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光聞言朝一旁的小內侍點點頭,便引著卿如許往晴華宮去。“奴婢是在姝雨齋寧婕妤跟前伺候的。”
“寧婕妤?”卿如許半點印象都沒有。
“寧婕妤是宮女出身,從前在玉祥宮慧妃娘娘跟前伺候,四年前被皇上偶然看上,專寵數日,生下一女,封了婕妤,雖然此後我們婕妤再未得皇上眷顧,但畢竟是在慧妃娘娘眼皮子底下被皇上領走的人,傷了慧妃娘娘的臉面,慧妃娘娘對我們婕妤總有幾分看不順眼,所以,玉祥宮的人對我們姝雨齋的人動輒嘲諷打罵……”
又是四年前,卿如許訝異道:“這麽說,寧婕妤生的小公主與重華公主差不多大?”
“正是,十五公主比重華公主隻大了半歲,幾年過去,卻都不知自己的父皇長什麽模樣。昨日我們婕妤去求見皇上,本想趁機求皇上見一見十五公主,誰知話還沒出口,就惹得皇上大怒,回去便病了,所以奴婢方才是去太醫院求診,可他們都推說沒空,想必是聽說了昨晚的事,想要避著我們婕妤呢……之後,從太醫院回來的路上就撞見了隨月,她自然也聽說了昨晚的事,堵著奴婢一頓奚落,然後姑娘便來了。”
“奉命?奉誰的命?”
吟光欲言又止,但想到卿如許綁了自己,便小聲說道:“昨日皇后娘娘和六皇子都被皇上訓斥了,皇后娘娘不知動了什麽心思,突然想起了我們婕妤,讓她去見皇上,還說,機會給了我們婕妤,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了。結果皇上見到我們婕妤就猜到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差點給婕妤送到掖庭……”
“可是……為何皇后娘娘選了寧婕妤?”
“如果是之前,奴婢可能也想不通,但那日冷宮走水,奴婢站在外圍看見了劉娘娘的容貌,才知……我們婕妤的眉眼與劉娘娘有幾分相似。皇后娘娘想必是想到了這個……”
不過皇上那裡,卿如許還能理解。當初劉昭奕居於冷宮,想辦法把皇上引了去,皇上心生綺念,卻不得常入冷宮。見了寧婕妤心生漣漪也是有的,可假的就是假的,專寵數日之後便覺索然無味,寧婕妤自然就被冷落了。
如今陳皇后頻頻出錯,連六皇子也受到了牽累,她怕是病急亂投醫,想試著將皇上的注意力從劉廢後身上拉開,可是失敗了,還被皇上知曉用意,陳皇后的處境怕是更加糟糕。
卿如許盤算了一下手裡已知的線索,似乎陳皇后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她看著吟光問道:“寧婕妤從前在慧妃娘娘跟前領的什麽差事?”
“是二等宮女,也算是得力的,常在跟前伺候,不然,也不能被皇上看見。”
卿如許若有所思,說道:“寧婕妤情況如何?病的可重嗎?”
“婕妤昨晚回來之後,便抱著公主痛哭了一場,說自己沒用,讓公主跟著她在這皇宮之中受氣,隨後精神便萎靡下來,茶飯不想,面色很不好,奴婢擔憂才去了太醫院……”
“我此時去晴華宮探望含元公主,冷神醫就在那裡,你便隨我一同去,若是冷神醫能騰出手來,說不定能隨你去看看寧婕妤。”
吟光眼睛一亮:“真的?既是如此,奴婢先替婕妤謝過卿大姑娘。”
卿如許搖搖頭表示不必,同情寧婕妤是一方面,但她還有其他考量。
晴華宮轉眼就到,十四公主比卿如許先到了,見了她便過來拉她坐下:“從長壽宮出來?”她看了一眼吟光,見她穿的是宮裡宮女的衣裳,又十分的舊,不禁疑惑道:“這是誰?你怎麽領她到這來了?”
卿如許便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嘴。
十四公主一聽慧妃宮裡的人欺負了吟光,對吟光便少了幾分防備,對卿如許說:“你呀,就愛多管閑事。不過既然你把她領來了,就讓冷神醫去一趟也沒什麽。”她顯然也知道寧婕妤昨晚惹怒皇上的事,朝裡面看了一眼:“皇姐也聽說了,有些煩悶。”
自從含元公主搬出了正陽宮,陳皇后就很少來看望含元公主,似乎對女兒的做法很不滿,認為她在父皇面前,沒有維護她這個做母親的,竟是將含元公主的委屈都拋之腦後了!
雖然含元心中已經決定不再受陳皇后擺布,可到底是母女,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放下的。聽說陳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心中難免發堵。想到自己也是陳皇后利用的一顆棋子,便更覺得難過。
冷凌鬱這會沒什麽事,便打算跟吟光往姝雨齋走一趟。
卿如許在她耳邊說道:“寧婕妤從前是慧妃身邊的宮女。”
冷凌鬱微微點頭,跟著吟光去了。
………………
這廂隨月回到玉祥宮見了慧妃,委委屈屈的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奴婢也不知道哪裡惹了卿大姑娘不快,她竟逮著奴婢一通教訓,還指使吟光那賤丫頭掌摑奴婢,分明就是在向娘娘示威!”
慧妃斜倚在美人榻上,目光看著茶盞中緩緩浮動的茶葉,聽了隨月的話,她半點氣惱都沒有,說:“既是你衝撞了卿大姑娘,她生氣教訓你也無可厚非,你卻回來與我告什麽狀?”
隨月驚訝抬頭,見慧妃漫不經心的模樣,不甘心的說道:“奴婢……奴婢覺得,她是故意和娘娘做對……”
“哼!”慧妃揚手將手裡的茶水潑了隨月一臉。“你是什麽東西,什麽時候竟能代表本宮了!”
“奴婢該死!奴婢治罪,娘娘恕罪……”隨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哪了,但這並不妨礙她認錯。
“滾下去!別在這裡礙眼!”
“是……奴婢告退!”
慧妃狠狠瞪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兒。
十一公主心中也十分不解,問:“母妃,為何您要讓步?”
“此時皇后娘娘深陷是非,各宮妃嬪都噤若寒蟬,不敢妄動,昨晚皇后娘娘又做錯了事,皇上對她的忍耐怕是到了極限,這個時候,誰若是惹是生非,無疑會成為皇上的出氣包啊!”
十一公主雖然認同慧妃說的話,但對卿如許的囂張還是十分不忿。“那個卿如許,今日頻繁出入宮中,簡直將這大安宮當成她的家了!”
慧妃輕揮手中紈扇,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急什麽,有朝一日,你的母妃變成母后,你想收拾誰,還會有人敢說個不字麽!”
十一公主一聽,眼角露出笑意,看向慧妃的肚子:“太醫院的太醫都說母妃肚子裡定是個小皇子,那就定是沒錯的了。如果不能確定,他們豈敢胡言亂語!”
慧妃看向她,“母妃現今只有你一個,也只有你能不遺余力的幫助母妃。”
十一公主很喜歡這種被人看重的感覺,道:“無論如何,我與母妃同進退。”
………………
陳容昨日被皇后攆出宮,渾渾噩噩回了家等孫茂真回來,誰知孫茂真讓人給她帶話,說皇上將他留在宣德殿外思過。
陳容這下徹底懵了,驚惶失措的等了一夜,第二日孫茂真要繼續當差,她便坐不住了,吩咐人備了馬車便回了娘家。
陳太夫人斜倚在羅漢床上,臉色如同積了半月的雨雲又黑又沉,手裡捏著的青瓷盞‘砰’的一聲砸在陳容膝邊,摔的四分五裂:“蠢!”
陳容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顧不得眉間唇角濺上的水漬,咚的一聲磕在地上,:“母親……”
陳太夫人皺眉看著自己的小女兒,許久才終於開口:“你不該那個時候進宮去找你姐姐!”
陳容已經挨了不少人的訓斥,早就知道自己做錯了,可又忍不住擔憂自己的兒子:“可是母親,竟兒是您的親外孫,您不能不管呀!”
“管?你早怎麽不管?”陳太夫人強忍著怒氣:“從前你也是個聽靈光的人,怎麽孩子越大,你這心胸愈發小了?是非好歹都分不清!竟兒那般頑劣,陳家整日跟在他身後擦屁股,收拾爛攤子,那個時候你怎麽不說好好管管!每次他外祖父一說要罰,你便哭天抹淚舍不得,如今又怪得了誰?”
陳容撲在地上,被罵的無地自容。
“如今這逆子害了你姐姐,害了陳家,你還有臉來求?!”陳太夫人恨鐵不成鋼,話沒說完,仿若太過激動,猛地咳了起來,一旁的婢女連忙遞上帕子,輕拍後背給她順氣。
“母親,您和父親想想辦法,只要能將竟兒救出來,我一定好生管教,再也不讓她惹事了!”
“唉!”陳太夫人氣的要死,昨夜沒怎麽睡,今日精神越發不好:“總之,你夫家是個明白人,你只需聽他的話便可,萬萬不要再自作主張!”
“那……竟兒他……”
“皇上已經下旨讓皇城司徹查,明擺著不會輕易揭過,且看皇城司能拿出什麽章程吧,現如今,誰也不能動,你姐姐,陳家,還有你!都不能動!”
陳容一聽,頓時歪倒在地,這就是讓竟兒眼睜睜挺著,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