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宮內外傳遞消息自然要慢一點,何況卿如許是突然被召見,消息送到江凜這的時候,卿如許早已進了長壽宮。
熊一山是個操心命,當即就跳起來了:“陳皇后怎麽會知道批命這件事,她召見卿大姑娘肯定是不懷好意,怎麽辦公子,咱們要不要去救人?”
梁辰見他摩拳擦掌一臉興奮,心想你真是擔憂卿大姑娘嗎?
江凜低頭看著手裡的的東西神色未變,說:“就算陳皇后知道批命的事,也不會當眾為難她。退一萬步講,陳皇后哪怕真能豁出臉面為難她,還有太后在,太后不會看著陳皇后胡來。”
翁太后能一聲不響的在后宮傾軋中成為贏家,把自己的兒子扶持上位,顯然沒有表面上那般溫和好糊弄,甚至有的時候,她比昭仁帝還要狠絕一些。
江凜想到這,神色一冷。
熊一山向來不會看臉色,湊到跟前說到,露出標志性的姨媽笑:“批命傳出去,京城裡對卿大姑娘有意的人家怕是又要歇了心思了。這樣一來,就沒人跟公子搶了!”
這話怎麽聽著像自己搶不過似的,江凜神色更冷了。
梁辰在一旁打圓場道:“卿大姑娘是個千般伶俐的人,定能化解危機。就算想不出辦法化解批命暴露的尷尬,有太后在,也會遵循皇上的決定,幫卿大姑娘平下這件事。”
“不論如何,陳皇后既然知道了批命一事,暗地裡都必定要盯著她了。說不定還會利用旁人使絆子。”江凜抬眼,衝著熊一山說道:“讓寶兒多多留意些,務必保證她的安全。梁辰,你親自去查,是誰把這件事透露給陳皇后的。”
兩人聽了吩咐連忙答應一聲出了書房。
熊一山扯住梁辰,期期艾艾的問:“卿大姑娘最近怎麽總往宮裡跑?難不成是看上了宮裡的什麽人?”
梁辰面容扭曲了一下:“你從哪裡來的奇思妙想?”。
熊一山道:“那她最近總進宮幹嘛?”
“不是陪十四公主麽!”
“十四公主有什麽好陪的!”
梁辰得徹底扭曲了:“我哪知道!”
熊一山撓撓頭後退一步,“不知道就不知道被,吼啥……”
梁辰有一種腦子抽筋的感覺,趕緊邁步出了大門。
………………
長壽宮中,卿如許頂著眾人的注視,微微抬頭,不急不緩的提唇一笑。
方才聽聞太后召見,又是因為批命一事,心中很是緊張了一陣。不過她這個人一向有幾分急智,方才在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
她神色自然,聲音如泉水流瀉,柔和自然,沒有半分遲疑。“智仁大師是得道高僧,大概能看透一個人的生前身後。他給臣女的四句讖言,家父十分在意,曾經追問到底是何意,原來,這批命前兩句是說生前富貴,後兩句似乎暗指臣女過世後能興旺一族風水,蔭福後代子孫呢!”
“咦?”
眾人聞言都愣了愣,似乎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有此解釋!
可誰能說不對呢?
本來就是玄而又玄的批命,除了智仁大師,恐怕任何人也無法知其確切的含義,如今卿如許的解釋合情合理,誰能確定她就是瞎掰?
翁太后聞言呵呵笑起來:“聽你這麽說,竟真是個絕好的命格了!”
可不麽!生前大富大貴,死後還能庇護子孫!卿如許也在心中感歎自己真能編,不過更能編的是智仁大師才對,自己前世二十出頭就死了,什麽瑤池仙株,什麽金宮為主,都是扯淡!
卿如許溫聲笑答:“臣女命格再好,也好不過宮裡的貴人們,興許是前世積了福吧。”她看著翁太后,心想,若不是一身尊榮華貴盛裝打扮,太后這般笑起來真同她祖母一般慈和。
翁太后似乎對伶俐聰慧的女孩子格外喜歡,誰都知道這“批命”一個不好,就能成為她的催命符,但她就這麽輕易的化解了,不僅解了其中忌諱,今後也不會有人拿到明面上來說事,至於暗地裡會不會有人死盯著不放,就另說了。
太后笑眯眯誇了卿如許幾句,又問一些家長裡短,賞賜了一堆好東西,就放她離開了。
出了長壽宮,十四公主長呼一口氣,說道:“我竟不知道你這批命另有玄機,今日可真是險而又險!”
卿如許也是臨時憋出了這麽個說法,如今也正後怕,說道:“皇后娘娘怕是要盯上我了。”
十四公主低聲問道:“我原先也隻知你那批命的前兩句,另外兩句半點風聲都沒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所言太過離譜,不敢對外相傳!皇上大概是體恤我父親,將事情瞞了下來。”
十四公主挑了挑眉:“那必定是有人故意泄露給皇后娘娘的了?你最近得罪了什麽人?”
卿如許暗暗叫苦,她明裡暗裡得罪的人好像真是不少,一時間也無法確定,便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今日這一關算是過了。”
“總之,你最近還是少露面吧,我也不叫你到宮裡來了,免得有人借題發揮。宮裡若有什麽消息,我會讓人去告訴你的。”
十四公主當然不會相信卿如許剛才關於批命的說辭,想必長壽宮中的一乾人等也是不信的,只不過卿如許所說讓人無法反駁,明面上算是過關了,背地裡,依舊是要拿她這批命生事的。
“嗯……”卿如許點點頭,滿肚子疑惑辭了十四公主,出宮回府去了。
本來她最近時常往宮裡跑,是為了探聽廢後的事,沒想到半路出了這麽個岔子。
看來還是要從陳家入手,不過陳皇后也不是好惹的,除非萬不得已,她不想暴露自己,免得給家裡帶來麻煩,小心行事是很必要的。
回到府中,拾舟緊繃著的身體才放松下來,“哎喲,今日可是該見的也見了,不該見的也見的,奴婢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蘭舟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拾舟便將今日的事說了一遍,蘭舟訝然道:“不是說智仁大師說出批命的時候,只有咱們老爺和皇上在場?”
卿如許搖頭:“總有幾個宮人在場,皇上雖下了禁口令,但有人存心打聽的話,也未必能瞞住。”
“是誰?會想到刻意打聽這件事?”
卿如許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一定是看我不順眼的人了。”
“難道是十一公主?”
眾人還沒研究出名堂,江凜就來了。
“你怎麽過來了?”卿如許引著他落座,吩咐蘭州上茶,又讓拾舟去端新做的點心來。
江凜心想,自己的待遇真是比一開始好太多了。“今日去長壽宮,可有被為難?”
“為難倒是沒有,不過我的那番說辭,陳皇后未必相信。”對於陳皇后來說,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卿如許真想做皇上的第四任皇后呢……
卿如許想想覺得有點無語。
江凜說道:“關於告密之人,我倒是聽說一件事。”
卿如許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動作這麽快。“你知道是誰了?”
………………
陳皇后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卿如許離開之後,眾妃也不想在這裡看陳皇后面對重華公主時那種禮貌而不失體統的微笑了,免得日後被穿小鞋,紛紛起身告退。
宸妃被宮裡的勾心鬥角勾的心口發堵,從長壽宮出來之後便順路去了蓬萊池小坐,只是沒想到慧妃也很過來湊熱鬧。
“妹妹真是悠閑的很。”慧妃下意識的撫著小腹,笑著跟蓬萊池邊喂食錦鯉的宸妃招呼道。
雖說她一直與宸妃爭風吃醋,可也不得不承認對方一舉一動皆是動人,一顰一笑間仿似白露漸消,雪霽初晴。據說她與當年的敬憫皇貴妃只有五分相似,又不知敬憫皇貴妃是何等驚人的美貌了。
宸妃灑下手中魚食,驚起了錦鯉躍水,水面漾起圈圈波瀾。她接過身邊侍女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擦拭雙手,這才不緊不慢的回身看她:“姐姐才是悠閑,身懷龍子,還到這麽遠的蓬萊池散心,該回宮好生歇息才是。”
“在宮裡憋悶的久了,也要偶爾出來走走。最近宮裡新鮮事不少,我也有些好奇呢。”
“姐姐說的是重華公主的事?”宸妃只是淡淡笑了一聲,似乎並不怎麽在意。
“是啊,皇后娘娘提議將小公主送到儀嬪宮裡都被拒絕了,讓她入住仙居殿,還賜下封號重華,想必是極重視的。今日在長壽宮,太后娘娘還親口確定了小公主的名分。”慧妃露出莫名的神色:“皇后娘娘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怕是得很的牙癢癢吧!宸妃看著慧妃笑了笑,不漏一絲錯處的說:“皇后娘娘自然遵從皇上的決斷,其他的,我們這些閑人就不知了。”
宸妃心想,你不是成了皇后的狗腿子麽?又到我這裡來裝什麽一無所知?
慧妃眼望著遠處,眸光閃動,說:“冷宮那位還真是有趣兒,竟然不聲不響藏了小公主四年之久,也不知道冷宮那些宮人都是幹什麽吃的,居然沒發現麽?竟然讓小公主跟著廢後在冷宮裡受苦這麽久……”
宸妃聞言沒有接話,冷宮那位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但關於重華公主,是宮人沒發現,還是發現了沒有說,根本就是明擺著的。她心中著實詫異,這個廢後,難不成真有翻身之力麽?如果是這樣,想必陳皇后會很著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