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初從小就被嬌寵著,雖然之前被卿如許打壓到底,但經過這段時間榮國公府上下人等都將她菩薩一般供著,那種高高在上的小姐脾氣又全都給養回來了。今日莫名其妙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她如何能忍!
“等我死了,你就娶十個八個的姨娘回來!豈不正好?”
林奕見卿如初動了胎氣,本來心中那股氣已經散了不少,這會聽她這麽說,怒火又蹭蹭蹭的竄了起來,“哼,我正有此意!”說罷他轉身就出了屋子,不知道往哪裡去了。
卿如初一見他走了,氣的越發厲害,肚子滾針似的疼!謝氏嚇得連連驚叫:“別動別動,你再這麽折騰,小心一屍兩命啊!”
謝氏對卿如初還是很在意的,不光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還因為她是卿鴻的嫡出女兒,若是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她該怎麽和卿家人交代!“初兒啊,你聽話!別太激動了,奕兒她只是一時間氣急了沒想清楚,等他想清楚了自然就會知道你不是那般心狠手辣的人!”
卿如初嗚嗚哭著,腦子也逐漸冷靜下來了,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當著下人們說讓林奕撒炮尿照照的話有點過了,怕是惹了林奕也惹了謝氏不快,等過後自己沒事了,這母子倆八成要記自己一筆帳!
她余光瞥了一眼謝氏,委屈道:“如果是我做的,我便認了也沒什麽,可我沒有做就是沒有!憑什麽要冤枉我!早知如此,昨個兒人領回來的時候,我就將她攆出去罷了,還等到現在要她的命麽!”
“是是是,母親也沒說是你殺了妍兒,但事情蹊蹺,奕兒一時間被蒙蔽了,你該跟他好好解釋,他呀,最是討厭勾心鬥角的女人。這麽下去,你們之間的誤會該如何解開?”
卿如初心裡都要給氣死了,林奕這個狗東西,居然給臉不要臉,還敢嫌棄她?但謝氏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若林奕真的從此與她生出隔閡,那麽對於她以後的盤算是很大的阻礙。
“母親,我心裡委屈……”
謝氏見她終於平靜下來,趕緊將安胎藥送到她嘴邊:“此事母親一定查個清楚,還你一個清白!”
這廂林奕出了輝月閣,本想去前院,但一想到妍兒的死相,頓時狠狠打了個哆嗦,步子都邁不動了,還哪裡敢再去書房。冬瓜跟在他身後,說道:“要不公爺出府喝點小酒去?”
“不去!”
林奕現在根本就沒有喝酒的心情,他抬腳漫無目的的在府裡亂轉,心中的鬱悶無法紓解。突然看見前面有個身形纖細窈窕的女子從謝氏的院子裡出來,緩步往前走去。
“那人是誰,看穿著也不像是婢女。”
“啊?哪呢?”冬瓜方才顧著和林奕說話,根本就沒注意到前面有人。
林奕瞪她一眼便往前面追了過去,不知不覺就跟到了流霞居,他一怔,這不是祈綾雪住的院子麽!他皺眉正要走開,便看見走到院門口的女子回過頭來。
祈綾雪今日一身渺碧色,淺淺淡淡的,將她本身的凌厲氣勢衝淡了不少,看上去如水一般,頭髮也隻簡單挽了個單螺髻,鬢邊一支點翠鳳鈿,隨著她不經意的一回眸,微微顫顫,竟然讓林奕的心產生了一絲小小的漣漪。
“原來是公爺,不知公爺來流霞居,可是找綾雪有什麽事?”
林奕見她發問,想著自己尾隨了一路,有些尷尬,支吾道:“沒,沒什麽……”
祈綾雪聞言露出一絲苦笑,聲線低低的,仿佛有什麽東西擦過林奕的耳朵:“爺可要進來坐一會麽?”
林奕有些遲疑,他對祈綾雪要將他斷子絕孫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而且兩人每一次見面都不怎麽融洽。但此時眼前的祈綾雪又讓他有點疑惑,她怎麽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母親身邊立規矩的關系?
他再三猶豫,心裡的那點好奇作祟,還是讓他走進了流霞居。
秋染聽見動靜迎出來,一看見林奕,下巴都驚掉了。祈綾雪連忙吩咐她:“愣著做什麽,還不給公爺燒水泡茶。”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
折騰了半天,天已經擦黑了,祈綾雪引著林奕進屋坐下,又親手點了蠟燭,這才說道:“怠慢了公爺,還請公爺莫要見怪。”
林奕見她這麽客氣,越發不自在,吭哧道:“沒,沒事……”
秋染很快端了茶水進來,林奕正愁不知道該說什麽,便趕緊接過茶盞,這時,突然一陣風吹進來,呼的一下將桌上的蠟燭給吹熄了。
“呀,秋染快將蠟燭點起來。”
林奕奇怪道,“屋子裡怎麽會有風?”
說話間,秋染已經重新點了蠟燭,林奕感覺著風吹來的方向一看,便見窗子露了好大一條縫隙,似乎是因為壞了所以關不嚴。“這窗子都壞了,怎麽也沒人來修一修?”
方才林奕心裡有點緊張,又沒脫鬥篷,所以也沒注意到屋子裡竟然冷颼颼的,現在看見窗子居然漏風滿目驚詫。
祈綾雪垂目道:“這點小事,公爺不必放在心上。”
秋染卻忍不住在一旁打抱不平:“公爺,並非是夫人沒有知會府裡的下人來修,是他們根本就不想來給夫人乾活!”
“秋染,別多嘴!”祈綾雪拽了秋染一把,製止她再說下去。
林奕想了想,好似明白了什麽,皺眉斥罵道:“這幫狗東西,這是受那惡婦的指派,故意為難你呢。”
從前他厭惡祈綾雪,所以祈綾雪的事情林奕從來不過問,現在他發現卿如初也不過是裝模作樣,便明白過來,卿如初這是借著被看中打壓祈綾雪呢。
“公爺別這麽說,大夫人身懷六甲,許多事情無暇操心也是有的。”
“哼,你不用替她說話,今日妍兒死在她手裡,我也總算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冬瓜,你這就叫人過來,將這裡的門窗全部檢查一遍,壞了的地方通通修好!若是讓本公爺發現誰做事不盡心,通通攆出去!”
“是,小的這就去!”冬瓜也是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麽爺突然就對祈夫人起了憐惜之心了?
一番折騰,流霞居內外總算煥然一新,屋子裡很快暖和了,祈綾雪屈膝謝道:“妾身謝公爺體恤。”
林奕摸了摸鼻子,“不如讓人擺膳吧,回府就一通折騰,爺這會還沒晚飯呢。”
祈綾雪聞言抿唇一笑,竟然把林奕看的癡了。
二人又稀裡糊塗一起吃了頓飯,酒足飯飽,祈綾雪親自打了水伺候林奕淨手。纖蔥似的食指觸碰到林奕的手心,林奕隻覺得渾身被雷擊中了似的,一陣麻癢。他反手握住祈綾雪的白嫩的手指,輕輕撚了撚。
祈綾雪動作一頓,緩緩抬起目光,與林奕對視。雙瞳中倒映著燭火的微光,顯得異常溫暖柔美。林奕忍不住伸手捏住祈綾雪的下巴,“爺從前怎麽沒發現,你竟有如此風情。”
祈綾雪貝齒輕咬唇瓣,羞赧的低下頭。
林奕心中悸動,揮手讓秋染她們退下去,然後一把撈起祈綾雪往裡面走去。燭火輕輕搖曳,仿佛是在同自己的影子嬉戲,重重簾幕遮住燈火,隻余一室春光。
………………
陳府,香弗居。
黃怡讓丫頭關了門窗在外面守著,轉頭朝房梁上的陰影招了招手,“寶兒姑娘,你下來吧!”
房梁上的寶兒四處看了看,一個旋身穩穩落地,“你這裡說話方便嗎?不會被人發現吧?”
黃怡拉著她坐下,“你放心,雖然我身在陳府,但我貼身的兩個丫頭都是玉奴姐姐早早就安插在陳府的。怎麽樣,卿大姑娘有什麽指示?”
寶兒狐疑的看著她:“玉奴姑娘真讓你全聽我們姑娘的?”
黃怡點點頭,說道:“玉奴姐姐說了,既然主意是卿大姑娘出的,這件事便由卿大姑娘全權說了算,免得兩廂插手弄的四不像,反倒被陳繼識破。”
“嗯。”寶兒點點頭,說道:“姑娘的意思是,陳家上下全都以陳繼馬首是瞻,若想擊垮陳家,必要由內部逐漸瓦解。陳繼和寧氏夫妻同體,一內一外,事事辦的滴水不漏實在難纏,所以你在陳府所要做的,首先是要離間她們夫妻。”
黃怡是個聰明伶俐的,一聽就懂,說道:“我明白了,姑娘可有什麽具體的章程?”
寶兒湊近她,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陣,然後笑道:“一會我便幫你把第一件事給辦了再走。”
黃怡聞言笑道:“那就有勞寶兒姑娘了。”
“對了,姑娘讓我問你,那個珊瑚,從前是哪個院子的?”
“你說被陳潤攆回來的那個珊瑚?她原先是二夫人院子裡的,還有那個叫寶珠的也是二夫人院子裡的,目前我就知道這兩個,其他人還有誰是二夫人安插在陳潤身邊的,我暫時還不知道。”
“嗯,姑娘果然猜的沒錯,陳潤是故意攆了珊瑚走的。”
黃怡問道:“這話怎麽講?難道陳潤不需要二夫人的幫忙嗎?”
“姑娘說,陳潤雖然聽從陳繼的指派,但未必願意事事被人盯著,而且她身在卿府本來就要百般防備,腹背受敵的滋味自然不好,姑娘說,過段日子,那個寶珠八成也得出點什麽錯。”
黃怡道:“嗯……珊瑚回來之後,二夫人倒也沒懷疑,嚴懲了珊瑚一頓,如果下次寶珠也被攆回來,那二夫人怕是要對陳潤起疑心了,所以我覺得,輪到寶珠的時候,她未必回得來,可能要送了小命了。”
寶兒眨眨眼:“姑娘也這麽說,所以我們勢必要留著寶珠的小命,將她完完整整的送回陳府。”說完,寶兒起身,說道:“我先走一步,你見機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