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主仆三人就到了城門附近,卿如許下車囑咐車夫和保護她的家丁婆子等人在原地等候,自己則帶著蘭舟和拾舟往城門口走去。
這裡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卿如許三人都穿著男裝,在街邊小販的呼喊聲中往城門口靠過去。
崇聖門本有五個高大的門道,但平日沒有貴人儀仗通過時,僅會打開左右兩個小門,供百姓通行。
此時在城門口的城牆上,果然如卿如許所想的那樣,貼著不少海捕畫像。
主仆三人挨個看過去,被通緝的這些人,有的是主人家逃走的婢女,有的是欠了金銀不還的賭鬼,還有一些是家中走失的癡傻老人家,看來看去都是小打小鬧,罪不至死的。
最後只有兩個通緝犯符合卿如許心目中可以一刀砍死的標準。
一個是名叫杜文顯的男子,海捕文書上寫著,案犯杜文顯,身負多條人命,罪大惡極,各州府見則捕之,生死勿論。畫像下面還寫著懸賞千兩白銀和一些小字,是案犯的身高年齡戶籍等。
另一個也是名男子,名為沈越,海捕文書寫的並不詳細,只是表明此人乃是個奸yin婦女的采花大盜,行蹤詭秘,在各州府流竄,最近疑似在京城出現,官府還未尋得蹤跡,以此文書警示城中百姓。
卿如許左看右看,有些猶豫。
蘭舟見她好像是要在蘿卜和白菜裡選一個的樣子,趕緊拉著她的袖子低聲嘀咕道:“姑娘,清白這種事很難說的清的!若是與這采花賊有了什麽瓜葛,哪怕是您將他一刀砍了,也一定會有礙您的名聲!”
卿如許聞言覺得有道理,京中的好事之人可不少,臆想的本事又不是一般的大,人言可畏,傳來傳去,說不定她就成了故事裡的主人公了……
於是,她將目光挪到了杜文顯的畫像上。拾舟卻還是覺得不妥,連忙小聲勸阻:“姑娘,這個人可是身負多條人命!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你看看咱們這幾個人,算上孟婆子她們,哪有一個架得住刀砍斧劈的!您不能冒這個險!”
“可也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了。”卿如許又將目光重新落回沈越的畫像上。
然後拾舟指著沈越的畫像說道:“姑娘你看看這畫像,眉毛胡子一大把,整個人畫的跟個稻草似的,咱們什麽都不知道,難道要靠這樣一張畫像找人嗎?再說,我若是這案犯,第一時間把胡子刮掉!而且這個人說不定根本就不在京城。”
卿如許聞言,皺著眉再次將目光落在杜文顯的畫像上,然而杜文顯的畫像更加離譜,不過幾個線條勾勒出簡單的人臉而已……
這時,拾舟身後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小姑娘,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拾舟回頭一看,只看到一個精壯大漢的寬闊結識的胸膛,仰起頭才看見對方的臉,頓時被熊一山猥瑣的姨媽笑嚇了一跳,“你,你誰呀!”
熊一山自以為一身正氣的挺了挺胸:“小姑娘別害怕,我只是聽了你方才的話,想告訴你,官府抓人可不是靠這畫像的。”
拾舟小臉一窘,掙扎著解釋道:“什,什麽小姑娘,我是男的!”
熊一山上上下下打量拾舟的小身板一遍,一臉“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的表情。
拾舟嘴角抽搐,卿如許卻在聽了熊一山的話之後眼睛一亮,問道:“這位,額……大兄弟!方才你說官府抓人不是靠畫像,那是靠什麽?”
熊一山正要答話,梁辰在那邊看著情況不對,幾步上前一把將他拉到一邊,“你不是過來偷聽的嘛!誰讓你出聲搭話的!”
熊一山一臉無辜,“我見她們不知道,好心告訴一聲……”
梁辰氣的磨了磨牙,戳著他的豬腦惡狠狠道:“公子隻讓咱倆跟著卿大姑娘,記下她的一舉一動,你去多管閑事,不就把咱倆暴露了嘛!”
熊一山懵了一下:“我,我沒想那麽多……”
兩人還沒嘀咕出個對策,卿如許就上前來問了:“兩位?不知可否將方才的話說完?”
熊一山心虛的看了一眼梁辰,閉緊嘴巴站到他身後,意思是:你解決吧,我都聽你的。
梁辰:“……”老子信了你滴邪!
卿如許狐疑的看著他倆,忽然感覺這兩人好像有點眼熟。
梁辰生怕她看出什麽趕緊說道:“那個,是這麽回事。官府的海捕文書貼出來,作用在於廣而告之,讓百姓知道城裡出了這麽件大事,讓大家心裡有數,起到提醒的作用。”
卿如許聞言連連點頭,雙目晶亮的望著梁辰,一副認真好學的模樣。
梁辰見狀腦袋大了一圈,心裡想著回去一定要讓熊一山吃點苦頭,面上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而官府抓人是依靠百姓手中的‘招身貼’,無論出門走生意還是住客棧都要出示招身貼,跟通關文書有些相似。如果遇見可疑之人,又不肯出示招身貼證明自己身份的,說得出來龍去脈到還好,說不出的一律都是先關進牢裡再說。”
熊一山在梁辰身後狂點頭。
梁辰感覺到他的動作,不著痕跡的抬起腳跟狠狠踩了他一下,熊一山臉色一僵,立即轉身疾步進了一條巷子,回頭見卿如許看不到他了,這才抱起自己的腳痛呼出聲:“這個小白臉,痛死老子了!”
這邊卿如許奇怪的看著熊一山消失的方向,梁辰不想讓她多問,趕緊補充道;“還有畫像上提供的身高年齡以及戶籍之類的信息,也減少了衙門查人時的盤問范圍,所以,只要被通緝之人露面,幾乎是逃不掉的。”
他說的很明白,卿如許一聽就懂了,“也就是說,他們被通緝之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藏身,根本輕易不會走動對不對?”
大多數百姓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個地方,鄰裡之間都很熟悉,誰家有幾口人幾畝田地,幾歲娶媳婦生娃娃都再清楚不過,一旦周圍有陌生的人或事出現,不出一頓飯的功夫就會傳開。
當然,大部分老百姓都選擇明哲保身,不會多管閑事,更怕牽扯到什麽殺人案件之中。因此對於重大嫌犯,官府的海捕文書都會寫明懸賞。有的賞百兩紋銀,或者幾百兩,有的時候甚至高達千兩。而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的用度不過十幾貫錢,朝中一個一品大員的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幾百紋銀。所以,這些通緝要犯簡直可以說是行走的錢袋。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誰要是能抓到一個通緝犯,銀子簡直不要來的太快。甚至有些人整日什麽也不乾,專門搜集百姓口中的小道消息,尋找這些通緝犯。
所以案犯只要有藏身之地,輕易不會出來走動。
梁辰沒想到卿如許腦子轉的還挺快,“額……也可以這麽說……除非犯人有超出常人的本領,有把握可以瞞天過海。”
卿如許聞言朝采花賊沈越的海捕文書上看去,“上面說這個人行蹤詭秘,在各州府流竄,想必就是有不為人知的本領嘍?”所以,她的目光落在杜文顯的畫像上……
梁辰心中一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知小兄弟問這個是要做什麽?”
卿如許聽見對方稱呼自己為“小兄弟”微微一愣,隨即想起自己穿的是男裝,便笑答道:“只是好奇罷了,多謝兄台為在下解答。”
梁辰才不信她只是好奇,卿如許挑事兒精的屬性已經在他心中深深扎根,心想回去一定要跟公子稟明才行,“既然如此,小兄弟請自便,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告辭。”
卿如許一拱手,目送梁辰離開。
蘭舟和拾舟見卿如許的眼睛閃閃發光,不禁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姑娘你要幹什麽?!”
卿如許朝她倆眨眨眼,“走,回馬車上再說。”
兩人提心吊膽,一上馬車蘭舟就催問道:“姑娘到底有什麽打算?那可是殺了好幾個人的罪犯,姑娘怎麽敢去招惹?”
卿如許不理會她倆的勸阻,兀自說道:“這個杜文顯的海捕文書還很新,似乎是剛剛貼出來不久的,難道,他就是前幾天轟動京城的那樁命案的凶手?”
蘭舟無奈的歎了口氣:“姑娘若是不聽勸,回去奴婢就去告訴老爺老夫人。”
“首先,咱們要打聽一下,這樁案子的來龍去脈,好知道事發時間和地點之類的消息,然後再判斷此人是否還在京城。”卿如許對蘭舟的威脅無動於衷,吩咐車夫道:“去城南的望江樓。”
車夫聽見吩咐立即調轉馬車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蘭舟見自己的話卿如許半分都聽不進去,氣鼓鼓的坐在一邊生悶氣不說話了,拾舟有一種自己要被拐賣的感覺:“姑娘,咱們去望江樓幹什麽啊?”
“咱們去那聽聽書,讓你們見識見識人家說話的本事!”
“‘人家’是誰?”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