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府,陳潤緊握著手心,焦急的等著雪燕的消息,片刻,雪燕一掀簾子從外面進來,帶著一身的寒氣。
陳潤從座位上站起來,急切的問道:“怎麽樣?他怎麽說?”
雪燕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程翰林說,他會安排。”
陳潤聞言大松了一口氣!
只要程括肯幫她,她一定能翻身!
………………
廉王府。
臻雲郡主緋衣灼灼,英眉鳳眼之中含威帶煞。她仰臉看著天空中明明滅滅躲在雲層裡的薄陽,不僅感歎了一聲:“世事如白雲蒼狗,千般萬般難以預料。”
雖然廉王府所有人都被遣送出京,終身不得再回京城,但她卻因為身體病弱的關系得以晚幾個月在離京。
這段時間,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婢女青釉站在她身側,輕聲說道:“公主,車駕準備好了。”
“那就走吧。”
臻雲郡主下了高台,一步步往府門走去,心中盤算著飛衡長公主跟卿府三夫人魏清塵的往事,嘴角抿起一抹笑意。
飛衡長公主的府邸並不遠,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得知臻雲郡主要來,飛衡長公主並未放在心上,神色也不熱切。
她是皇上的妹妹,如今已年過四十,卻因為不曾嫁人仍是少女般輕盈的體態,臻雲是廉王的女兒,論輩分要稱飛衡為姐姐。飛衡長公主為人淡漠,對誰都不怎麽熱切,一切都維持在該盡的禮數,臻雲郡主早就見怪不怪。
“聽說飛衡姐姐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
“還是老毛病罷了。”
二人步入花廳,臻雲郡主將目光停留在牆壁上掛著的一副並蒂蓮上,並不打算繞彎子。說道:“姐姐還在記掛那個人麽?”
飛衡長公主面色一變,似被風霜浸潤過的青磚地,讓人見了直覺冰冷徹骨。“你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臻雲郡主聽了這話眸中沁出一絲笑,轉頭看她,說道:“飛衡姐姐對閑事從不上心,唯一能說到你心坎裡的也只有那個人了。你為他終身未嫁,他長眠地下不知領不領情?”
飛衡長公主嘴唇一顫,分明被說中了心中最痛最恨之處。“你說什麽!”
臻雲郡主走到門口,朝外面抬起手,仿佛是要接住陽光投下的微薄暖意,但觸手只有冰冷的空氣。她說:“當年這件事十分轟動,我那時雖然年幼,可也聽說不少,飛衡姐姐想必是沒有忘記的。”
飛衡冷眼看著臻雲郡主:“這與你又有什麽乾系!”
“難道飛衡姐姐已經放下了?”
飛衡見她不正面回答自己,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不耐煩道:“人已經死了,還能如何?”
“白沿雖然死了,魏清塵不是還在麽?難道姐姐不想給她點好看,就這麽算了?”
飛衡聽了她的話臉色愈發陰沉,冷著臉道:“她?我沒什麽興趣。”
臻雲郡主將冰寒緋麗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薄唇一張一合,面無表情的說道:“姐姐當年的那份不擇手段的狠勁兒都去哪了?當年若不是因為她,白沿怎麽會拒絕姐姐?”
飛衡長公主面色一頓,並未做聲。
臻雲郡主自顧自說道:“當年飛衡姐姐對白沿一往情深,可惜白沿與卿府三夫人魏清塵青梅竹馬。你為了接近白沿,假意接近魏清塵,成了她的閨中密友……但可惜,那依舊沒用,白沿並不願意接受你的愛意……”
飛衡長公主將這些聽在耳中,仿佛是在聽一場折子戲,仿若是些飄渺不可觸及的記憶,又仿佛放生在昨日。“那又如何。”
臻雲郡主就像匍匐在暗處的毒蛇,危險的吐息著陰冷的氣息。
她輕笑一聲,說:“其實,飛衡姐姐做的事情遠不止於此,對嗎?當年真正對白沿下殺手的,根本不是太后,而是你!你千方百計也得不到白沿的心,你嫉妒魏清塵,暗恨自己還要被送到番邦小國和親,所以你一怒之下殺了白沿,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讓魏清塵如願!我說的對嗎?”
飛衡長公主的手不由攥緊,眼神中透露著些許不甘,她隱隱知道臻雲郡主為何要舊事重提了,“都說顏回郡主聰慧過人是廉王最愛重的女兒,卻比不得心機深沉藏的最好!你莫不是想為廉王報仇,要讓我幫你對付卿家,想挑撥我去做你的馬前卒?可這些又與我有什麽關系呢?我憑什麽幫你!”
“姐姐的心還真是容易滿足,一個養女就讓你得到所有的慰藉了嗎?”
飛衡長公主眉頭一皺,說道:“你提起恬兒做什麽?”
臻雲郡主笑道:“姐姐果然不再年輕了,心氣就這麽弱下去了,頭腦也不再驚醒。”
飛衡聞言猛然領會了她的意思,立即跑出花廳朝恬兒的院子過去!
“恬兒!”
“長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恬兒呢?”
“郡主在裡面習字啊……”
飛衡長公主不等婢女說完,便衝了了屋子,然而只看見一地散亂的紙張,墨也灑了一地。跟著她進屋的婢女驚呼道:“怎麽會這樣?”
飛衡雙目瞪的老大,“你不是說郡主在屋子裡?人呢?”
“郡主方才還在的!奴婢不過出去換茶的功夫……郡主怎麽會不見呢!”
飛衡長公主一陣頭暈目眩,勉強撐著返回花廳:“我的恬兒呢?!”
“姐姐急什麽?我不過是請外甥女到我那裡去住幾日。”
“你……”
“姐姐怕是今日才知道我是什麽人,不過,你可能還是不太了解我。殺一個小姑娘,對我來說與碾死一直螞蟻沒什麽兩樣,所以,你還是想想辦法,看怎麽能幫得上忙……”臻雲郡主笑了笑,看著飛衡長公主的目光就像看一件東西:“不然,就用恬兒的命,賠了白沿的命吧!”
飛衡長公主跌坐在地上,看著臻雲郡主一步步走出花廳,她尖叫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然而臻雲郡主連頭的沒回,隻說:“我給姐姐三天的時間想辦法。”
………………
寂靜的院落中,榮曼心一身天水碧羅裙,外面罩著厚厚的棉鬥篷,望著方寸大的天空獨自站著,她輕輕皺著眉,由內而外透著一股煩躁。如同一隻被冷落的貓,渴望唯一的主人的貼近愛撫,又排斥自己去依靠這個人。她的手輕輕撫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問身邊的婢女道:“他有多久沒過來了?”
婢女小聲道:“才幾天而已,太太身懷有孕需要靜心休養,做不了其他的事,所以才覺得日子格外漫長。”
榮曼心有了身孕心思格外敏感,冷冷哼笑了一聲:“才幾天?若是心裡有我,我有懷了他第一個孩子,他會不上心?會好幾日才來一次?”
榮曼心一直都在程府中粉飾太平,因此一眾下人並不知道程括是被逼娶她的,婢女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此時聽她這麽說驚訝道:“您這是怎麽了?”
榮曼心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不該露出抱怨,說道:“不知道怎麽回事,只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少了點什麽。”
婢女道:“您是因為身懷有孕,心思敏感,才會胡思亂想這些。奴婢不是跟您說過?老爺是因為宮中事多,並非故意冷落您,現在正是您該安心的時候,就莫要多想了,勞神多慮,對腹中的孩子可不好呢。”
榮曼心暗暗冷哼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程括在忙什麽,他是在忙著解救陳潤呢!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隻點了點頭。婢女見她不說話,勸道:“天冷,您還是回屋裡吧。”
榮曼心順從的轉身回到室內,鑽進衾被之中。屋裡分明溫暖如春,她卻感覺從頭到腳都如同浸泡在嚴冬的冷水裡一般,那種冷,由內而外的纏繞著她的每一寸神經。她奮力掙扎,想要摸索哪怕一點點溫暖,可那些寒涼如同扎在她的肌膚之中,難以驅散。
她縮在被子裡,將自己的身體嚴嚴實實的裹住,似乎這樣才能找到安全感。不一會,她便沉入了睡夢。朦朦朧朧中,她聽見有人在她耳邊笑:“咯咯咯……”
那聲音又軟又輕,榮曼心費力的睜開眼睛,坐起身問道:“誰在那?”
“你不認得我?我是你夫君的心上人呀!”
榮曼心聽的恍惚,下床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在屋子角落處的幾案旁邊,背對著她站著一個女子,女子一頭烏黑柔順的頭髮披散著。
“你說什麽……”她停住所有動作努力去聽,那聲音才清晰起來。
“我是你夫君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人啊……”
榮曼心聞言心裡一陣發緊,一股厭惡惡心的感覺從心底生出,她一個激靈從夢魘中掙脫從錦被中坐起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她臉色如鍋底一般黑,“陳潤!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飛衡長公主站在花廳門口,看見臻雲郡主朝她一步步走來,將略微顫抖的手縮進袖中,被如此心機深沉的女人捏在手裡,她怎麽會不怕呢?恬兒是她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
“姐姐要見我,可是已經想出了主意?”
臻雲郡主微微一笑,仿佛風暴打破了虛假的沉寂,即刻就要攪起狂風驟雨。
飛衡長公主抿了抿唇,說:“是有了些想法,但你也知道我手裡沒什麽人可用,只能用自己做個引子,剩下的,得你自己出手。”
臻雲郡主目光微微閃爍,說道:“姐姐仔細說來聽聽。”
“當年白沿死的不明不白,誰也不知道下殺手的是我。魏清塵以為動手的人是太后,根本就不敢深究。”
飛衡長公主平靜的說著往事,仿佛那些事情已經遙遠的有些模糊,似乎早就與自己無關,但確確實實是她造下的孽。“我會把魏清塵約出來,以凶手的身份……借此還可挑起當年那件事情。”她緩緩走到椅子前坐下,仿佛脫力了似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臻雲郡主微微挑眉,“說到低,你還是要我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