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秦嗣遠,先前官居京兆尹也算不錯,可惜做錯了事被貶官。女兒便是如今宮裡的慧貴妃,先前為妃的時候還算好,誰知生下龍子封為貴妃之後反倒日日提心吊膽起來。二兒子頭腦一般,也隻領了個無實權的官職,沒什麽大前程。三兒子是個庶子,不堪大用,好在三太太是個端正的人,不生事老夫人也懶得管他們,在府上混吃混喝罷了。
所以說,秦家這些子孫裡邊,只有長子和長女還能有點指望。所以秦老夫人是一心想著宮裡的女兒的,只要她有什麽事,秦老夫人都會盡力幫助。
如果慧貴妃還有意讓她入宮,秦老夫人斷然不會拒絕。秦靜怡默了默,小心翼翼的問道:“祖母的意思是?”
“這次宮裡出了這樣的事,貴妃娘娘幾乎陷入絕境,也可以說,是有人故意針對娘娘做了這麽個圈套。”
秦靜怡心裡敲起警鍾,以她對祖母的了解,對方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與她說這些話。“靜怡鬥膽問一句,娘娘如今可脫險了?”
“謀害太后娘娘的罪名,實在太大!千鈞一發之際,卿大姑娘出面,揭發了定真師太,給了貴妃娘娘一線喘息的機會,也讓皇上對此事產生了疑慮,否則,不但五丫頭性命不保,就連貴妃娘娘和咱們秦家亦是大難臨頭。”
秦靜怡聽出了其中的玄機,秦松韻被人脅迫誘惑,寫下了那封罪狀,然後被人殺死,在外人看來,她是畏罪自盡,之後死無對證。就在一切都指向貴妃娘娘的時候,卿如許突然將案情撕開了一個口子,讓皇上對此事起了疑心。“祖母的意思是,卿大姑娘救了貴妃娘娘和咱們秦家?”
“不錯。”秦老夫人點頭道:“貴妃娘娘在宮中危機四伏,必須要找到強有力的盟友,所以貴妃娘娘的意思是,讓你找機會接近卿大姑娘,與之交好。”
秦靜怡微微蹙眉:“卿大姑娘冰雪聰明,若是看出孫女的意圖,怕是要弄巧成拙。”
“你不必想的太多,也不必刻意去做什麽,不過與人為善,順其自然,你可能明白?”
秦靜怡低眉想了想:“是,孫女明白。”
“我見你身邊也沒有幾個可用的人,以後,就讓我身邊的蘭草跟著你吧。”
蘭草聽見老夫人吩咐,立即順從的來到秦靜怡面前:“奴婢給六姑娘請安。”
秦靜怡訝異的看著蘭草,對老夫人行禮道:“祖母,蘭草是你身邊的知心人,怎麽好給了我?”
“好了,你不必多心。蘭草踏實穩重,知進退,以後有她在你身邊,也能處處提點著你。”
秦靜怡連忙屈膝謝過,“是,那就謝祖母厚愛了。”
秦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好,你去吧。”
“是,孫女告退。”
秦靜怡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沁雪閣,孫姨娘早就在這裡等她,一見了人便迫不及待的將她拉倒屋子裡,卻見老夫人身邊的蘭草跟在女兒身後,一時間有些局促愣怔。
蘭草知道母女倆有話要說,便主動說道:“姑娘,可否讓竹青妹妹帶我到院子各處熟悉熟悉?”
秦靜怡笑道:“竹青,你帶蘭草去安置一下吧,以後蘭草就跟在我身邊了。”
“是,姑娘。”
兩個丫頭下去,孫姨娘倆忙拉住她:“靜怡,老夫人找你到底是什麽事?怎麽把蘭草給你了,不會還想讓你入宮吧?”
秦靜怡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件事。”她將老夫人讓她結交卿如許的意思說了一遍,然後道:“其實這件事並不需要刻意做什麽,祖母也說了,順其自然就好,女兒現在擔憂的事大太太那裡。”
孫姨娘遲疑道:“你的意思是,大太太會因為入宮這件事針對我們?”
“不是覺得,而是必然!”秦靜怡抬頭看著自己的姨娘,說道:“姨娘難道沒聽方才三姐姐口中的話嗎?大家都覺得我逃過一劫,是五姐姐替我擋了災難,這是說的好聽的,說的不好聽的,就是五姐姐替我去死。”
“這怎麽能怪你!”孫姨娘一聽就急了,“當初是大太太和五姑娘百般謀算,想要謀取這次入宮的機會,咱們不過是順水推舟!”
“話雖這麽說,但大太太不會這麽想。之前她覺得入宮是好事,所以對我崴傷腳這件事即便有所懷疑也不會說破。然而現在好事變壞事,大太太怎麽可能不翻舊帳?”秦靜怡對大太太還是很了解的。
孫姨娘跌坐在椅子裡,“那怎麽辦,靜怡,你的親事可捏在大太太手裡!”
秦靜怡何嘗不知道這個,所以她從前可以躲著,現在卻因情勢所逼,不得不為自己和姨娘謀算了,“姨娘,現在大房沒了嫡女,就剩下我們幾個,現在貴妃娘娘和祖母既然看重我,我必得抓住機會,若是錯過,大太太不會放過我們的。”
孫姨娘年輕的事情也愛爭強好勝,同幾個姨娘爭得死去活來,她憑著美貌籠絡住了秦嗣遠,後來她有了女兒,考慮到女兒的將來都在大太太手裡,她便越發老實,不再爭搶,後來秦嗣遠有了新人,對她也漸漸冷落了,她也就不再是眾矢之的,本以為可以過安生日子,熬到女兒出嫁。誰成想出了這麽件事,又將女兒推到風口浪尖,她歎了一聲,“靜怡,你要怎麽做?”
秦靜怡回來的路上已經思量過了,“如果想脫離大太太的掌控,就得求貴妃娘娘親自為我謀個好親事,前提是,我得做的讓貴妃娘娘滿意。”
“可是,你方才也說了,卿大姑娘聰明的很,若是發現你刻意接近,恐怕會弄巧成拙,起到反效果!”
“可咱們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順其自然,不過,既然卿大姑娘已經先幫了貴妃娘娘,那麽我們投桃報李也屬正常。”她眉目間閃著亮光,似乎有了什麽主意。
“投桃報李?”孫姨娘疑惑的看著女兒。
秦靜怡到門前四處看了看,又重新關好,低聲說道:“聽說卿大姑娘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死了。卿大姑娘十分傷心,還在大普渡寺給那婢女做了水陸道場,結果回城的路上遇上歹人,身邊幾個人全都受了傷。若不是江都尉及時歹人營救,恐怕卿大姑娘性命不保。”
“這個……跟你要做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姨娘想,這可是京城!天子的眼皮底下,哪有什麽歹人?你想想,能對上江都尉的,除了陳家恐怕也沒有旁人了。我看是卿大姑娘三番五次得罪皇后娘娘,陳家忍不住要動手除掉她,這才看準了機會要置她於死地!”秦靜怡的聲音壓得越發低了,“姨娘知道的,陳家二房的女兒陳潤就要嫁到卿府了。”
孫姨娘點點頭,秦靜怡又說:“昨天聽說五姐姐沒了,我心裡很不舒坦,想著她八成一時半會還不能受香火,便想著出門去買幾炷香買點紙錢偷偷燒給她,說來也是巧了,香燭鋪子附近有家香料鋪子,從香燭鋪子那正好能看見香料鋪子的後院,姨娘猜我看見誰了。”
“誰?”孫姨娘被她說的有些毛骨悚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是陳將軍身邊的一個手下,那日陳將軍凱旋的時候,我看到的,姨娘知道我認人很厲害,就是那個人準沒錯,他一閃身就從後院進了那家香料鋪子,沒過多久,我就聽有人喊出事了,我過去一看,原來哪家香料鋪子裡,有個夥計突然暴斃了!姨娘覺得,這像不像殺人滅口?”
“可這……這跟卿大姑娘有什麽關系?”
“要不怎麽能說巧呢,那大概有一段日子了,我去葳蕤軒買筆墨,那時鋪子裡正好新來了幾種上好紙箋,比以往的都要好,只是價格很貴,我有些心動十分猶豫,這個時候就看見陳潤進了對面的雅間,隱約能聽見婆子也在跟她講卿大姑娘用香料染紙的事情,之後陳潤每種紙箋都買了些。我想著,這兩件事情裡,八成有點聯系。”
孫姨娘覺得這事猜的太牽強了,說道:“興許只是巧合呢,你能這麽肯定?”
秦靜怡露出坦然的笑容:“我不肯定,但凡事都有苗頭,就算我說錯了,也不過好心提醒一句,畢竟有貴妃娘娘的人情在前,就算我說的事情幫不上忙,卿大姑娘也不會怪罪我的。”
她頓了頓,又說:“而且,我不信這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卿大姑娘我從前見過幾次,她身邊兩個婢女一個蘭舟一個拾舟,蘭舟穩重,拾舟活潑。我們大膽設想,陳潤知道卿大姑娘用香料染紙的事情,所以買通了香料鋪子的小二在香料中做了手腳,那麽染出來的紙必定是能害人的東西,最有可能是下了毒,神不知鬼不覺。”
“可照你這麽說,卿大姑娘必定是接觸紙張最多的人,怎麽沒事,死的卻是她的婢女?”
“咱們隻管往設想的方向去靠。”秦靜怡想了想,“卿大姑娘從小就深受周圍人的照顧和寵愛,興許身上又什麽貴重的物件讓她免受毒害也說不定,不過伺候筆墨婢女就難以幸免了,所以蘭舟死了……陳家見沒能毒死卿如許,只能再找機會行刺,所以就有了那日山上的事。姨娘覺得,我的猜測可合理麽?”
孫姨娘被她說的心中突突直跳:“我不知道你猜的對不對,只是你要去給卿大姑娘提醒,我只怕你惹禍上身!貴妃娘娘與陳家對上是不可避免,你不過是府裡的小小庶女,何苦參與其中!”
“姨娘,我們如今哪裡還有退路,難不成您要看著我被大太太玩弄於鼓掌之間麽?”
“唉……”孫姨娘懊惱不已:“都怪姨娘沒用!”
“姨娘無需自責,這世上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想要公平,就得自己謀算。”秦靜怡起身走了幾步,道:“姨娘放心吧,我不會直接去找卿大姑娘說什麽,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盡量不讓旁人發覺我對卿大姑娘說了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