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關勝便將所有士兵召集了起來。
看著他們身形消瘦、目光呆滯的模樣,關勝也是倍感痛心。
他將這些人帶來的時候,可是躊躇滿志,要帶大家建功立業的。
結果到了鄆城,就被人團團包圍,從此便斷了所有補給,兄弟們的夥食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現如今,更是餓得四肢無力眼睛發綠,又如何能和敵人戰鬥?
再加上營外的離間“毒計”,就算關勝強行留下眾人也沒有任何意義。
到最後無非是一場嘩變,然後徹底失敗。
“兄弟們,是我關勝無能,不能帶你們取得勝利,也不能讓你們回去封妻蔭子。
現如今我們糧草耗盡,又無援軍,再撐下去全部都要餓死在這裡。
因此你們也不用與我一起在這裡死撐著,都去向梁山投降吧。
梁山這些人雖然是賊寇,卻也算得上言而有信,他們既然承諾會將你們送回去,就絕對不會騙你們。
去吧,都去吧!咱們已經敗了。”關勝說到最後仿佛被抽光力氣一般。
“關指揮使,不怪你!是朝廷對梁山的實力進行了誤判,交給我們的這些兵力根本不足以對付梁山。”
“是啊!還有地方州兵的不作為,咱們到鄆城這麽多天了,就沒見過鄆州與濟州的州兵,這些人都不肯出力,指望咱們又如何打得贏梁山。”又一人道。
接下來大夥兒都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一時間場面鬧哄哄的。
顯然大家都非常敬佩關勝,不認為此事的責任在關勝。
見到這一幕,關勝探手壓了壓,沒多久場面便安靜了下來。
“去吧,去投降吧,這算是我對你們下的最後一個命令,不準抗命。”關勝歎道。
聽聞這話,眾人雖然還想說一些什麽,最終卻還是隨著人潮一同湧出營外,高高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攻擊性,然後向周通等人投降。
沒一會兒營中就剩下了極少死忠於關勝的士兵,與郝思文幾人。
“你們怎麽還不走?”關勝問道。
“關指揮使都沒動,我們怎麽能走?”
“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關指揮使的安全,自然要在您跟前。”
“你們都走吧。”關勝似是哀求道。
井木犴郝思文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問道:“哥哥,你這是要做什麽?”
作為關勝的結義兄弟,他是一定會站在關勝身前堅定地支持他。
而醜駙馬宣讚與金槍將徐寧也看向了關勝。
盡管他們這次敗的徹徹底底,但大夥兒都不覺得這是關勝的責任。
畢竟梁山的強大,經過多番接觸,大夥兒也是有目共睹。
“聖上將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給我們,結果我們卻一敗塗地。
我還有何顏面回去,今日唯有一死方能謝恩。
也只有我死了,才能扛起這所有的責任,諸位兄弟才能有一條活路。”關勝說著便抓住腰間的短刀,眼神漸漸堅定了起來。
徐寧卻歎道:“關指揮使,你怕是將事情想簡單了。
咱們與梁山的戰鬥敗了,回去就算聖上肯放過咱們。
可主張此戰的那幾位大人物,就真會放過我們嗎?
為了他們的權勢更加穩固,咱們這些人敗了,便只有死路一條。
關指揮使,你就算以死謝罪,咱們幾個也已經沒了回頭路了。”
“是啊,哥哥你可前往別糊塗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又何必輸了就自尋短見。
要真是這樣,你這一身武藝不都白白浪費了嘛。”郝思文也道。
“不自盡又能如何?難不成向梁山投降?”關勝道。
“向梁山投降有何不可?反正我是輸得心服口服,既然都輸了,又有什麽理由看不起人家?
就因為人家是賊嗎?”宣讚反問道。
一時間,關勝也無言以對。
這時宣讚又到:“成王敗寇,縱觀歷朝歷代,但凡起義造反則皆是賊寇。
可這卻是勝利者視角,當年唐王李淵起兵伐隋,最終登臨大位。
這便成了隋朝昏庸無道,唐王順應天意。
現如今大宋什麽樣子,咱們也都清清楚楚。遠的不說,就說最近在應天府爆發的那場瘟疫,可有人去管過?
到最後收治患者,為安置流民的事兒,卻落在了梁山這些賊寇上。
就以百姓而言,在他們眼中誰是官誰是賊?
你與梁山的士兵交戰之時,難道都沒有察覺到,他們比我們更渴望勝利,更清楚自己究竟是為誰而戰嗎?”
宣讚的話,也讓關勝再度無言以對。
可畢竟他們與梁山陣營對立,即便有些地方,梁山確實做得很好,可是他關勝也沒法承認。
畢竟天地君親師,這道倫理的坎,他跨不過去。
宣讚見關勝似乎有些松動,又勸道:“關指揮使,你可知道梁山的三章一律?”
“什麽三章一律?”關勝問道。
“這是梁山那白衣秀士王倫定下的規矩,所有加入梁山的人,都必需遵守這三章一律。
三章,即不殺良善之輩,不欺孤寡之人,不做不義之事。
而一律,則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說到這裡,宣讚長歎一聲不再說話。
因為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王倫想胸懷與抱負。
像這種即便落草為寇的人,依舊能夠堅守讀書人的節操,並且身行力踐地為百姓們做事。
確實可以收得萬民歸心。
在宣讚看來,這王倫隱隱已經有了一副天下雄主的氣象。
畢竟就這山東而言,王倫的名字絕對要比宋廷好用。
“不曾想這王倫竟然有這般胸懷。”關勝也感慨道。
這時,宣讚一咬牙道:“我也不怕將話說開了。
不管你們如何選擇,我都準備加入梁山了,反正回去也是死,不如將這一身本領貨與王倫。
他日王倫若真能有幸登臨大位,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見宣讚態度如此堅定,關勝一時間,也開始權衡起利弊。
一邊是回去必死無疑,一邊是加入梁山博一個封王拜侯。
似乎,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權衡。
唯一讓他無法下定決心的,便是天地君親師的執念。
“哥哥,宣讚說得對啊,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一同加入梁山,也好讓這一身武藝不白白浪費。”郝思文這時也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