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格桑醒來,已是第二天了,最近一段時間就連她自己都能感覺的出來,自己能睡的厲害。
鬼神娘娘已準備好了銀月陣,吩咐幾個鬼婢女來接人。
青鶴今日臨時有事,沒辦法陪著顧格桑,所以她身邊就只剩下祝宜一個人,一群人動作也快,沒花多少時間就到了鬼神娘娘的寢宮。
顧格桑站在宮門外,微微有些出神。
“王妃,咱們現在就進去麽?”祝宜心中一邊在想著那天給顧格桑送的那藥到底有沒有效果,一邊還要站在顧格桑身邊,青鶴說是今天有事,暫時沒辦法過來,顧格桑也沒有多糾結,只是她沒有忘記鬼神娘娘之前的那些所作所為,說是不介意是騙人的,只是最近對方對自己確實能說得上不錯了。
顧格桑抿了一下嘴唇,最後還是跟著祝宜走了進去。
鬼神娘娘的宮邸下人頗多,看見顧格桑之後大多數也都認識這位就是懷了小世子的王妃,都紛紛朝著顧格桑行禮,不習慣這些繁文縟節的顧格桑皺著眉頭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今天大季鍾淵說是有事情要提前到鬼神娘娘的寢宮。
顧格桑最開始沒有對方陪著心中確實是有些不安和不舒服,但是她還是很快就調節好了,隔得遠遠的就能看到那大殿的上方繚繞有銀光環繞,自從來了陰界就消停不少的阿柴此時也悄悄冒了哥腦袋出來,“王妃,那個應該就是銀月陣了!”
聽著阿柴的話,顧格桑就下意識輕輕蹭了一下白玉指環,見慣了鬼氣森然,這種有靈性的光芒確實是不一樣,尤其是剛才阿柴那句這個就是銀月陣了,還是讓顧格桑輕輕驚訝了一下。
“王妃?”祝宜看著她的樣子,就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顧格桑聽著她的聲音,“怎麽了?”
祝宜輕輕笑了一下,“剛才見王妃有些出神,就提醒了一下,不知道王妃在想什麽?”
盯著祝宜許久,顧格桑垂著眼瞼就低低笑了兩聲,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隨後才慢悠悠的開口,“我呀,剛才好像看見了銀月陣。”
祝宜驚奇不小,“我早就聽著陰界的人說過,那銀月陣沒有形色光味,只有在陣啟動的時候會有飄渺的旋風,王妃莫不是看見了別的東西,把那當作了銀月陣?”
此時顧格桑才明白過來,原來祝宜看不到銀月陣?
她抿了一下嘴唇,隨便說了兩句話就岔開了話題。
走進大殿以後她才看見,鬼神娘娘和大季鍾淵都在,二人相對坐在地毯上,挑空格外高的大殿有些森然,除了牆壁上幾盞燃著的鬼火沒有多余都光線,顯得有些黑漆漆的。
“王妃?”鬼神娘娘察覺到了來人。
顧格桑開口問了好,然後繼續將視線放在大季鍾淵身上,此時的大季鍾淵額頭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汗水,他閉著眼睛,對著外界一無所知一樣,許久之後才看著他抬起來了手,然後空中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刀刃劃過了他的掌心,緊接著就看見了血水緩緩的蔓延開來。
電光火石間,大季鍾淵已經抬手狠狠一下將掌心血盡數送在了地毯中央的一個法陣上面。
只是頃刻間,隨著大季鍾淵的動作,本來只是微微帶著銀光的陣眼瞬間像是活了一樣!大季鍾淵眉頭輕皺,許久之後才緩慢張開眼睛,將視線落在了站在門口的顧格桑身上。
顧格桑穿著陰界王妃的黑色袍子,頭髮也輕輕挽著髻,說不出來的好看。
“夫人來的可有些早。”大季鍾淵輕輕笑著。
“那我要是晚來一會,是不是就不會看到你對著陣放血了?”顧格桑輕輕皺眉,雖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是就按照她將近二十年來的印象來看,這種隨意放血入陣的行為絕對不是過家家。
大季鍾淵凝神看著顧格桑許久,隨後才輕輕搖頭沒有說話,旁邊的鬼神娘娘將二人對話都聽在耳中,本來想著說些什麽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從開口,最後無奈歎了一口氣隨後才開口,“現在來也剛剛好,銀月陣現在已經準備完整,王妃,別耽誤時間。”
這是要自己入陣來麽?
顧格桑抿著嘴唇,想到那日青鶴和自己說的話,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感覺沒底,大季鍾淵在她身邊,然後伸手輕輕抓住了顧格桑的手。
對方的手沒有溫度,但是顧格桑還是能感覺的到一陣心安。
“放心吧,沒事的,本王在這裡陪著你。”大季鍾淵的聲音響起,顧格桑就抬頭看向對方。
鬼神娘娘顯然對於兩個人這樣子站在那裡磨磨嘰嘰的有些不滿,但是很久沒有看到兒子這樣子的神態,鬼神娘娘也就沒有催,四下銀色的光澤已經將整個大殿都照的明亮,顧格桑深深吸氣,然後就松開了大季鍾淵的手。
放手的那一刻大季鍾淵的手不知道為什麽還緊了一下,覺得一陣不適應。
他抿了一下嘴唇,看著顧格桑入陣的背影微微皺眉。
“不放心?”鬼神娘娘將他的樣子盡收眼底。
“自然,”大季鍾淵皺眉,“桑桑畢竟是人。”
銀月陣是給鬼靈用的,就算是現在顧格桑是以魂靈的形態留在這裡,她本質上依舊是人,尋常的人類女孩子這個年紀都是無憂無慮的過著大學的生活,可顧格桑現在卻在因為腹中鬼胎需要入這銀月陣。
“養胎用的陣,又有你的精血加持,不會有意外的。”鬼神娘娘口氣清淡,兒子心中多少牽掛她清楚,這銀月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她也明白,只是畢竟是她一手操持,裡面多多少少的危機她比別人知道的多,說是完全放心是騙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五指微微張開,然後就要啟動銀月陣。
“真的不會有問題麽?”大季鍾淵還是沒辦法放心。
鬼神娘娘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大季鍾淵看著陣中顧格桑,她坐在那裡垂著眼瞼,一身寬大的袍子顯得她比平時更加瘦削脆弱。
銀月陣一旦開啟就無法停止,大季鍾淵等人都站在外面,緊張的看著陣中的顧格桑,顧格桑的頭髮本來就長,現在被陣中的風一吹更是顯得飄飄搖搖,露出她蒼白的臉色來看的大季鍾淵一陣揪心。
到了後面,陣風吹的更緊,裡面的顧格桑隻覺得自己腹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翻江倒海,痛的她額頭上直直冒汗,被風纏著離開地面的感覺也讓她心中一陣接著一陣的沒有安全感,她的手無意識的放在小腹,裡面的胎兒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刺激到了一樣,撕扯著她的肉身乃至體內的每一寸內髒和肌理。
顧格桑痛極,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蔓延開來的瞬間頭腦一片昏沉。
而待在顧格桑指環中的阿柴此時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幫著顧格桑緩解但是屢次都被這陣中的風擊潰了靈力,急的阿柴都快瘋了。
“桑桑!”站在陣外的大季鍾淵將裡面情況看的清楚,他眼睜睜看著顧格桑在裡面受罪,但是自己卻根本沒辦法上前,不自覺間緊緊攥住手指。
鬼神娘娘也皺眉,銀月陣不應該出問題才對,再加上有大季鍾淵之前的精血加持,退一萬步都不可能讓顧格桑如此痛苦才對!
“有什麽問題麽?”大季鍾淵有些緊張,他沉聲開口對著鬼神娘娘說話,但是視線卻在顧格桑身上一會都沒有離開過。
鬼神娘娘也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他記得自己多年以前入這銀月陣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恰恰相反——這銀月陣說白了就是在滋養鬼靈的陰氣,只能是讓鬼靈感覺到更加舒適,但是對於本來還是個人的顧格桑來說……鬼神娘娘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她眉頭緊緊皺著,臉上神色有些嚴肅。
顯然大季鍾淵也想到了這一層——給鬼靈用的陣法,強行加在人身上怎麽可能會好受!大季鍾淵盯著自己掌心的傷口看了片刻,隨後直接一發力震開了本來已經凝固的血痂,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血液直直的射向了散發著銀色光澤的陣眼!
“你瘋了!”鬼神娘娘見著自己兒子硬生生在拿著自己的精血護著顧格桑,瞬間就要上前阻攔。
大季鍾淵咬了一下自己的牙齒,隨後才開口,“沒事,”他的眼神死死盯著處於陣中的顧格桑,原本環繞在她身邊的銀光帶上了血的顏色,讓顧格桑原本死死皺著眉頭舒展開了一些,顯然不適的感覺比起剛才來說降低不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次加了一把力,注入陣眼!
“別攔兒臣,”他眼神凝重,“桑桑是陰八通的體質,兒臣是陽八通,桑桑現在被陰氣纏著不放,具體的情況咱們誰都不清楚,除了兒臣以外現在沒有人能幫桑桑緩解,要是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兒臣血流幹了都補不回來。”
“你沒有心臟!”鬼神娘娘聲音不如尋常淡定,她手指都在抖,“鍾淵!你忘記了你沒有心臟了麽!”
沒有心臟的大季鍾淵,就連恢復都要慢於其他鬼靈,更不用說是現在他正在拚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去護一個顧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