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好要送給鬼神大人的禮物，顧格桑有些心累的輕輕歎了口氣，不過還是沒能躲過大季鍾淵敏銳的耳朵。

  “怎麽歎氣？”他的手掌緊貼在她後背上，將她整個人穩穩托住。

  顧格桑抬眼看著自己的丈夫，“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公公嘛……結果認真準備了好幾天的禮物毀於一旦……”

  “本王定會替你查清此事到底在哪裡出了差錯，你不要憂心。你如此憂心，本王也憂心。”

  “殿下，娘娘，賓客們都已經到大殿啦，就等您二位出場呢。”一名鬼掌事忽忽悠悠飄過來，停駐在夜王宮殿門口通報道。

  顧格桑仔細看了看這人的臉——那不是他本來的樣子，而是一張笑臉面具。

  “掌事是無臉鬼，天生就是沒有五官的樣子，所以需要戴面具，謹防嚇到剛入陰界的鬼魂，或者像你這樣沒有死亡而誤入陰界的靈識或者魂魄。”

  “真有意思。”顧格桑笑笑，“我原先在動漫裡見過無臉鬼，只是沒有想到這世上還真有。”

  大季鍾淵拉緊她的手，“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本王慢慢跟你說。眼下要先去參加宴會，抓緊了。”

  眨眼功夫，二人已經瞬息移動到了鬼神殿主殿門口。

  他們腳下鋪著黑得發亮的地毯，毯子邊緣有鎏金紋飾，看起來富麗堂皇。

  鬼神殿主殿內的所有器物都是黑銅金邊，整體以黑色為主，要不是四角高懸的精白夜明珠，顧格桑都快以為自己掉進了一個黑炭池……

  “夜王殿下，夜王王妃駕到！”主殿門口的鬼侍衛高聲通報，緊接著，比較靠裡的鬼婢女喊了同樣的話。

  他們如同站成了一線的多米諾骨牌，看得顧格桑微微一怔。

  直到大季鍾淵牽著她跨過高坎走進正殿，她才緩緩回神。

  四周圍全是打量的目光，顧格桑有些緊張，隱約覺得自己手心出汗了，不過她現在只是一絲靈識，出汗僅僅是感覺而已，她的手心乾燥得很。

  盡管如此，大季鍾淵好像還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甚至裝模做樣的摸了摸她的手掌心，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夫君給你擦幹了，別人不會知道夫人你是個小慫包的。”

  你才是慫包！

  顧格桑失笑。

  坐在高位上的鬼神大人見此狀不禁揚唇莞爾，轉頭悄悄對鬼神娘娘道，“你看看他們小兩口感情多好，像極了我們當年。”

  “鬼神大人說錯了。”鬼神娘娘以煞有介事的口吻反駁道，同時將一顆忘川靈果送入自己口中，“他們倆比我們當初還要更好些，你是沒看到淵兒怎麽回護小王妃的。那樣子……真是令本宮這個當母親的不得不吃醋。哎，別人都說嫁女兒難受，本宮怎麽覺得，本宮這是嫁了個兒子出去？”

  “娘娘又說笑呢。”旁邊的鬼宮婢給鬼神娘娘將靈果果盤推得更近些，“夜王殿下永遠是大季氏的人，王妃娘娘也是。”

  “說得好。賞！”鬼神大人忽然揚聲大笑，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便瞬間從夜王夫婦身上轉移到了高座上的鬼神大人那兒。

  伴隨鬼神娘娘的婢女得賞這個開場，大殿內的祝壽氣氛更加熱烈了。

  有滿手戴著玉指環的男子起身唱祝酒詞道賀，鬼神殿的禦用樂師舞師紛紛湧來，環繞著唱誦之鬼奏樂笙笙，翩翩起舞。

  顧格桑也漸漸適應，不再用“我是人、他們是鬼”的心態對待其余賓客，很快就融入了現場氛圍。

  等這個唱誦的人結束後，鬼宮人才高聲宣布，賀壽儀式正式開始。

  顧格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大季鍾淵半抱著重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央的空處，向高位上的鬼神大人躬身施禮。

  “兒臣祝父王……”

  他才開口，顧格桑就意識到：他說完祝詞之後，自己也得吱個聲。

  可是……她從不是那善於表現的人，這一時半會兒，要她上哪憋詞去？！
  她越慌，時間過得越快，轉瞬間她就注意到大季鍾淵已經說完了。

  大殿之內，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到了她身上。

  “祝……祝公公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還祝……還祝公公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這些話雖然已經聽得滾瓜爛熟了，沒有什麽心意，可是誰不喜歡聽好話、聽吉祥如意的祝詞呢？鬼神大人還是很高興的。

  “說得好，賞！”鬼神大人笑盈盈，一雙大眼光芒奕奕，看起來十分仁慈。

  顧格桑松了口氣，和大季鍾淵回到小桌邊。她剛才因為急中生智而出了一腦袋汗，深手一擦，又發現什麽都沒有，尷尬得自己笑了起來。

  “夜王妃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許多呢。”旁邊桌的女人端著酒杯過來敬酒。

  顧格桑略顯羞赧地朝對方說了聲謝謝，隨後拿眼看向大季鍾淵，示意他趕緊介紹一下。

  “安夫人也愈發有第一夫人的風范了。”大季鍾淵端來兩杯酒，一杯遞給了顧格桑，笑眼看她，“這是安大人，安夫人。”

  “我和鍾淵認識也有十年了，以陽界的時間算法，我們都是老朋友了。”安大人是個眉目清秀的年輕男人，看樣子最多不超過35歲。

  他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顧格桑不由得想：這樣顏值的男人放在陽界，不是娛樂圈流量小生也大小是個網紅啊……

  注意到自家妻子看安大人看得眼睛發直，大季鍾淵難得的沒有生氣，莞爾一笑，輕輕在顧格桑後腰處捏了一把，顧格桑當即收回目光，臉有點兒……不過，也是錯覺。

  靈識不會臉紅，這些豐富的生理變化只有在活人的肉體上才能見到——因而，安大人夫婦也不知道大季鍾淵夫婦背後的小動作。

  安夫人自來熟的拉住顧格桑的手，“雖然很想請王妃你到我們家去玩兒，但是念及你畢竟是個活人，靈識離開身體太久估計也會有不好的影響，就只能下次找機會約你了。我在陰界沒什麽朋友，唯獨看著你覺得特別投緣。”

  感覺到對方是善意示好，顧格桑也一點王妃架子都沒有的說道，“好啊好啊，我也很想多交朋友呢，你以後不要叫我王妃了，就和鍾淵一樣叫我桑桑吧。”

  “那你也不要叫我安夫人，我叫月影。”安夫人燦笑。

  幾人說話間，又有人要來向夜王敬酒，安大人便帶著夫人先離開去和其他人交談。

  顧格桑回眸看了安大人夫婦一眼，只見其他鬼靈對他們都十分客氣，對此二人身份更加好奇。

  待應付完新一撥賓客後，顧格桑輕拽大季鍾淵的衣裳，問道，“我看這個安大人器宇不凡，應該不是什麽普通角色吧？”

  “能被父王邀請過來的，哪有小角色？”大季鍾淵沒好氣的伸手彈了顧格桑腦門一下，“你剛剛盯著人家安大人看半天就算了，這會兒還要繼續向你夫君我打聽他的事？你猜猜本王會不會生氣？”

  “你這人……想什麽呢！我純粹是覺得他們夫婦很好相處所以想了解更多些嘛，看你把我老公氣的……好了好了，不問了，乖哈。”顧格桑誇大其詞的安撫大季鍾淵。

  大季鍾淵還傲嬌的冷哼一聲，“既然你這麽好奇，一會兒壽辰宴結束了，本王帶你去參觀參觀他們的地盤。”

  雖然是鬼神大人的壽宴，但因為大季鍾淵自打結婚後就經常不在陰界，很多社交活動他都缺了席，難得回來一次，自然就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

  顧格桑在旁安靜如雞的看著他圓滑周旋於各色人物之間，偶爾也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就禮貌大方的笑笑，也不說多話。

  等大季鍾淵忙完，二人和鬼神夫婦打過招呼後，來到了一個紫氣森森的建築之前。

  “閻羅殿？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不是說了帶你來安大人辦公的地方長長見識？”大季鍾淵輕描淡寫的回答。

  顧格桑揚聲發出了“哦”字，“安大人在閻羅殿上班呐。”

  “閻羅王不在閻羅殿上班，還能在哪上班？”

  “欸？！”顧格桑瞪眼，“安大人……是閻羅王？！”

  和她那副驚訝的樣子相比，大季鍾淵實在是太冷靜了，“怎麽？閻羅王就不能長得這麽英俊？還是說知道閻羅王這麽帥氣之後，你決定提前死一死？”

  顧格桑忽然緊張兮兮的抓住大季鍾淵的手臂，“老公啊，你中午的時候吃的是什麽？”

  看她一臉認真，眉頭緊皺，大季鍾淵就正經而誠實的答道，“靈果，鬼靈界的一種鮮果，用來——”

  “不對，你吃的不是靈果，是槍子兒，是火藥，是毀天滅地的爆炸武器。”顧格桑說完眨眨眼，一臉“我沒有在跟你說笑話哦”的無辜小模樣。

  大季鍾淵哼笑，“你肯定是歷史上第一個最讓人又愛又恨的王妃。”

  “多謝誇獎哦！”

  二人一路拌嘴，進了閻羅殿後，又遇見了安夫人，月影。

  “你們來參觀啊？歡迎來我辦公室玩！”

  一進月影辦公室，顧格桑就感覺眼睛都要晃花了——天花板上、牆上、地上……到處都嵌著亮閃閃的寶石珠玉，她覺得自己好像進了一個礦堆。

  “讓你見笑啦。”月影聳聳肩，“沒辦法，我就是很喜歡這些。”

  事後，顧格桑才聽大季鍾淵說，月影不是鬼靈，也不是人類鬼魂，而是獸靈。

  “就像你們人間那些文學作品裡揣度的那樣，月影以前是個妖。不過現在人類世界太多複雜了，環境破壞也很嚴重，妖類沒有良好的靈氣之地修煉，很難成人形。月影就是在化形前死的，她原先應該是一條蛇。”

  顧格桑錯愕的眨眨眼，覺得自己從前的知識量真是淺得可怕。

  兩人在閻羅殿中逛完，又去了輪回司。

  在這裡，顧格桑忽然好像遇見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