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蓉這一聲驚呼聲音算不得大,奈何雲極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身上。眾人的動作都在這一瞬間停了下來,目光緊緊盯住太后,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太后身邊最穩重最得力的女官這般失態。
皇上的目光也立即轉向了太后一邊。宣讀禮單的內侍察覺到周圍氣氛的異樣不由得停了下來,殿上頓時一片寂靜,卿如許坐在三夫人身邊,心裡“嘖”了一聲,果然出事了,她就知道今日這壽宴不會風平浪靜的過去。
“母后,發生了什麽事?”昭仁帝就陪在太后身邊,問道。
太后只是覺得後脖頸有點癢,並不知道爾蓉看到了什麽,疑惑道:“爾蓉?怎麽回事?”
爾蓉頭皮發麻的看著太后的脖子,臉色煞白仍處於震驚之中,聽見問話猛地一個激靈,伸手就去拽她身上的披風:“太后娘娘,快把披風脫掉!”
因雲極殿專設此等宮宴,是以殿閣廣闊,甚至可以容納數百人同時在此飲宴,只是人多氣味混雜,通常要打開隔窗通風,多加炭盆以保證溫度,尋常人並不覺得冷,但太后年紀大了,比不得旁人,再加上她真心喜歡這件披風,便一直穿在身上。
此時爾蓉突然讓她脫掉披風,她一怔之下順勢起身想轉頭看看是怎麽回事,爾蓉已經眼疾手快一把扯掉披風遠遠扔在地上,叫道:“快!快來人,我看見有兩隻蟲金娘鑽到太后娘娘的脖領裡了!”
太后生平最怕蟲子,一聽這話隻覺得頭皮一緊,臉上都褪了血色。
昭仁帝也是瞬間變了臉色,立即吩咐道:“母后,快到後面暖閣裡將衣裳換下。”
太后手腳都有些發麻,在爾蓉攙扶下快步往殿後暖閣裡去,額頭都見了汗。
眾人都起身遙遙張望,議論聲四起。
三夫人疑惑道:“蟲金娘是什麽?許兒,你可聽見蓉女官說的了?”
“我也聽到了,不過,從來沒聽說過什麽蟲金娘。”
三夫人捂住心口拍了幾下:“想必是什麽不知名的小蟲子吧,難得蓉女官竟然認得。”這一驚一乍的,可是把她嚇得冷汗之冒,若是太后娘娘出了什麽岔子,多少人都得遭殃呢!
卿如許疑惑的看了看被爾蓉丟在地上的披風,心想那蟲子不會有什麽特異之處吧?不然爾蓉的臉色怎麽會那麽難看?可惜冷凌鬱今日不在,不然定然知道這蟲子到底是什麽東西。
作為后宮嬪妃中今次於皇后的妃嬪,太后出了事,慧貴妃自然要緊緊跟上去看看究竟,但秦松韻沒有吩咐便不敢追上去了,她心疼的看著那件被仍在地上的披風,心想這蓉女官也真是的,這可是她日夜趕工十多日才做出來的,不過兩隻小蟲子而已,竟然這般大驚小怪!還將她的披風隨意扔到一邊。
這時,慧貴妃身邊伺候的一個小宮女玉璧突然從暖閣的方向回來,直奔秦松韻走過來,面色焦急,秦松韻見了不由怔怔問道:“貴妃娘娘讓你叫我過去?”
玉璧連忙搖搖頭,趁人不注意拉著她往外面走去,二人走到無人的角落,玉璧低聲說道:“方才禦醫替太后娘娘診治,說那蟲子有毒,太后娘娘身上多處被咬了,已經起了好幾片紅疹子!”
“你說什麽?!”
秦松韻驚呼出聲,玉璧連忙捂住她的嘴,悄聲說:“蓉女官還說,她眼見著那蟲子是從披風裡面鑽出來的!”
“這不可能!”秦松韻的面色一下子變了。
“哎呀五姑娘,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蓉女官是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女官,她說的話沒人會不信,關鍵是那披風是五姑娘你親手做的,若是最後責問起來,這可是謀害太后的大罪,不光貴妃娘娘要遭殃,秦家也要收到牽連,到時候五姑娘你還不知道要受到什麽處置!”
秦松韻被嚇得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了看四周,一把拉住玉璧,“是貴妃娘娘讓你回來找我的?”
玉璧連連點頭, “貴妃娘娘讓你趕快將那披風收起來,反正那披風是你做的,你去收起來也不會有人懷疑。”
“可是,我收起來有什麽用……過後太后娘娘若是問起來,仍是無法推脫……”
玉璧急道:“五姑娘怎麽還不明白,貴妃娘娘讓你收起來的意思,就是讓這披風從人前消失!”
“是讓我毀了這披風?”秦松韻福至心靈,“對,太后娘娘事後若是問起來,我便說這披風扔在地上髒了,不敢再給太后娘娘穿,我會為她再縫製一件!對,就這麽說。那這一件……怎麽辦,哪裡有剪子,我乾脆繳了它!”
玉璧出主意道:“五姑娘不如直接燒了,一了百了。到時候若真有什麽紕漏,也是死無對證!”
秦松韻心急火燎,緊了緊手,提著裙子便往殿內跑。玉璧見她半分也沒有懷疑,松了口氣,轉身又往暖閣的方向回去。
這廂秦松韻回到雲極殿,悄悄走回之前站立的位置,因她之前站在慧貴妃身邊,站離太后並不遠,這會走過去也沒幾個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深吸了一口氣,故作淡然的緩步走到披風所在的地方,彎腰將其撿了起來,撣了撣灰塵,作勢往暖閣走了過去,看樣子像要去給太后送披風。
出了雲極殿,秦松韻隻覺得身體僵直,她小心回頭,見殿內的人已經看不到她,便立即轉身換了個方向往玉祥宮跑去。
暖格外,太后娘娘進去更衣,眾人都站在皇上身後等著。慧貴妃站在陳皇后身邊,偶然看見陳皇后精光一撇,心裡就咯噔一下。
想到方才爾蓉大叫著讓太后脫掉披風,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連忙後退幾步,低聲吩咐隨月,“去,將那件披風收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隨月連忙應了,趁眾人不注意退了出去,跑到前殿去找那件被爾蓉丟在地上的披風。可到了前面一看,那披風已經不在那裡了。
隨月四處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又不敢大張旗鼓的問,隻好偷偷將一個相熟的內侍拽到一旁,問:“王公公,方才太后身上穿著的披風呢?被誰收走了?你看見了沒有?”
王公公詫異道:“被秦五姑娘收走了呀!那件披風不是她做的嗎?咱家還以為她是心疼那披風被仍在地上,便收起來打算給太后娘娘送去呢。”
“那秦五姑娘現在在哪?”
“她似乎我那個暖閣那邊出去了。”
“暖閣?”隨月根本就沒有在暖閣看到秦松韻的身影,心下便想著秦松韻會不會害怕拿著披風回玉祥宮了?這麽想著,她便拔腿往玉祥宮的方向追了出去。
暖閣裡面,太后已經將之前的衣裳換下,幾個宮女正在幾件衣服裡尋找“蟲金娘”,爾蓉看著太后脖子後面一片小紅點,手都有些發抖。“太后娘娘先將衣裳穿好,然後趕快叫禦醫進來看看。”
“不就是兩隻小蟲子麽,拿掉了哀家就不怕了,怎麽大驚小怪的。”
“只是,娘娘脖子上起紅疹了。”
太后這一生經歷過的事情不知凡幾,聞言還算淡然:“哀家年輕的時候也被蚊蟲叮咬過,塗些藥便罷了。”
爾蓉欲言又止,但實在不敢亂說,怕自己萬一看錯了反而嚇著太后。強忍住雙手的顫抖替太后穿好衣裳,便說:“皇上還等在外面,奴婢去稟告一聲,順便讓禦醫進來為娘娘診治。”
太后坐在床榻上,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去。
爾蓉推開暖閣的門,對皇上皇后等人行了禮,說道:“稟告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已經換好衣裳,禦醫可以進去診治了。”
皇上回身對幾個候著的禦醫使了個眼色,禦醫連忙躬身進了屋子,皇上問爾蓉:“太后可有大礙?你方才說的蟲金娘是什麽?”
爾蓉知道事關重大連忙跪下,不敢隱瞞,一疊聲的解釋道:“太后娘娘脖頸上起了一片紅疹,應該是被蟲子咬的。奴婢小時候見過那種蟲子,那蟲子……奴婢聽說那蟲子會傳染一些疾病,所以方才奴婢在殿上才慌了,請皇上恕罪!”
眾人一聽,面色都有些變了,能傳染疾病的蟲子,還咬了太后!皇上面色鐵青,立即大步進了暖閣,詢問禦醫的診斷。“如何?可查出什麽蟲子咬了太后?”
劉榮道是太醫屬太醫令,聞言連忙答道:“臣等已經看了太后娘娘身上的紅疹,但太后娘娘此時還沒有其他的症狀,只是有些瘙癢,所以一時間還不能判斷出是什麽蟲子咬的,會不會有其他的危險。”
皇上的目光不由移到太后換下來的那堆衣服上。
“找到了,找到了!”
兩個翻找蟲子的宮女,終於在太后的衣裳裡面找到兩隻金色身體紅色觸角的小蟲子,面露驚恐。劉榮道和另一位連忙過來看,頓時大驚失色:“蟲金娘,是蟲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