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質疑老夫?”鬼醫兩眼一瞪,乾癟的兩頰差點就跟吹氣球一樣鼓起來,樣子看起來很是滑稽。
何小喬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連忙把扯歪的嘴角收回去,一本正經地道,“前輩誤會了,我只是這事有那麽點不靠譜而已,你看看他,”話說著,用下巴努了努上官允,“除了瘦了點,臉色蒼白了點,這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嘛?怎麽可能就只剩下一年壽命呢!”
“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鬼醫瞪她一眼,臉上掛滿鄙夷的神色,“有本事你把他這病給治好了,只要保他活多一個月,我就喊你一聲師傅!”
這要換了在現代,有高科技支持的話,那還真說不準。
何小喬撇撇嘴,面上卻是毫不猶豫地扯起個笑臉,“這哪能呢!我可沒您這身本事,再說了您是長輩,要真喊我一聲師傅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鬼醫氣得吹胡子瞪眼,怒而轉向江封昊咆哮,“看看你媳婦說的都什麽話!”
他就開個玩笑,她還真打蛇隨棍上地佔起他便宜來了!
“你說什麽?”江封昊咧出一口白牙,痞氣十足地拿手指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風太大我聽不見。”
鬼醫:“……”
何小喬在心裡給自家相公點了三十二個讚,回過頭傻大姐似地也跟著朝鬼醫秀出兩排大白牙,“前輩別生氣,我剛是跟你鬧著玩的呢。”
向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鬼醫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玩個錘子!誰跟你玩了!
“何姑娘,算了。”上官允苦笑一聲,製止還要開口說話的何小喬,“在下感謝你幫我引薦這位老前輩,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現如今根本沒人能治得好我這怪病,左右不過是熬著罷了。”
就算不止剩下一年壽命,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到哪裡去。自從上次大病了一場之後,他的精神就越來越不好,頭風症發作得也越來越頻繁,每次頭疼起來的時候,都讓他恨不能拿腦袋去撞牆,好緩解那種可怕的折磨。
好幾次失去理智昏昏沉沉的時候他都會想……也許死了,對他來說才是真正解脫吧。
“什麽算了,他都還沒說不能治呢!”
“誰說你這病沒人能治的?”
何小喬跟鬼醫同時出聲,後者對於被搶了風頭很是不爽,話剛說完就忍不住瞪了前者一眼。
上官允呼吸一窒。,瞬間回過神,臉上的肌肉似乎都在抽搐,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假裝平靜地問道,“……老前輩,此話當真?”
雖是已經刻意壓抑了,但聲音裡的一絲輕顫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鬼醫皺了皺眉,一派完全接地氣的高人風范,“老夫從不說假話!”
“哈哈!我就說嘛,前輩你是無所不能的!”何小喬聽聞上官允的病能治,心裡也是為他高興。聞言立馬毫不吝嗇地送上一頂高帽,同時伸手抓著鬼醫的袖子腆著臉撒嬌,“前輩你就給他看看嘛!上官兄可是京城裡的大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種哦,而且家裡可有錢了,人又大方——你治好了他,絕對不會吃虧。”
大概是她這撒嬌的模樣戳中了鬼醫G點,讓她這麽一通胡攪蠻纏,居然沒了半點不耐煩的模樣,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依舊高冷得堪比懸崖邊上的喇叭花,“老夫說過不給他治了嗎?”
上官允這時候也顧不得形象了,兩道劍眉微擰著,急切地插了一句,“那您是能治?”
“若是普通人,那當然是沒得治。”見他臉上現出失望的神色,鬼醫便哼哧一聲,陰陽怪氣繼續說道,“不過算你小子運氣好,遇到了老夫。只要你乖乖照我說的去做,不出半年,必能叫你恢復如初。”
“他說能治,那就絕對沒問題。”不知何時晃過來的江封昊手搭著何小喬的肩膀,另一隻手則是掩嘴打了個呵欠,再側過頭吊兒郎當地看上官允一眼,“你自己看著辦吧。”
能讓江封昊都開口的人,再加上年紀也對得上,那此人應該就是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手醫聖無疑了。
雖說早已認命,到底心裡還有不甘。上官允不願放棄這個能活下去的機會,一瞬間心裡百轉千回,回過神之後當即二話不說撩起衣擺雙膝跪地,“求前輩成全!”
鬼醫垂著眼,動也不動地受了他這一禮,隨後才撚著胡須沉聲說道,“你記住,老夫今天答應幫你,並不為別的,只是看在他們夫妻兩的面子上罷了。若以後有什麽情非得已的狀況,千萬記得把人情還給他們。”
他說的很直白,知道他指的是之前自家叔父設計毒害何小喬的事,上官允臉上便是一陣難堪,心中更是愧疚不已。原想抬頭看一眼何小喬,最後卻什麽都沒做,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發誓一般說道,“前輩放心,晚輩就算拚上自己的命,也定不讓王爺、王妃有半點差池。”
他為人雖有些淡漠,到底是個重承諾且守信的人,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就代表了不會跟上官行鶴狼狽為奸,甚至會不計一切地阻止他的所有行動。
鬼醫跟江封昊對看一眼,彼此都在各自眼中找到滿意的神色。
“脈象雖亂,但也不至於太過嚴重……”再次替他仔細地把了把脈,鬼醫沉吟了好一會兒,回頭朝身後跟著的童子說道,“去,把我箱子裡最裡邊的那套金針拿來。”
小童應聲而去,鬼醫這才轉向上官允,“老夫先用梅花針法替你活血清淤,讓你能神思清明一些,免得小小年紀就一天到晚都在床上度過。”
上官允已經從狂喜中冷靜下來,聞言便又是長身一揖,“多謝前輩!”
這些日子他精神不好,往往是清醒不到一兩個時辰就感覺很是疲憊,當真就如鬼醫所說一般,是有大半時間是在床上度過的。
老實說,這種情況真的讓人感覺很無力,他已經厭倦了沒辦法掌控自己思想和行為的日子。
先前離開的童子很快就把東西取了過來,鬼醫目不斜視拿細如牛毛的金針把上官允的腦袋扎得跟刺蝟似地,一片密集的銀光閃閃。
上官允閉著眼,似乎一無所覺。
“記得以後每隔半個月時間來一次,老夫會一直待到給你施針完畢再離開。”
眼見著他的臉色越發好起來,鬼醫便著手收了金針,再順手丟一瓶藥丸過去,囑咐他頭痛得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吃一顆,又刷刷連寫了好幾張藥方,一股腦摔到桌上,隨即昂起頭哼了哼,將筆一丟,背轉身毫不客氣地走了。
上官允將藥方仔細收好,又跟江封昊夫婦寒暄了好一會兒,滿懷愉悅地起身告辭。
“上官兄,以後沒事記得多來府裡走走,”送他出門的時候,何小喬還不忘笑眯眯地開著玩笑,“讓臭……那位前輩扎多幾針,保管好得快!”
經鬼醫施針之後,上官允現在精神好得很,聞言便笑了起來,“有勞小喬掛心,為兄以後一定常來。”
兩人年紀相仿,他這一聲‘為兄’的自稱,立刻就讓江封昊無形中小了他一輩,可謂是佔足了便宜。
江封昊果斷炸毛,要不是有何小喬攔著,他早上去找上官允掐架了。
月朗風清,上官允是一路笑著離開的,即使回到府中,嘴角也還維持在往上彎的狀態,顯見心情不是普通的好。
只不過這樣的好心情維持不過半刻鍾,甫一見到坐在大廳裡的那個熟悉身影,上官允眼底的笑容便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嘴角也跟著恢復到一慣冷漠緊抿的狀態。
皺了皺眉,最後還是上前行了個禮,“這麽晚了,叔父怎麽還不去歇著?”
“左右睡不著,便在這裡坐一會兒。”上官行鶴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手裡把玩著兩顆金屬球,聞言便睜開眼看向他,“今日在王府過得很盡興?”
“不過是去吃頓飯罷了,算不得多盡興。”上官允並不想跟他多說,道過一聲晚安之後便想越過他直接走人。
上官行鶴喊住他,“告訴我,江封昊喊你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麽?”
“難道叔父沒聽清楚嗎?”上官允並沒有回頭,背對著他沉聲道,聲音冷冷淡淡的,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不悅,“不過是尋常朋友間吃頓飯而已,叔父用不著如此費心猜忌。”
“如果只是吃飯,又何必特意將克安支開?”上官行鶴面沉似水,眉心擰得死緊,看模樣似乎也有些不耐。
上官允便轉過頭去,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叔父到底想說什麽?”
上官行鶴也毫不退縮地看著他,“只是關心你的身體而已——”頓了頓,才接著道,“克安說,你回來的時候,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是嗎?”上官允嗤笑一聲,“到底是瞞不過叔父。”
話說著,便直視著他,輕聲說道,“沒錯,侄兒今天確實見到鬼醫了。”
什麽?!
上官行鶴抓著椅子的手倏地收緊,眼裡瞬間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但更多的卻是驚喜和欣慰。
“你……真的見到他了?”下意識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上官行鶴沙啞著嗓子問道,“那……那,他……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上官允面色淡淡地說道,“他推斷侄兒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
“不可能!”上官行鶴倏地一用力,將兩顆金屬球朝地上砸了下去。
上官允見狀便停住不說了,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外傳鬼醫脾氣古怪,他說你只剩不到一年的壽命,估計只是不想給你治病的借口罷了……那個該死的老匹夫!”上官行鶴面色陰沉地說道,不過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倏地大笑出聲,“不過沒關系,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具體下落,那就好辦了!”話說著,眼裡便爆出一絲興奮的光芒,轉頭對上上官允的雙眼,一派慈祥和藹的長輩模樣說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等叔父把人抓回來,再將他打上一頓,保管他會老老實實治好你……”
“叔父!”上官允倏地沉下臉,再也聽不下去地低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