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所在的地方,是一間農戶小院,李彥和劉樂君在此歇腳便租下來這間屋子,沒想到給江凜用來養傷用了。
茅舍陳設簡潔雅致,只有幾張桌椅。小院中彌漫著淡淡的藥味,江凜將梁辰他們都分派出去打探近日出入大靖的可疑之人,意圖判斷出帶走卿如許的到底是燕國的人還是寧國的人。
下午,江凜正在屋子裡閉目養神,忽聽院子外面傳來陌生的腳步,他探身坐起從支起竹窗往外看去,便見一名身穿蒼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院門口,朝著出門去看的李彥開門見山的問道:“可是三皇子?!”
對方年紀不算大,身量高挑纖細是個瘦高個,雖是男子,眼眸裡卻透出一絲女子一般的陰柔嫵媚來,一看練得就不是什麽正經功夫。李彥看見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隻覺得這人渾身透著邪氣,便警惕的望著對方,皺眉問道:“閣下是誰?為何前來此處?!”
瘦高個冷笑一聲,仿佛覺得李彥說的都是廢話,也不回答,雙掌一錯就朝李彥劈了過去。
李彥也心知自己是說了一堆廢話,當下不退反進,藍色的衣袂在春草飛花之間一躍向前,迅捷的踢向楚飛軒頭頂。不過一瞬,幾聲叱吒,二人便交上了手。
兩條身影翻轉騰挪,交手間動作宛如電光石火,看上去還是李彥更勝一籌,江凜見狀也微微放下了心,畢竟他還有傷在身,若是對方太過厲害,萬一還有幫手,他們今日就難辦了。只是他剛放下心,忽然聽李彥低哼一聲,歪歪斜斜的退出好幾步,衝著對方怒道:“陰險!”
瘦高個仿佛聽到了誇獎,他收住掌勢,嘴唇勾出一抹嘲諷的笑,說道:“小意思!既然受人之托前來殺你,自然要用點小手段。”
李彥詫異對方這般明目張膽的說要殺他,看來應該是江湖行走之人,深惡牽掛的那種。
瘦高個食指一動,寒光閃縮,似乎指間都捏了細細的毒針,就要朝李彥下手。
江凜一個閃身跳出窗外,衣袖一拂,將對方的氣勢化解,同時飛出兩柄短匕,瘦高個一驚,沒想到屋子裡竟然還有一個高手。
方才聽見異動,江凜就收斂了自己的氣息,讓對讓無法發覺,眼下出其不意,便讓對方驚了一跳。但這一手顯然不能直接讓對方退縮離開。
瘦高個眨眼迎了上來,雙掌交錯,氣勢凌厲,顯見剛才與李彥交手時並未動用全力。江凜仗著身法靈活,左突又閃,從腰間掣出一把青光四射的細劍,彈了一下,劍氣射向瘦高個。
瘦高個面色凝重,在江凜的攻勢下節節後退,但掌勢儼然,倒也不見敗象。若擱在平時,瘦高個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但眼下江凜身上有傷,還要裝作無事的模樣,想要嚇退對方還需一番功夫。
江凜身法刁鑽,看準對方一個空隙,身影如輕羽毛般繞過他的掌緣,一劍刺進瘦高個的肩膀。
瘦高個擋下江凜的攻擊,察覺到他實在不容易對付,恨恨的看了李彥一眼,這才不甘的抽身離去。
江凜自然不會去追,萬一被對方發現他身上有傷,難免節外生枝。
李彥坐在地上左手捂住胸口,鮮血沿著指縫點點滴下,受了傷。正好劉樂君背著竹筐采藥回來,看見院子裡的情形大驚失色,急忙過來扶住李彥。
“別動!”江凜喝止住劉樂君。
劉樂君嚇了一跳,“幹嘛,你沒看見他受傷了嗎?得趕緊止血。”李彥此時面色已經蒼白如紙,劉樂君隻覺得觸手冰冷,心中大急。
“若是尋常傷勢,他應該不會這般模樣才是。”
經江凜提醒,劉樂君這才如夢初醒,當下朝李彥的手腕捏去,一邊急切的呼喚李彥:“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李彥極細微的點了點頭,劉樂君方覺得松了口氣,但她的面色仍不太好看。“他中毒了,方才是誰來過?”
“不知是何人,但對方的確是用毒的。怎麽樣,你可會解他身上的毒?”
劉樂君點頭,“我在南疆多年,這種毒能解,但需要在半個時辰之內將毒導出體外,我的手沒那麽精準,需要你的幫忙。”
江凜點頭,二人合力將李彥扶到屋子裡,李彥胸前的血漬已經變得暗紅,面容蒼白無血色,好似罩上了一層冰霜,劉樂君抱住她,指點江凜把他身體裡的毒一點點導向手腕大陵穴,而後精準的劃開血脈,讓毒血流出。
眼見李彥傷口附近的肌膚輕微鼓起,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血液裡流動,順著靜脈緩緩想手腕穴道滑了過來。
江凜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將火焰燒過的刀子懸在李彥手腕上,在那鼓起走到 大陵穴時,冷靜落到,沒有一絲拖泥帶水,蓬勃的血液從刀口噴出來,落在地面上,江凜明顯看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他一腳踩上去看向劉樂君:“沒事了吧?”
劉樂君點點頭,松了口氣,扶著李彥躺下,喃喃出神:“不知道是什麽人想殺他?”
江凜苦笑道,身為一個皇子,很多人有很多理由殺他。“此間傷勢養的差不多之後,你們也趕緊啟程前往封地吧,此處不宜久留。到了封底之後,起碼是他自己的一塊地方,相對來說安全許多。”
劉樂君心有余悸的點點頭,問道:“那你呢?準備好啟程去尋許兒了?梁辰他們可曾打聽到什麽消息?”
江凜道:“打聽到的消息不多,但大致可以判斷應該是燕國的人。”
燕國?
劉樂君實在有些糊塗,“許兒從小大靖生活,想必從未接觸過燕國的人,為什麽會有人知道她,帶走她又有什麽用處呢?”
江凜同樣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只有到了燕國尋到阿許的下落之後才能知曉了。”
李彥去毒之後恢復的很快,到底是年輕底子好。
江凜要去燕國,途中正好路過李彥的封地,兄弟二人一同啟程,火速抵達翼州之後,江凜決定再李彥府上休整一晚,第二天啟程直奔燕國。
得知李彥到了封地,當地的官員自然不能當瞎子裝作沒看見,接風宴是必不可少的,同為皇子又是前太子的江凜也跑不掉。
水風輕緩,歌女們在亭中歌舞歡唱,彩袖翻飛,環佩叮當。
前來的大小官員們,原本想往二位皇子跟前湊一湊,但見他們興致缺缺,也不太敢往跟前湊,便相互之間推杯換盞起來,倒也有幾分熱鬧。
李彥執盞靠在欄杆上,看著江凜清絕無雙的面容說道:“還是皇兄好,你看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雖然我逃出了宮,但只要沾著皇子的身份,就還是要受製於皇權,留在這封地,抵擋那些人的種種心思。”
之前的刺殺雖然沒頭沒尾,但不難想到是什麽緣由。
皇上正是中年鼎盛,將來也還會又新的妃嬪和皇子,爭奪從來不會停止。
江凜聽著隨水風傳來的清越歌聲,默然垂首,片刻才說:“你從小長在宮中,如履薄冰覺得疲累不堪,想方設法的想要逃出去。而我從小長在山野,見到如同山嶽一般高大的父親便忍不住想要靠近,不過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在你我之外,也有千千萬萬的人折身其中,或輸或贏,叫人唏噓。”
二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遠處突然傳來陣陣驚歎。
回頭一看,原來是當中一名舞姬腳下飛旋,連帶著她身上的彩衣飄飛舞動,頓顯豔光。那美人舞動旋轉之間,還間或將目光朝這邊的李彥和江凜望過來,不過江凜是有妻室的人,又要馬上離開大靖,這美人的目光時時落在李彥身上,橫波流轉,欲語還休。
江凜忍不住笑道:“看來,這就是今晚要獻給你的禮物了。”
李彥忍不住看向自己身邊穿著侍女衣裳的劉樂君,劉樂君正狠狠瞪著他!
李彥訕笑道:“送我作甚,我可不是酒色之徒。”
劉樂君冷哼道:“誰叫你好女色的聲名遠播?當初在公主,分明是四皇子在泉園勾搭皇后身邊的婢女,都叫人當成了你!”
李彥聞言神色更加窘迫。
當初四皇子李讓引誘陳皇后身邊的婢女琦玉幫他傳遞消息,二人在西陵宮的泉園偷偷見面,還做了些不為人知的事,暗處偷聽的梁辰,以及後來知曉這件事的江凜等人,都將這件事按在了李彥的頭上。
後來李讓暴露,才讓眾人恍然,原來此事並非李彥為之。
江凜看著李彥窘迫的模樣,不再打擾二人打情罵俏。
第二天一早,李彥送江凜出城。
二人在馬上告別,李彥頗有些擔憂,想要說什麽,最後卻隻突出兩個字:珍重。
江凜一笑,如同撥雲見月,黎明破曉,也隻回了兩個字,“放心。”
晨光熹微,江凜縱馬前行,去往陌生的大燕王朝。
………………
暗夜中,突然有驚雷閃動,照亮了大燕的皇宮。精致華麗的樓閣宮闕眨眼便被暴雨淹沒。
守夜的宮人們趕緊起身去關窗,卻又不敢驚動裡面安睡的大燕皇帝殷肆,手腳輕巧的如貓一般。
但嘈急的雨聲仍舊傳到內殿,讓本就睡的不安穩的殷肆眉頭皺的更緊。
睡夢中,殷肆就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發不出意思聲音,耳邊不斷縈繞著先皇的叮囑。
“一定要殺了國師!”
“切記!切記!”
“不然我大燕王朝必定毀於他手!”
“大燕就要亡了!”
斷斷續續的聲音鑽入殷肆的耳中,讓他頭痛欲裂痛苦不堪,又是一道驚雷!殷肆猛地從龍榻上坐起身,驚魂未定的看著殿內四周,卻什麽異常都沒有。
殿內還點著秘製的熏香,有著安神助眠的作用,但殷肆最近仍舊夜夜噩夢,攪的他不得安寧!
聽見裡面傳來的動靜,候在外面守夜的宮人輕手輕腳的在門外試探著問道:“皇上?”
殷肆平穩了一下呼吸,揚聲吩咐道:“進來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