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王手腕處,被金簪刺穿的傷口還在往外溢著殷紅的血色,但他似乎沒有覺得疼痛,一言不發的站著,整個人都深深陷入恍惚之中。
事到如今,他也覺得沒有必要再遮掩,反正,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他砧板上的魚肉。他看著昭仁帝,冷笑道:“皇兄時常心悸疼痛,以為是什麽原因?”
“原來是你。”昭仁帝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語氣卻出乎意料的有些平淡。
“我早就在天山雪鷹骨上面做了手腳,致使皇兄你換上心悸之症!神不知鬼不覺!”
殿內一片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叮囑炎王的面孔,似乎要從他的神色間辨別真假。但炎王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王大學士忍不住上前問道:“可是,王爺生母早逝,太皇太后一手撫養您長大,您為何要對太皇太后下手?”
剛才炎王揮向太皇太后那一劍,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狠意。
“呵……”炎王冷笑,似乎對眾人的說辭很是不屑,提到此事,似乎令他的情緒有了幾分不可抑製的激動。“那你們又知道本王的生母是怎麽死的麽?”
炎王語氣平靜,但其他人都聽出那其中有頗深的怨氣,似在深谷之中氤氳許久,滿是毒瘴。他說:“本王的生母,著實可憐,在宮中苦熬十年才得父皇偶然眷顧。一朝有孕,卻引來殺身之禍。”
眾人聽他這麽說,都隱隱有了猜測。當年太皇太后雖然野心勃勃,但自己的兒子並不出色,甚至可以說是平庸,所以炎王一出生,她便千方百計將炎王抱到了自己跟前培養。
炎王冷冷道:“太皇太后為了一己私欲,黑心害了本王的生母,她的兒媳。但本王的生母是個執念頗深的人,似乎在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給她造成了難以磨滅恐懼,所以,雖然我的生母已經死了,卻還讓讓她日夜擔驚受怕,還得了驚夢的毛病。本王幼年時雖然懵懂,記性卻十分的好,隨著年齡漸長,也漸漸明白了當年發生了何事,摸清了生母被害的真相。”
他說到這裡,突然沉默的下來。卿如許看著他十分能理解那種的心情。
原本是祖孫相依,天倫之樂。可突然有一天,你發現這其中有著及其黑暗血腥的秘密,真相在疑惑與不願相信之中漸漸侵蝕你的思緒,讓那些美好溫情的情感都突然變了味道。利用,欺騙等惡意慢慢侵蝕住你的內心。在血濃於水和朝夕相伴兩種親情之間,誰又能給出正確的選擇?
隨著時間的流逝,從失望,痛恨,仇怨,最終走到了你死我活。
其實,並沒有下定過什麽決心,而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一步。
炎王說:“至此,本王覺得在這大靖,似乎已經沒什麽值得牽掛的東西,心愛的女人,相依為命的祖母,沉迷皇權的父兄,一樁樁一件件,都另本王覺得惡心,失望透頂。”
江凜問道:“所以,皇叔是想要毀了大靖麽?”
炎王抬眼,眼神變得凌厲,說:“本王並不覺得有什麽可惜。”
話已至此,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擺在了眾人眼前,開誠布公。炎王冷笑看他,仿佛是用眼神在說,你知道的太多了。
太皇太后聽了炎王的話,神色明滅不定,額頭上青筋暴露,恨得咬牙切齒,卻也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自知之明,站在角落一言不發。
殿內的燭火已經相繼燃盡熄滅,凌晨幽藍的微芒透進殿內,讓眾人的神情顯得模糊而微妙。李相等人已經徹底龜縮在一旁不敢言語,卿鴻和王大學士站在一處面色凝重。
殿內針落可聞,靜默的可怕。
這時,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江凜耳力超群,率先聽見動靜,他與卿如許對視一眼。此時,炎王的人手應該已經布置完畢,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外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即緩了緩靠近殿門,在窗紙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王爺,禦林軍統帥林揾在殿外候命。”
炎王聞言露出放松的笑容,說道:“好。”
卿鴻沉聲道:“炎王爺當真如此仇恨大靖,不留一絲余地了麽。”
炎王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起來,仿佛多年的期盼近在眼前,另他年輕了二十載。他緩步走了幾步,無事昭仁帝冷厲的目光,斜睨著眾人,說道:“今日殿上,殺無赦!”
他話音一落,殿內四處藏身的侍衛紛紛現身人前,將眾人團團圍住。尤其是昭仁帝和江凜的周圍,足有十來人之多,聞之氣息腳步聲響,便知是極厲害的高手。
戶部尚書章顯廷冷汗淋漓,腳軟的厲害,身下傳來一股騷臭。他身邊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炎王嗤笑一聲:“如此人才,如何堪負我朝社稷。動手!”
他一聲令下,數十名侍衛一齊舉劍朝眾人逼近。
寶兒和梁辰貼身保護卿如許,等閑進不了她的身,江凜放心的衝進人群,一人一面將殿上之人護衛在自己所能及的范圍之內。
以他的心性,根本不可能放任李相和各部尚書在眼前被殺。但如此前後四顧之下,便十分棘手!
刀光劍芒,四面夾擊之中,即便江凜武藝驚人,此時也分身乏術,還是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但,炎王的侍衛折損更多,片刻之間已經折了一半。他見江凜手下的人花樣百出,招式刁鑽,冷哼一聲站起身,從一名侍衛手中接過自己慣用的佩劍,親自執劍朝她襲了過來。
江凜正面迎了炎王一劍,頓時一驚。
對方果真是深藏不露,然而他也不是吃素的,立時將手中雙劍往兩個瀕死的侍衛脖子上一抹,迎向炎王的長劍。
因炎王的右手之前被刺傷,此時是左手用劍,卻也毫無凝滯,可見其功夫厲害。他一聲冷笑:“黃毛小子!”
江凜邪笑一聲,說道:“哼,皇叔的見識也太過淺薄了些!!”
炎王聞言雙眼危險的眯起,劍勢更加凌厲。江凜手腕一抖,極強的勁道裹挾住劍身用力一拉,炎王的劍幾乎脫手而出。
“哼!雕蟲小技!本王的劍乃玄鐵淬煉!”炎王不屑的冷笑一聲,手上勁氣猛的傳至劍身,江凜隻覺得手腕一麻,鞭子差點松了勁道。但他也只是一笑,不退反進,說道:“那便試試,到底是你的劍厲害,還是我的劍技厲害!”
炎王執劍的手力道不停,空出的一隻手竟然摸出數支暗器投射而來,江凜冷笑:“哼,皇叔還要跟我比比卑鄙?”
二人都是單手執劍,另一隻手飛出的東西眼花繚亂,但炎王手腕處之前已經受傷,招數也沒有江凜層出不窮,即刻落入下風。江凜一邊閃身躲避,一邊扔出一把蓮花刺,朵朵飛出,片片鋒利,花瓣散開另有毒液噴濺而出。炎王驚駭莫名,大罵“無恥”!
江凜挑釁道:“看來皇叔並不懂兵不厭詐的真諦?”
“哼!可笑!”炎王不欲再與他糾纏下去,然而他剛一動作,就聽一聲,喀嚓!
劍身爆出幾點火星,竟然斷成了三截!
江凜半點不給炎王反應的機會,順著炎王握著劍柄的手直接攀附而上,劍尖朝他胸口攻擊而去。炎王還在為斷劍震驚,見狀大驚失色,急忙閃身避過要害,但江凜的劍已經噗嗤一聲刺入他的肩頸。
炎王氣的雙眼猩紅,連連動作也無法躲開江凜的攻勢。
江凜想要乘勝追擊,將炎王牽製在手,增加勝算,然而突然有兩名侍衛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飛身過來幫炎王擋下了攻擊,炎王躲在兩名侍衛的身後,捂住肩胛出汩汩流血的傷口,怒不可遏,朝殿外連聲大喊道:“禦林軍!禦林軍何在!把這些狂徒給本王碎屍萬段!”
卿如許有些緊張,目光往殿內各處掃去,炎王的隨身侍衛已經不足三分之一,但江凜等人也都掛了彩,所要保護的人又太多。如果禦林軍這時候衝進來,她們還能有機會嗎?
江凜看準機會靠近卿如許,渾身上下都是血跡,也不知是旁人的,還是他的。“他要殺的是我,你看準機會……”
“決不!”卿如許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們有機會的,他們一定會趕到!”
江凜心頭一陣滾燙,此時卻不是說話的好時機,隻好又將注意力放入戰圈之中。
禦林軍統帥林揾,聽見炎王在殿內的召喚,立即率眾破門而入,看清裡面的形勢之後,頗有些驚訝。江凜一眾不過數人,大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竟能支撐道現在。
“王爺,林揾帥一眾禦林軍在此聽候命令!”
殿內之人雖明真相,但外面的人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炎王眯起眼睛掃視眾人說道:“太子結黨營私,心懷不軌,欲行叛逆之事。盡殺之!”
林揾神色一凜,右手一揚,身後的禦林軍頓時蜂擁入內,將所有人包圍在內。
江凜冷眼一掃,將雙劍握在手中。梁辰扶著受了傷的卿鴻,說道:“殿下,咱們怎麽辦?”
江凜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堅持住!”
林揾看清形勢,拔出手中佩刀就要上前,門外副將卻突然捂著右臂奔進殿在他耳邊稟告了幾句。林揾臉色大變。炎王見他如此,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怎麽回事?”
林揾示意圍住眾人的禦林軍停止靠前,殿內一時靜了下來。這下眾人才聽見外面傳來刀劍相接的打鬥之聲。
江凜等人神色一動,相互對視一眼,示意眾人做好準備。炎王問道:“是誰?”
“是宋毓率左右玄策軍,還有靖河郡王麾下白家軍……”
江凜聞言與卿如許對視一眼,二人皆露出寬心的笑容。
“白家軍?”炎王猛地回頭看了一眼刀劍從中的江凜等人,隨即大步出了殿門,往下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