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皺眉,十一公主所受皇寵僅次於十四公主,慧妃娘娘也是個小心眼的。母親也不願輕易得罪,所以提早就告訴她千萬不要因為宋毓的事對十一公主不敬,惹出麻煩。還讓她隨身伺候著,不然她現在也不會在這裡無聊的看十一公主作畫。
本來相安無事,可耐不住有秦松韻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挑事。
“諸位都等著呢,薛四姑娘趕快動筆吧。”十一公主容色明豔,與慧妃娘娘有七八分相似,是典型的秦家人相貌,跟表姐妹秦松韻站在一起,就像親姐妹似的。
但她身為公主,舉手投足之間不自覺帶著幾分高高在上,與秦松韻微帶諂媚的神色一比,差別就十分明顯了。
這會十一公主心有不滿,說話顯得更加倨傲還帶著幾分挑釁,薛允便難掩不高興了,說話也多了幾分不耐:“公主殿下恕罪,我真的不會作畫。”
卿如許看著薛允,見她面上滿是憋屈和不服,卻又不是對方對手的憤懣表情,不由想到了薛準受氣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然後她又想到了宋楹……
宋楹若是嫁到薛家,這個小姑子若是因為自己給宋楹小鞋穿可怎麽是好,更有甚者,若是因為薛允討厭自己,從而恨屋及烏反對宋楹嫁進來怎麽辦,永平郡主對女兒還是十分疼愛的,難免不受她的影響……
卿如許可不想在宋楹這件事情上幫倒忙。
她頓時頭疼了,要不然,救她一下,緩和一下關系?
這時,十一公主又開口了:“薛四姑娘不必這般謙虛,難不成你是篤定自己畫的比本公主要好,會令本公主難堪?”
秦松韻露出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顯然是與薛允有舊怨,如今借著十一公主狐假虎威,一定要讓薛允丟醜。“公主息怒,縣主定不是這樣張狂的人。”
一聽這話,薛允再大咧咧也總算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這是個進退兩難之局。
她沉著臉,上前拿起筆。
世家貴女多少都習過琴棋書畫,就算不精通,也不至於完全不會……不就是丟個人嗎!這次她認栽了!
薛允咬咬牙正要落筆,吱呀一聲,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卿如許走了進來,見眾人投來驚訝的目光,她走上前對十一公主行禮道:“公主殿下大安。”
“是你?”
一見卿如許,十一公主的注意力頓時從薛允身上挪到了她身上。她們兩個之間的過節,可不是那麽簡單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從中攪局,十四公主現在恐怕已經失了皇寵。
薛允也愣了一下,她怎麽來了?一個不想嫁給她哥又對詩書不感興趣的人來這種場合幹嘛?
“臣女正尋表妹宋楹,看來她好像不在這裡。”卿如許看似隨意的答道。
十一公主身邊站著的秦松韻也高高的挑起了眉毛,她可是知道秦婉言的死因的,就是因為這位卿大姑娘幫了十四公主。“這不是前段日子還病入膏肓的卿大姑娘嗎?你這病還真是奇怪,一會好一會壞。”
眾人聞言神色都變得怪異,上上下下打量卿如許,可除了她那驚人的美貌,沒有一處不正常的地方,簡直比她們還要紅光滿面。
卿如許笑笑說,“之前我的病的確反反覆複,不過多虧了冷神醫,自從她來了京城,我的病總算徹底痊愈了。”
眾人自然都聽說過冷神醫的大名,也聽說冷神醫住到卿府上去了。有人好奇道:“貴府與冷神醫早就認識嗎?冷神醫可是相當難請的,竟住到了你家裡去。”
卿如許搖搖頭:“並非如此,只是冷神醫覺得醫館住的不甚便利,受我祖母邀請,才來家中的。”
眾人聞言不由愕然,要知道冷神醫需要“收留”,還能輪的到她家!
卿如許淡淡笑了笑,不經意似的轉頭掃過薛允,見她手上執筆,問道:“咦,你這是要做畫?”
見她陡然冒出這麽一句,語氣中還帶著嘲笑和不相信,眾人都面露驚訝,十一公主也挑了一下眉。
卿如許很欠揍地嗤笑了一聲,“能把魚畫成蝦子的人,公主殿下確定要看她的畫作?”
眾人又是一愣。
京城誰不知道薛允和卿如許是死對頭,每次見面都要嗆幾句。因此沒人懷疑她這話,所以……縣主是真的不擅作畫……
薛允一臉吃癟的神情看著卿如許,卻沒反駁,因為她的話正好幫自己解圍了。
卿如許淡笑看著薛允,自從經歷了卿如初的事,她覺得連裝模作樣都不會的薛允其實挺可愛的。不過解了她的局,自己肯定是要被十一公主和秦婉言為難一番了。
果不其然,秦婉言道:“聽說卿大人特意請了阮供奉教導卿大姑娘學畫?”
她這麽一說,眾人才想起來的確有這麽回事,紛紛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十一公主說道:“卿大姑娘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不如給我們大家展示一下你的畫技如何?”
十一公主一向以自己的畫技為傲,有爭勝之心在所難免。之前就是因為她時常找畫師供奉阮梅欽探討畫技,引起十四公主的不滿,才對十四公主和阮梅欽產生懷疑的。
卿如許早就有所預料,這會也沒什麽好遲疑的,便應道:“公主殿下既然有所吩咐,那臣女隻好獻醜了。不過……”她頓了頓,說:“臣女所擅長之物粗陋可怕,不堪入眼,還望能夠公主原諒。”
十一公主聞言倒是有些好奇了,說:“粗陋可怕?沒關系,是好是壞,本公主不怪你就是。”
卿如許得了她不怪罪的許諾,移步上前執筆作畫。
她畫的很快,為了能快點結束這場把戲,她用的是寫意的手法,雖無細處,卻神形兼備。那是一條十分粗壯的黑色蟒蛇,額心一點赤紅,盤伏在雜亂的草叢中,高高豎起上身,昂起腦袋露出毒牙,嘶嘶吐著蛇信,像是要攻擊看著它的人,看上去很是凶狠。
卿如許的畫一向以活靈活現著稱,連阮先生都不得不服。
“呀!”
“我的天……”
“是條蟒蛇?”
眾人一開始開不知她要畫什麽都湊上前去看,等她落筆畫出蛇頭都倒吸著涼氣退出老遠,紛紛用雙手環抱住手臂,撫掉身上起的雞皮疙瘩!這群連螞蟻蟑螂都要害怕的少女,見了這樣的龐然凶物,怎麽能不怕的要死,連目光都不敢落在上面。
十一公主也不過是個在宮中養尊處優的少女,見了這畫也心有余悸的咽了一下口水,退到一旁,強撐著臉色說道:“卿大姑娘的愛好果然與眾不同。”
喜愛畫蛇的文人雅士也不少,但畫的像她這麽凶的還真少見!
卿如許淡淡一笑,向十一公主屈膝道:“不堪入眼,請公主見諒。”
的確不堪入眼,她們都要嚇死了!眾人此時看她的目光都帶著些懼意,好像卿如許是條美女蛇一樣。
“如果公主沒有別的吩咐,臣女這就告退了。”卿如許對十一公主屈膝一禮,打算離開。
十一公主有心讓她把那幅畫卷起來帶走,卻怕失了臉面。
薛允這會倒是挺機靈,上前卷起那副黑蟒,說:“我給卿大姑娘送出去。”
十一公主沒說什麽,她便緊跟著出了水閣。出門見卿如許似乎要上三樓,便叫住她:“你等一下!”
卿如許聞言回頭,見是她,停下腳步隔著老遠就行禮道:“給縣主請安。”
薛允見她這般,不由想起以前自己總拿請安這事為難找茬,難免有些不自在。“免禮……”
“不知縣主找我有什麽事?”
薛允見卿如許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樣,也叫不準她到底是不是有意幫自己,猶豫了一下,把那幅畫塞到她手裡,說:“你把這個拿走,怪嚇人的!”
卿如許一笑,“縣主看起來並不怕這畫上的蟒蛇。”
“我跟那群嬌滴滴的人當然不一樣!”薛允是想借這個由頭離開水閣,但她不好意思說出口,隻說:“我就是出來把畫還給你,這東西放在我家裡也沒人要。”說完也不再看卿如許,頭也不回的走了。
卿如許好笑的看著她的背影,把畫交給拾舟拿著,說道:“走吧,我們繼續找表妹。這個丫頭讓我早些來,這會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難不成是去見薛準了?
卿如許找遍了水閣,也沒見到宋楹的影子,從水閣出來,剛走沒多遠,薛準的堂弟,宣平侯府三房的庶子薛懷突然從斜刺裡衝出來。
他看見卿如許,目光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隨手拂了拂衣擺就要過去說話。熊寶兒不屑的“嘁”了一聲,上前一步擋在卿如許前面,伸手輕巧的這下一根腕粗的樹枝,直接將衝過來的薛懷懟到了旁邊半人高的海桐樹叢裡。
卿如許瞟都沒瞟他,徑直朝前面走了過去,似乎根本沒看見剛才發生的事,也沒看見這裡有別的什麽人。拾舟狠狠剜了一眼倒栽蔥爬不起來的薛懷,朝熊寶兒投去一個“乾得漂亮”的眼神。
薛懷趴在海桐樹叢裡,手腳使不上力氣,好半晌才從裡面爬起來,沒等回頭,就被出門路過的薛準一腳踹了回去。
薛壞頓時破口大罵,“誰!是誰!”他手腳並用,猛勁撲騰,將樹叢都刨出一個窩來,可爬起來跳腳一看,身後連個人影都沒有!“讓我知道是誰,你就完了!”
剛拐過彎兒的薛準,聽見薛懷的咒罵不屑的撇撇嘴,暗罵一句臭不要臉的東西,搖頭晃腦的往門口去迎江凜和白敬澤了,有他們倆在,起碼能幫自己壯壯膽!
今天對他來說可是無比重要,他得緊緊盯著母親的動向!千萬別亂點鴛鴦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