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監牢中,秦松韻蓬頭垢面,瑟縮著蹲在角落。口中喃喃念叨著:“放我出去……我是貴妃娘娘的親侄女,我是秦家嫡女,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她坐在的監牢周圍全部關滿了犯人,一個個面目猙獰瘋瘋癲癲,時不時遠處還會有獄卒拷問犯人的聲音傳來,鞭笞聲和慘嚎聲充斥著耳膜,讓秦松韻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
一開始大理寺的人對她還算客氣,可突然上面不知得到了什麽命令,居然開始對她用刑。但貴妃畢竟還沒有倒台,大理寺也得留一絲余地,秦松韻所受的刑法已經是最輕的了,可秦松韻從小大大錦衣玉食,連油皮都沒破過,怎麽可能受得住皮肉之苦。
“娘,你在哪裡,韻兒好疼啊……”她嗚嗚哭著,肚子餓的咕咕直叫,終於忍不住將手伸向了地上擺著的餿菜餿飯,飯菜已經冷了,扒到口中黏黏/膩膩的,秦松韻忍不住一口吐了出來,扶著牆根乾嘔。
對面又別的犯人見狀打罵道:“你不吃別浪費了,拿過來給老子吃!”
秦松韻嚇得縮回牆角,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身上的鞭痕疼極了。“娘,你在哪……為什麽還不來救我……”
她哪裡能想到,此時在秦府,早就已經戰戰兢兢亂成一團自身難保,一旦慧貴妃被確認了謀害太后,秦家也會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根本就顧不上她了。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秦五姑娘!”
秦松韻猛然回頭,這還是她進皇城司以來,第一次有人溫聲細語的喊她五姑娘!“你是誰?”
一個面相精瘦的獄卒蹲在她的牢房跟前朝她招手:“秦五姑娘,快過了,我有話對你說!”
秦松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的朝他過去:“是不是貴妃娘娘讓你來的?披風的事情查明真相了對不對?”
獄卒皺眉搖搖頭。
秦松韻一陣失望,緊接著又問:“那是我娘讓你來的?”
獄卒點點頭,說道:“正是,秦大太太讓我來給五姑娘傳個話。”
“什麽話你快說!”
獄卒左右看了看,說道:“如今貴妃娘娘在宮中自身難保,想將披風的事情全都推到五姑娘身上!秦大太太苦苦哀求也沒有用,所以秦五姑娘若再死咬著不交代,必定會丟掉性命!”
秦松韻拚命搖頭:“不,不!披風的事情與我沒有半點關系,姑母不會這麽做的!”
獄卒輕聲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誰做的?總要有一個人頂罪!”
“我不頂罪,憑什麽要我定罪……”秦松韻目露凶光,“一定是姑母自己想要害太后娘娘,被發現了就推到我頭上!”
獄卒說道:“是啊,秦大太太也是不服,所以偷偷托小的來給五姑娘傳話,千萬被在死咬著說不知道!既然貴妃娘娘不仁,咱們也不義!”
“可是……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五姑娘不用擔心,秦大太太都為你安排好了,只要五姑娘親筆寫下罪狀,說是手貴妃娘娘逼迫,便就行得通了。”
“好……我明白了……”秦松韻眼中迸發出生的希望,她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
長壽宮,定真心中火急火燎,口中嘀嘀咕咕卻沒什麽好主意。雖然她借了定真師太的名頭,可這可畢竟是皇宮,一個尼姑的名頭能有多大,太后會放在眼裡嗎?皇上會放在眼裡嗎!方才太后差一點就翻臉了!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嚇了定真師太一跳,她深吸一口氣,盡量用沉穩的語氣問道:“外面是何人,找貧尼何事?”
“定真師太,奴婢是膳房的,來給師太送膳食。”
定真師太送了一口氣:“進來吧!”
門扇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形纖瘦的宮女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奴婢見過定真師太。”婢女一邊說,一邊將食盒一層層打開,將四菜一湯放在桌上。“定真師太的膳食,都是禦膳房特意為師太單獨烹製的,不知合不合師太的口味,今兒一早,太后娘娘還問起此事。”
定真師太現在哪有心思吃飯,敷衍道:“你們費心了,貧尼不挑食。”她往送膳食的宮女臉上看去,見她面色如常,便試探道:“太后娘娘既然問起貧尼,那麽可有召見貧尼?”
“太后娘娘鳳體已然康復,心情自然好了,各宮主子都紛紛前來請安,實在有些忙碌,不過之後想必很快會召見師太,畢竟師太可是救護有功,太后娘娘不會忘了師太的功勞的。”
定真師太聞言微微放了心,說:“貧尼不求什麽功勞,只要太后能夠安康,貧尼就放心了。”
那婢女笑著點頭,擺好了飯菜又將食盒收好,突然低聲在定真師太耳邊說道:“主子已經知道那日的事了,就算太后娘娘對你起疑,你也莫要輕舉妄動,只要咬死了自己就是定真師太便可。”
定真師太心中一驚猛地抬頭,正要說什麽,那婢女伸出手指點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轉頭看了一眼門口,“太后娘娘也只是懷疑而已,你盡管按主子吩咐的做,保證不會有事。”
定真師太連忙點頭:“我會照做的,主子有沒有說,我什麽時候才能出宮?”
她話音一落,房門砰的被推開,定真師太嚇得一哆嗦,猛地回頭朝門口看去,就見太后被爾蓉攙著,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陰沉的看著她。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形窈窕,面若桃花的少女。
而方才給她送膳食的小宮女已經乖乖後退幾步,站到了爾蓉身後。
定真師太渾身血液倒流,衝向頭頂,頓時讓她頭昏腦漲無法思考。太后冰冷的目光凝視著她,似乎要看到她骨子裡去,爾蓉斥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冒充定真是師太!蒙騙太后娘娘!”
定真師太面色發青,這些人竟然故意引誘她將實話說出口。
“貧尼不知道蓉女官這話的意思。”
“方才太后娘娘在外面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你所說的話不下於親口承認自己是假的定真師太!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隱瞞?”
定真師太的目光驚恐的在眾人身上掃過,落在笑盈盈的卿如許身上,那種已經看穿一切的笑容在她此時看起來如同識破妖魔的菩薩,讓她徹骨冰寒。
卿如許上前一步:“定真師太可知道我是誰麽?”
定真師太看了她一眼,說道:“貧尼並未見過姑娘,怎會知曉姑娘是何人。”
卿如許聞言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眼前的“定真師太”沒見過她,說明她的命格是之前真的定真師太批的,不是謊話。“難道你家主子沒有告訴過你,定真師太曾為一個人看過八字命格,是為雙命之人嗎?”
定真師太一驚,“你就是卿如許?”
“果然定真師太是聽說過此事的,可惜你家主子還沒來得及讓你辨認我的相貌。”
“貧尼只是記性不太好。”
卿如許忍不住笑道:“定真師太是在糊弄三歲的小孩子嗎?”
定真師太知道自己已經無可辯駁,沉下臉色。
“你模仿定真師太模仿的十分相像,只可惜為人並不聰明縝密。”卿如許走上前,從定真師太手裡拿過那串念珠,“這種白玉菩提子做的念珠,在主人日積月累的盤玩之下被手心的汗水浸潤,每一顆都有其自己獨特的顏色,想要找到相似甚至一模一樣的根本不可能,所以你只能用定真的這串佛珠。”
“你說的是這上面的劃痕?”
“這劃痕倒在其次。”卿如許將念珠遞給冷凌鬱,冷凌鬱立即用銀針將其中一顆珠子上捏住,將劃痕裡面的東西輕輕刮出來,用水化開,片刻說道:“是血跡沒錯。”
定真師太聞言一怔,聽卿如許說道:“你並非出家人,所以並沒有將這串念珠放在心上,只是當做你偽裝定真師太的工具,也沒有在意劃痕中是汙泥還是乾涸的血跡。試問一個出家人,怎麽會讓自己的念珠沾染血腥?另外,近日京中被人從水道中撈出一具無頭女屍,雖然沒了頭,但還是能大略判斷死者的特征,身形身高與定真師太無異。再加上你的‘記憶力’實在太差,連親自批命的雙命人也不記得,給太后娘娘講過的故事也不記得。除了你是假的定真師太,還有別的可能麽?”
“我……”定真師太頭冒冷汗,嘴唇哆嗦不能言語。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宮和皇上面前招搖撞騙!”太后眯起眼睛,心下後怕,這人若是刺客,後果不堪設想,她蒙騙皇上,來給自己治病!眾人之前竟然對此人沒有半分防備。說到治病,太后冷聲道:“你是怎麽知道蟲金娘的醫治方法,是否背後有人操縱!”
卿如許心下感歎,太后一下子就猜到症結所在,不愧是在后宮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人。
定真師太當然不敢供出自己的主子,只見她抿嘴沉默一陣,嘴角突然流出一股黑血,隨即整個人朝後面仰倒過去。眾人一驚,爾蓉忙上前將太后擋住,冷凌鬱上前查看,說道:“她死了。”
太后皺眉,“竟是死士。”
卿如許猜測道:“臣女見她方才怕的面無血色,想必並非是個死士,但任務失敗,回頭想必會收到生不如死的懲罰,這才赴死。”
太后心驚不已:“竟然敢有人大搖大擺進宮來蒙騙皇上,蒙騙哀家!不過,這麽以來,她之前所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
卿如許心中明白,太后所指的是關於七皇子的那些事,但她並未多言,她的目的達到,這會只是靜靜站著。既然太后已經明白七皇子的事情是假的,就必定會知道是有人故意要針對慧貴妃,她就沒有必要多說了。
太后思慮片刻,說道:“擺駕,哀家要去見皇上!”
卿如許正要趁機告辭,外面突然傳來一個響亮尖細的稟報聲:“皇后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