是出言製止。
“別亂動!”他的聲音大得響徹整個客廳,顧格桑還是第一次看他用這麽大的聲音跟她說話,整個人呆若木雞,愣在原地。
阿忠以為顧格桑發火,忙解釋道,“王妃,這信封上做了手腳,你活人身軀碰了可能要中煞氣,屆時會很麻煩。”
顧格桑安靜得像隻鵪鶉,悄悄回到沙發角落裡坐好,將抱枕抱在胸前,時不時偷偷拿眼瞟大季鍾淵一下。
他沉著臉拆開了那封信,偌大的客廳裡忽然冒出一團滾滾黑氣,離那黑氣起碼有三米遠的顧格桑霎時間感覺渾身皮膚刺痛,所有的關節都好像被人釘入了一顆釘子,疼得扎心!
大季鍾淵也被那黑氣噴了一臉,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不過他身形未動,依舊站定如鍾。
而阿忠被那黑氣所傷,面部皮膚潮紅,緊接著發紅的皮膚下冒出了細小的火星。
“忠明大人!”看到情況不對就要跑過來的祝宜被阿忠隔空一掌打出老遠,其他的鬼侍衛見狀也不敢妄動。
“都別過來。”整個上本身都被黑色霧氣罩住的大季鍾淵冷聲吩咐道。
顧格桑就像沒聽見他這話似的,扔掉抱枕就要過來,“鍾淵!”
“叫老公!”
顧格桑:“……”
看樣子……應該沒什麽大事。
“阿忠你先回鬼神殿養傷吧。”大季鍾淵說道。
阿忠顯然不放心就這麽離開,“殿下,我沒事,我來助你——”
“本王沒事,這東西一會兒就能散了。”
像是為了趕緊印證大季鍾淵的話一般,黑色霧氣漸漸變淡,他俊美的容顏終於再度重現於眾人眼前。
那臉上沒有傷痕,唯一變化的是臉色——比平常陰冷好多倍。
“大閾氏竟敢這樣對殿下下戰書!”祝宜咬牙道。
“大閾氏?”顧格桑擰著眉頭,“找了他們半天,他們竟然——”
“這次就是他們乾的。”大季鍾淵沉聲道,“邢四方和魚販子都被他們所殺。”
“哈哈哈哈!”客廳裡突然飄蕩起詭異而陌生的笑聲,只有聲音,不見其人,“大季鍾淵,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嗎?那你復活這些被我們殺掉的可憐蟲啊!你敢嗎?要我說,像你這樣的廢物根本就不配繼承鬼神之位!還是早點夾著尾巴給真正有能者讓道吧!哈哈哈!”
鬼侍衛合力結陣,驅散了這自命不凡的聲音。
顧格桑對這聲音並不完全陌生,仔細想想,正是那個自稱陽八通的男人的聲音——大閾宸毅!
“他是因為被你打傷了,心有不甘,故意報復的吧。”顧格桑一想到昨天還見到的大活人,今天就已經成了半具焦屍,哪怕還沒有正面跟大閾宸毅起衝突,也已經足夠討厭這個鬼靈。
“這件事很複雜,你不要再參與了。執風,你送王妃回去,加強她家周邊的護衛力量,跟她打過交道的人也都派人盯著。不要再節外生枝。”大季鍾淵說完便朝樓上走去,似乎累極了。
顧格桑懊惱的撅嘴,不肯聽安排。
“我不回去!我……我不怕他們!我要跟你在一起!”
“怕不怕你都得回去,”大季鍾淵沒有因為她的執著而回頭,他緩步上樓,背對著她說道:“警察局的人應該很快就會查到你頭上來。到時候你還是跟陽界的人在一起比較好。”
這一刻,顧格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她看著大季鍾淵的背影,心裡好像被挖空了一處似的,一抽一抽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