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條件反射般，大季鍾淵問到哪幾個問題以後，韓立的腦海忽然響起了兩個顏色，一個是紅色的血，一個是白色的布。

  為什麽是白色？

  白色的布又蓋著什麽？為什麽布會被血染紅？

  這幾個問題代替大季鍾淵的問題開始在韓立的腦海盤旋，韓立覺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整個人的瞳孔開始變得猩紅。

  “韓立！”見此，忘川居然有些心軟，他製止了大季鍾淵還想接著開口問問題的動作，“現在先別問了，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

  “正是因為不好才要接著問。”大季鍾淵沒有聽從忘川的話，“別忘了我們的目的，不能心軟，忘川，你好歹也在忘川河待了那麽久，看慣了那麽多生死離別，怎麽就在一個平凡人類上面忘記本我了？”

  大季鍾淵覺得這不像是忘川的作風。

  “什麽平凡人類，他是孤徒弟！”忘川忍不住反駁。

  可能也是太寂寞了。

  被困在忘川河與彼岸花作伴數千年，他簡直以為自己快被時間遺忘，但就在偶然間遇見了李文瀚，這個滿腦子都是一些古怪思想還有好多問題，但是不管遇到什麽都對他完全信任和崇拜的徒弟。

  本來在遇到顧格桑之前，忘川對李文瀚的印象還沒有那麽深刻，遇到顧格桑之後，忘川才發現原來當初不過只是自己溜出去玩了一圈隨便收下的一個徒弟，居然不惜一切不怕危險親自跑到陰界來只為了他隨口的一句承諾。

  忘川曾經可能真的算是一個不為任何情感所動的鬼靈，但遇到李文瀚後他覺得自己變了，他覺得自己比起靈力強大的鬼靈更喜歡人類的生活。

  當個教授也好，當個家教也好，當個醫生也好。

  反正總比困在地底只能自言自語沒人陪他說話來得強。

  “他們都死了。”看忘川安靜了下來，大季鍾淵對韓立道，他的聲音冷酷無情，甚至還多加強調的重複了三遍，“全都死了，沒有一個活下來，在你之後，如果本王沒猜錯，應該他們分別的家人都為他們舉辦了喪禮。”

  “不會的，不會的。”韓立的眼神徹底失神，他像是回憶起什麽喃喃道，“怎麽會死呢，他們怎麽會死呢？沒有人殺他們啊？為什麽他們會死？明明……明明都是約好了的啊。”

  “什麽約好？”看到事情有了契機，線索也有了希望，顧格桑攥緊了拳頭，感覺到冷汗在自己手中流過。

  “綁匪是約好了的，為什麽？他們騙了我？綁匪……綁匪明明是我親舅舅啊。”韓立呐呐道，他的頭髮因為高強度的思考而被汗水浸濕，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上來般，“明明約好了的，為什麽會選擇背叛我們，我們只是……只是因為都生長在世家不像從小學習那麽多過得太累才會用這個借口讓舅舅帶我們去玩，但是，但是後頭舅舅真的打了電話，真的開始撕票，他先砍了我最好的朋友，還是我給他拿的刀，為什麽，為什麽？”

  “韓立，你……”這種回答真的是顧格桑從未想過的結局。

  “他好像和我說了什麽，這些肉吃了會變強？我不明白，我一開始聽他說做好吃的，還以為是幹什麽？”韓立搖搖頭，忽然臉上開始泛起詭異的笑，“不過我記得我後來生氣了，然後整個人也像被控制般砍死了他，那個時候你門絕對想不到我力氣有多大，大到我自己都不敢置信，我趁著他倒下去後，把他還沒煮的肉和殘肢又給我朋友縫了起來，然後帶著他們一起回家了。”

  “他們幾個又活了過來，每天都陪我在一起。”

  說完最後一句話，韓立的眼神忽然回了焦，然後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勾起了嘴角，他開始做的端正，整個人透露出一絲與他長相不符的邪氣，“好了，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們要問的問題應該也問完了吧，現在輪到我問你們了，這些事你們相信嗎？”

  最後一句話，韓立問的很輕，輕到簡直像是一根羽毛劃過了在場三人的耳畔。

  “應該會相信吧，畢竟你們可比那些我所謂的主治醫師要聰明的多，不過我覺得他們或多或少也知道這是真的，只是礙於我家勢力大，所以對外都說我魔怔了，我家裡人也都囑咐過讓我不要說出去，唉，沒辦法，誰讓這是犯罪，他們為了保住我，也蠻是煞費苦心的。”就在這一瞬間，韓立整個人就像是恢復了清醒，他說的每個字每個字都讓顧格桑震驚不已。

  “每天演的累不累？”大季鍾淵是在場三人唯一清醒的一個。

  他冷哼了一聲，看出了韓立的真實面貌。

  “累。”韓立撇撇嘴，同時視線轉向了一旁的忘川，“所以我想換個樣子生活就分裂了另一個自己出去啊，順便還認識了師傅。”

  說完，韓立還調侃似的挑了挑眉，他攤攤手，“不過眼下是裝不下去了，你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還能讓我怎麽裝。”

  “你騙孤。”忘川眯了眯眸子。

  這恐怕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被人騙，還被騙的徹徹底底。

  “不算騙啦，那個分裂出去的靈魂的確對你很是尊重，不過後來我玩累了就又回來了，本想擺脫你，沒想到你自己倒是找上門來了，唉……”說完，韓立居然還歎了口氣，“看來老男人的感情也不好玩弄啊，我還真會給自己找麻煩。”

  “……”沒想到韓立說話居然這麽輕佻，顧格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行了行了，不跟你們鬧了，既然現在認清了我是怎麽樣的人，應該也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費太多功夫吧，別忘了，我是陽界的，你們這些陰界的鬼靈都應該和我保持距離。”韓立從位置上起身，活動活動了筋骨，“行了，我要走了，該回去繼續我的‘戲劇人生’了，再不回去，家裡人估計又要鬧翻天。”

  “站住。”忘川也隨之起身，他語氣冰冷的恍若顧格桑初見時的那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還真的不把我們幾個放在眼裡。”

  “你們陰界有管理局的吧。”但是沒想到韓立居然對他們一行人了解的如此清楚，他眼裡有幾絲輕蔑之意，“擅自對人類出手，不怕日後被管理局懲罰嗎？”

  “你以為孤怕管理局？”忘川冷哼一聲。

  他的確是不擔心，現在的他相當於遊離陰陽兩界之外。

  “忘川，不要。”但是忘川不在乎，顧格桑和大季鍾淵卻不得不顧忌，同樣，顧格桑也不希望忘川為了韓立把自己整進管理局的通緝名單，“不值得。”

  說完又歎口氣。

  本來攤牌是想幫韓立找回自己。

  現下好了，自己的確是找回來了，然而卻是一個完全和他們心目中想象不符的韓立。

  也許真的就是韓立是韓立，李文瀚是李文瀚，他們兩個雖然是一個人，但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格，現實世界的李文瀚已經消失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從目前來看，顧格桑想依靠李文瀚幫自己嘗試陰界靈果這個念頭注定要泡湯。

  “你怎麽會對陰界的事這麽清楚。”挑挑眉，大季鍾淵的注意點永遠都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你到底是誰？小小年紀就有那麽大的力量，想必你父親和母親必有一人也是出自陰界。”

  “對啊。”點點頭，對此，韓立沒什麽好解釋的，且供認不諱，他笑道，笑容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看來我剛剛應該是忘記和你說了，我那個舅舅真實身份就是我的父親，他是一個被陰界通緝的惡鬼，不過你們放心，我已經‘替天行道’處死他了，而且這個秘密我父母都不知道，你們要替我保密哦。”

  韓立的語氣很是欠揍。

  顧格桑被這強大的信息量弄的差點懵過去。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你們能不能趕緊放我走，我對於你們而言可不是通緝對象和要掠殺對象吧，再困我困久了，小心我舉報你們非法拘禁。”環抱著雙胸，韓立有些不耐煩，“我可最後再說一遍，現在的我不是以前你們認識的那個人，和你們的關系更談不上是朋友，要是識趣點，現在就放我走，然後以前再也不見，我繼續過我的混亂人生，你們繼續做你們的執法者。”

  “知道了。”大季鍾淵點點頭。

  他再次打了個響指，結界一下子化為烏有，他語氣淡漠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你真的放他走？”忘川卻是一下子有些激動，他有些衝動，想要困住韓立，但是被顧格桑攔下。

  顧格桑破天荒的第一次叫忘川師傅，“師傅，放他走，他不是李文瀚了。”

  最後一句話讓忘川猛地清醒，忘川的眼神有些失神，但是情緒也不複剛剛那麽抓狂。

  忘川忽然又有些後悔了。

  他開始想念自己的忘川河。

  他覺得，比起人類這些複雜的情感，果然還是一個人好，沒有彎彎繞繞的算計，也不會有情感方面的欺騙。

  韓立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去的同時，大季鍾淵忽然又在後面補充了一句，“但願你不會後悔。”

  韓立的腳步忍不住一頓，就在他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義正言辭的告訴大季鍾淵他絕對不會後悔時，左側的心臟猛然猛烈的開始變得酸痛。

  蹙起眉頭，韓立控制不住自己的捂住心臟半蹲了下去，臉色滿是痛苦。

  “他這是怎麽了？”顧格桑瞪著眼睛，看不懂這個發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