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算了編不下去了!
袁楝娘怎麽個糾結煩惱法雲風篁自不理會,她打量著面前琳琅滿目的菜肴,沒動牙箸,倒是左顧右盼的看了一圈,方才唏噓道:“當初本貴人初入宮闈,就是在這兒伺候悅婕妤用膳……一晃眼多……多日,沒想到自己也能在此落座享用。”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呐,算算日子她進宮已經……嗯,四舍五入應該快半個月了?
熙樂熙景:“……”
熙樂態度一直很端正,反應也快,率先奉承:“貴人這樣的人才,哪兒是悅婕妤這等福薄命淺之人有資格使喚的?這不,她前腳叫貴人服侍用膳,後腳就從妃位貶為婕妤,這還是皇后娘娘仁慈,不然,直接貶成宮嬪也是應該的!可見貴人福澤深厚命裡帶貴,悅婕妤受不起您的伺候,合該有今日!”
“就是!”熙景雖然心裡對雲風篁還有些怨懟,但這會兒更多的是發怵……沒辦法,主位召宮裡人伺候左右向來是慣例,甚至還會被認為有意抬舉,即使這過程裡有著磋磨,潛規則難道不是一忍到底,忍無可忍重新再忍,頂多暗自道一句來日方長?
可這位雲貴人,這才幾天啊就把主位弄的灰頭土臉,險些連主位都要做不成!
這還不算,就因為人家當初讓她在這兒伺候了一頓膳食,方才硬是逼著凝碧殿的人在此處擺膳,以找回場子……這份翻身的速度,熙景還能暗地裡撇嘴覺得雲風篁不過是運氣好,趕上紀皇后需要用人。
但這份報復的勁兒,她覺得……算了,自己到底只是個宮婢,何必跟做主子的過不去呢是不是?
尤其還是這麽睚眥必報報復迅速的主子。
熙景覺得……自己必須挽回之前的印象啊!
當下口齒伶俐道,“依婢子看,悅婕妤原就沒那福分進這宮闈,不過是沾了跟陛下幼時相識的光罷了!可這沾來的光,到底不是自己的,這不這會兒就現原形了?哪像咱們貴人,真真正正的有福之人,便是才進宮時位份低了些,終究前途遠大,不是悅婕妤這等人能比的!”
紀皇后真會調教人啊!
雲風篁微露笑容,這熙樂熙景之前在延福宮不過是普通宮人,可你們聽聽這小嘴兒,怎麽就淨說大實話呢?
在倆宮女一唱一和的吹捧下,心情愉悅的用完膳,又讓朱姨拿了主位才能享受的茶葉跟山泉水來沏了茶,漱口畢,令熙景去看著袁楝娘該開始抄書了,自己則扶著熙樂的手,在庭中慢慢兒踱步消食。
凝碧殿的宮人連續吃癟,又怕惹怒了她越發變本加厲的報復在袁楝娘身上,在朱姨的吩咐下統統選擇了敬而遠之,沒有召喚壓根不出現。
靜悄悄的庭中,主仆走了半圈,熙樂到底沉不住氣,小聲問:“貴人,您說悅婕妤會告訴陛下嗎?”
“她不會的。”雲風篁的語氣很篤定,讓熙樂下意識的提出質疑:“可是她剛才應該是真的相信了您的話了……”
雲風篁道:“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會告訴陛下。”
見熙樂咬唇不語,面色遲疑,不禁輕笑一聲,“這人眼裡慈母皇太后、家族、她自己,都不如陛下重要,既然認為告訴陛下就會害了陛下,她怎麽肯說?別說自己不會說了,就是這會兒我去陛下跟前講了,陛下去問她,你信不信她也會否認?”
“沒想到這位對陛下這樣情深義重。”熙樂唏噓了句,但旋即覺得這話不符合自己的立場,忙又說,“看她之前那喬張做致淨給陛下添麻煩的做派,還真是讓人意外。”
雲風篁說道:“她跟陛下畢竟是青梅竹馬,又是自幼定親,陛下貴為天子,這些年來對她不無回護,要說沒點兒真心實意當然不可能。不過要說她這麽做,純粹是為了對陛下情深義重麽我是不相信的。”
熙樂“啊”了一聲,好奇道:“貴人的意思是?”
“我剛才跟悅婕妤說,袁氏忍耐不下去了。”雲風篁輕笑道,“你知道她做什麽相信麽?因為她自己已經受不了了。”
“這悅婕妤本來身份就尷尬,進宮以來卻還要依仗帝寵跟慈母皇太后,將六宮上下得罪了個遍,可見其性情是既魯莽又衝動,聽不進旁人勸說的那種……這種人你怎麽能指望她隱忍太久?”
“能忍這八年,還是咱們那位陛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了。”
“但陛下再溫柔再體貼吧,終究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她安慰她哄著她吧?所以悅婕妤表面上張揚跋扈一如既往,心裡卻已經有些撐不下去的想法……你覺得她那性.子,就算不想活了,會願意悄沒聲息的、不惹麻煩的一死了之?”
熙樂立刻搖頭,又沉吟道:“貴人是說她本來就打算尋死,所以就算相信袁氏要拿她性命做筏子,也不在乎?”
“不僅僅是這樣。”雲風篁道,“這事兒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卻還是選擇不告訴陛下……你說,日後陛下若是當真禦極宇內,曉得來龍去脈後,這輩子還能忘記她嗎?”
“……可陛下本來就很喜歡悅婕妤啊?”熙樂不解,“有必要這麽做嗎?”
雲風篁輕笑:“誰知道呢?可能覺得她跟陛下這會兒都還年輕的很,擔心自己去後,天長地久的,陛下漸漸把她忘了?”
她不想多說這個問題,見熙樂還在若有所思,就岔開道,“若沒意外的話,接下來悅婕妤必然會按照咱們的計劃走……你抽空同皇后娘娘那邊說一聲,免得有什麽誤會。”
熙樂忙道:“是。”
還想再問幾句呢,雲風篁又道:“對了,上次從綿福宮回來的路上,我聽魏容華跟雲美人說,攝政王膝下二子不同母,世子出自元妃,馬上要拜零山先生為師的次子,卻是繼妃所出?”
“正是。”熙樂心中疑惑她為什麽忽然提這個,面上則補充說明,“攝政王次子據說生來身子骨兒有些弱,攝政王跟繼妃入宮請安、赴宴都從來不帶他的,說是怕傳了病氣到宮裡。倒是攝政王世子,從當初被選為陛下伴讀,時常出入宮闈,有時候還會在宮裡小住。”
這就是出身不夠的局限了,延福宮出來的宮女都知道的事情,雲風篁卻是一無所知。
她怔忪了下,不動聲色的問:“噢?陛下有伴讀?我倒是不曉得這事兒……就攝政王世子一人嗎?”
熙樂說:“不是的,陛下統共六個伴讀,除了攝政王世子外,還有翼國公世子、海西侯嫡幼子、驃騎大將軍三子、興寧伯之侄以及禮部尚書的外甥。”
嗯,攝政王,保皇派,紀氏,權宦,袁氏還有清流……齊活了。
怪道皇帝登基八年還在“專心向學”,后宮跟個篩子似的,除了袁太后姑侄還有淑妃外,都是眼線……前朝呢沒皇帝過問的份,你說在向學的時候做點什麽吧,這麽多伴讀盯著,還怎麽折騰?
雲風篁心說自己不只是低估了袁太后,更低估了淳嘉帝啊!
這皇帝是怎麽做到八年如一日的溫文爾雅恭謹謙遜的?
換個心志稍微不那麽堅定的來,能撐個三五年還不破罐子破摔的,雲風篁都要發自肺腑的說句佩服。
怪道紀皇后死活不相信這皇帝安分守己。
雲風篁也不相信,能夠在如履薄冰的傀儡角色上保持這麽久不墮落不放松不性情大變、始終維持著孝順溫柔宅心仁厚人設的主兒,會是省油的燈。
這種人但凡有一點點機會叫他抓住,指不定就是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了!
……所以,必須先下手為強弄死他!!!
少年宮嬪眼中寒芒凌厲,面上卻笑著,道:“原來如此!這些人往後若是有機會你再給我介紹罷,咱們且說攝政王府……魏容華說攝政王與元妃恩愛非常,可惜元妃紅顏薄命,就是先帝才駕崩那會兒,好巧不巧的也去了,撇下世子年幼,虧得繼妃進門之後,對世子視若己出……是這樣嗎?”
熙樂恍然,合著這雲貴人是打算從攝政王兩個兒子之間的關系入手,為皇后分憂?
她心想這位主兒可真是不安分的楷模了,這進宮才幾天啊就想把手伸向前朝了?也不想想皇后什麽身份什麽出身,到這會兒都還老老實實的經營著三宮六院,於前朝諸事壓根插不上話呢!
不過作為皇后精挑細選專門派到惜杏軒的宮女,熙樂明白,雲風篁這種“進取之心”,正是紀皇后如今急需的。
所以恭恭敬敬道:“外頭都是這麽說,可誰知道怎麽回事呢?反正婢子聽宮裡伺候日子久的姐姐姑姑們說過,攝政王世子八年前才進宮伴讀時雖然由於喪母頗為落寞,可每回休沐回去王府,攝政王都是親自在宮門迎接,父子親密非常。但漸漸的攝政王就不來了,改成繼妃來接。後來繼妃有喜,派了管事代替,這麽著,前兩年,許是因為攝政王次子體弱多病,繼妃忙不過來吧,有幾回,世子在宮門口等了許久都不見接他的人,索性只能央一塊兒休沐的伴讀繞路送他一程……聽在前頭伺候過的小公公們提過,世子這兩年越發沉默寡言,有時候一整天也不見得開一次口。”
又說,“到底繼妃陸氏雖然號稱出身侯府,可清平侯是寺人出身,想必家教欠妥,照顧親生次子的同時再照顧元妃所出的世子,就力不從心了。”
雲風篁沉吟著,繞著庭院又走了一圈,方才站住,笑道:“這事兒有點意思,容我好好想想……好啦,辰光差不多,咱們回去看看悅婕妤罷。這人也是可憐,這會兒還不知道在怎麽個難過法呢。”
“悅婕妤三番兩次針對貴人,貴人卻還對其存著憐憫之心。”熙樂不假思索道,“貴人如此以德報怨,真是寬宏大量仁愛善良!”
然後以德報怨寬宏大量又仁愛善良的雲貴人,再見到悅婕妤時,開口就是:“令尊不能活了,他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