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顧玨小小年紀就這般心思歹毒，錢氏母女好歹也是足足五條人命啊。”赤萼出去吩咐了人辦事，轉過來就義憤填膺的說道，“若是教她繼續下去，這還得了？！”

  這就是站什麽立場說什麽話了，前兩年，才十一歲的昭慶公主因為底下人伺候的時候不當心，一怒之下吩咐杖斃宮婢時，雲風篁呵斥長女不夠寬厚，左右都是這麽勸的：“娘娘息怒，殿下年紀小不懂事呢，娘娘可千萬別跟殿下計較！再說本來就是那宮婢不對，總不能為了區區宮婢的性命，使得殿下心氣難平啊！”

  當然雲風篁也不會跟底下人計較這些，畢竟她自己也是雙標得緊。

  說句不好聽的話，自己人若是沒有優待的話，人家憑什麽跟著你賣命？
  此刻沉吟著，卻道：“先弄清楚是不是這女孩子在搞鬼？若是，卻也不必急著動手。”

  “娘娘？”赤萼跟丹萼都不讚成拖延，畢竟，“顧玨如今才多大？這會兒就這麽大膽子這麽狠的心腸了，若是養虎為患，往後只怕是……”

  “若是早兩年，本宮當然不會讓皇后那邊這樣的人才活下去。”雲風篁冷靜的說道，“但這會兒……你們可知道，這次本宮輸在了何處？”

  不等她們回答，她自己率先說道，“本宮輸在了陛下也希望本宮接下來別多管孩子們之間的事情上頭！陛下想看到的，是孩子們自己的想法跟才乾，乃至於資質。而不是在本宮教導之下，表現出來給他看的那一面……”

  雲風篁幽幽的說道，“而陛下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覺得，皇后教子無方，秦王他們有本宮指點，十皇子幾個卻只能自己摸索著表現，此消彼長，既不公平，也很難讓他看到孩子們真正的能耐。”

  “說實話，本宮有時候卻比皇后自己還指望她聰慧幾分，免得陛下為了平衡，親自出手打亂本宮的安排，免得本宮這邊碾壓了中宮，以至於使得十皇子幾個，完全沒有成長的機會。”

  “這顧玨若是皇后一輩，皇后不管，本宮都要設法將她安排成後妃，好給皇后助陣才是。”

  “但如今她是個尚未長成的晚輩，那，為什麽要乾掉她呢？”

  “小七的婚事是要跟殷氏商議的，也還罷了。”

  “秦王的正妃，可是本宮一個人說了算啊。”

  她慢條斯理的吩咐，“去個人召了秦王過來，本宮同他好好說道一下這顧玨的好。”

  左右目瞪口呆，連忙提醒：“娘娘，只怕皇后不會同意此事？再者，雖然這事兒沒直說，可大家都默認，顧璟顧玨之所以會進宮，乃是皇后娘娘為十皇子預備的？”

  “到時候皇后以十皇子來推辭此事，咱們這邊要怎麽辦？”

  雖然這兩年中宮一直落在下風，然而顧氏畢竟還是後族，皇后也還是中宮。

  雲風篁不給皇后面子可以，想直接做主皇后侄女兒的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實際上，由於顧玨到底還屬於外臣之女，雲風篁針對她比收拾這宮裡的高位還要麻煩些。

  因為既然是外臣之女，就涉及到前朝，需要驚動的程序太多了。也很容易激起臣子們對於後妃手伸太長的反感與抵觸。

  不像後妃，默認就是她的“自己人”，愛怎麽磋磨，就怎麽磋磨。

  故此近侍們覺得，秦王娶顧玨這操作，只怕不成。

  “皇后推辭就推辭罷。”雲風篁不在意的說道，“左右秦王癡心一片，本宮疼愛長子，為他去求皇后乃至於求十皇子，都是心甘情願的。”

  “……”赤萼丹萼再次對望一眼，總算明白了貴妃的意思：皇后同意嫁顧玨，那她白得一個有城府能乾的兒媳婦。

  至於說顧玨嫁給秦王之後仍舊心向顧氏？
  人都到手了，就雲風篁的手腕，還能給她這機會？
  逼急了栽贓個紅杏出牆之類的，以秦王的臉面換取顧氏大禍臨頭，劃不來嗎？

  要是皇后那邊死活不同意，就借口秦王獨愛顧玨，直接鬧一出兄弟爭妻！
  到時候，皇后跟十皇子不肯妥協沒關系，淳嘉坐得住麽？

  秦王是皇帝感情上最縱容的長子，十皇子是淳嘉一度寄予厚望的嫡子。

  這麽兩個在皇帝面前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天潢貴胄，為個女孩子爭起來了……皇帝會讓顧玨自己選？做夢，八成是送顧玨一程，免得自己兩兒子由此結下仇怨，也是丟盡皇家臉面。

  畢竟就算淳嘉做好了國本之爭裡死上幾個兒子的心理準備，那也是為了東宮之位啊。

  為了個顧玨？
  雲風篁猜都猜到淳嘉會怎麽想：“顧玨也配？”

  區區一個外臣之女，也配讓他倆兒子由此反目？
  皇帝咽的下這口氣才怪。

  “皇后蠢鈍，卻不想顧氏下一代竟然還有個能乾的。”雲風篁盤算了一番自己的想法，覺得沒什麽問題，方才輕哼著說道，“只是跟著皇后這樣的長輩，再能乾又能如何呢？”

  她當年進宮的時候雖然也惹了不少事情，但也是找了元後當靠山的。

  要不然，怎麽可能那樣自在？

  這顧玨雖然天然有著繼後姑姑當依仗，然而顧箴這個依仗，實在太脆弱了。

  完全護不住尚未長成的顧玨。

  而雲風篁，也不可能給她長起來的機會。

  “此事宜早不宜遲。”貴妃撫著鬢發，慢條斯理問，“秦王還沒來麽？”

  秦王很快就趕到了，畢竟自從他跟九皇子出獵出事後，這些日子卻哪裡還敢亂跑？
  而雲風篁說服他說服的非常順利，秦王本來就沒有什麽必娶的人選，聽母妃聲淚俱下的表示這事兒如何如何重要，七皇子九皇子都不能讓她放心，只有秦王這長子才成後，秦王想都沒想就表示自己一定會辦好母妃交代的事情。

  甚至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母妃您放心罷，兒臣早先閑來無事，親手做了些東西，原是打算往後給正妃把玩的。回頭兒臣就給它們雕上玨小姐的閨名，對外就說兒臣喜歡玨小姐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文會之後，才鬥膽跟母妃吐露。”

  雲風篁很滿意，又同他對了一番口供，於是次日就蹙著眉到醒心堂尋淳嘉。

  才坐下來就開始抹眼淚：“陛下，妾身這是作的什麽孽？難不成是前生世裡欠了皇后娘娘的嗎？”

  淳嘉隻道貴妃不忿前兩日的事情，這是又要來給中宮找茬了，正待安慰，誰知道貴妃緊接著按著胸口語氣激動道：“滿朝文武百官，多少才貌雙全的女孩子沒有，秦王看上誰不好，做什麽要看上顧玨小姐？！”

  皇帝：“？？？”

  他冷靜了下，才問，“哪個顧玨？”

  “這宮裡還有幾個顧玨？”雲風篁哽咽道，“還不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兒？秦王看上其他人家的女孩子，再怎麽嬌生慣養，也還罷了。畢竟皇長子的身份，這天下哪裡還有配不上的女孩子？可是顧家那玨小姐……不是妾身不喜歡她，但就皇后娘娘跟妾身的關系，如何肯將這當女兒一樣養著的侄女，許給秦王啊？昨兒個妾身聽人說，秦王愛慕顧玨時，妾身都不敢相信。為此專門召了秦王去對質，才知道……才知道這孩子，他看上顧玨都不是一天兩天了！”

  貴妃直接撲到他懷裡哭，“陛下您說妾身現在要怎麽辦？昨兒個秦王跪在妾身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妾身這當娘的，還能說什麽？可是他想要的顧玨，妾身怎麽跟皇后娘娘開這個口？”

  皇帝自從大權在握之後，其實就不是很關注后宮之事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日理萬機，忙不過來，也是因為，帝位穩固之後，區區六宮手段，對他來說，都無足輕重。

  反正關鍵時刻，總歸是他說了算，卻何必花那些心思？
  當然了，也是他了解自己的六宮：皇后無能，貴妃精明，但貴妃自有分寸，不會做出讓兩人之間情誼無可挽回的事情。

  這會兒略作思索，安慰幾句，就問貴妃想怎麽樣？
  “陛下，當初皇后娘娘接這玨小姐進宮撫育，也是為了讓她跟十皇子、十二皇子青梅竹馬，這些宮裡人都知道。”雲風篁擦擦眼淚，哽咽著說道，“要不，就讓這事兒盡快辦了，好絕了秦王的念頭，如何？”

  淳嘉聞言，頓時覺得秦王果然對顧玨有意思了，因為據他對貴妃的了解，貴妃怎麽可能同意讓秦王娶顧玨？

  且不說其他，就說貴妃有意入主慶慈宮，膝下諸子嗣的婚事，肯定是照著政治聯姻標準來。

  至於孩子本身的喜好以及是否投緣，那都不重要。

  顧玨再好再貼心，顧氏是絕對不可能因為她放棄中宮投靠貴妃的，所以貴妃如何能夠允許秦王妃的位子，被這女孩子佔據？
  這會兒之所以哭哭啼啼，淳嘉倒不相信她是真的難過，尋思著是怕跟秦王之間落下芥蒂，專門做給外界看的。

  “阿篁應該是希望朕催著皇后將顧玨許了小十，好叫她回頭在秦王面前，將未能讓秦王如願的責任，都推卸給皇后、小十，乃至於朕罷？”皇帝心裡這麽想著，倒是不在意，因為秦王跟皇后母子的關系本來就不怎麽樣，至於他自己，他一個正當壯年的天子還怕兒子？
  再說了，他是親爹，秦王就算委屈，能拿他怎麽樣？
  貴妃卻不是親娘，擔心長子由此跟自己生出罅隙，倒是人之常情。

  淳嘉沉吟片刻，忍不住問道：“秦王也不是沒見過出色的女孩子，那顧玨……朕是沒什麽印象了，好像也不是十萬分好的女孩子，秦王是怎麽看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