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這麽想著,心中便有些膈應。
自己的女婿覬覦自己的大嫂?就算年紀相仿,那也隔著輩分呢!此事若是真的,將來不知會出什麽惡心事……楊氏臉色沉下來,問:“可還有更細致的消息?”
申嬤嬤搖搖頭:“陳家人畢竟沒了,這些都是從側面打聽回來的,具體再又什麽,便難打聽了。”
楊氏沉吟半晌,說道:“事關玉兒一輩子,萬萬不可馬虎,既不能平白誤會了旁人,也不能稀裡糊塗的讓玉兒嫁給他。這樣的,他不是有心上人麽,咱們就從這入手,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他心裡念著的人是誰,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他高攀不上的,咱們也就不計較了,若真是……那個人,便萬萬不能應下這親事!”
申嬤嬤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應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
正院,陳潤捏著茶盞,思慮著榮曼心的事。
榮曼心的面容毀了,就算是她舔著臉去求冷凌鬱來幫忙治,最後也不可能恢復如初,傷口太深太長。
現在陳潤想促成孫茂真和榮曼心的親事,已經不是為了自己有個幫手,而是為了給榮家一個交代。
若榮曼心不能嫁給孫茂真,以後還能嫁給誰?雖然當時是榮曼心自己作死非得要去見陳容,但陳潤畢竟是同意了的。而且一開始若不是她牽線,榮曼心也不會來京城遭遇這樁變故。
所以,榮曼心必須嫁給孫茂真做繼室,事成之後,榮曼心也將更感激她,聽從她的吩咐。
孔嬤嬤匆匆從外面進來,低聲說道:“夫人,孫家找人傳話過來,說要跟夫人談談。”
陳潤冷笑一聲,“孫茂真總算扛不住壓力了麽?”
她讓人散播孫茂真為了擺脫陳容,故意讓陳容重病身亡的消息,這種道德敗壞的事情,未必從前就沒有人做過,卻沒有人放到明面上來。如果孫茂真陷入流言的漩渦,只會身敗名裂,日日被人戳脊梁骨。
連頭都抬不起來,境遇又會比之前好到哪裡去呢?
那陳容豈不是白白死了?
若是個芝麻官倒也罷了,好不容易爬上四品,孫茂真怎麽可能就此放棄呢,所以他一定會妥協。
“那麽,就按照之前的說辭。”陳容想了想說道:“就說我前去探望堂姐,堂姐擔憂兒子,看中了榮表姐,想讓她做為孫茂真的繼室,替她照看兒子。”
孔嬤嬤道:“奴婢知道了,一定將此時圓過去。”
“還有。”陳潤叫出孔嬤嬤,說道:“程括和四姑娘的事怎麽樣了?”
孔嬤嬤說道:“二房那邊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出來,似乎不太看好這門親事。”
陳潤皺眉:“榮表姐這邊將來還不知能不能在孫家站住腳,四姑娘這門親事我一定要促成。”她想了想,叫孔嬤嬤到身邊來耳語幾句。
孔嬤嬤笑著答應下來,出去辦事了。
………………
這廂楊氏已經將自己讓人打聽的事情跟卿如玉說了,卿如玉臉色鐵青:“怎麽會有這種事!”
楊氏道:“娘著人細細打聽了,這件事八成是真的,我看還是算了。”
卿如玉怒氣衝衝的起身,“真是惡心!晦氣!”
楊氏也覺得有些晦氣,歎了一聲,說道:“玉兒別急,母親再為你相看其他的親事。這京城好人家多了去,還是別惹上這種事才好。”
“娘,怎麽咱們上京之後,這麽不順當?要不然咱們去寺裡拜拜?”卿如玉一方面是真的想去去晦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回京之後還一直沒怎麽出門,想出去散散心。
楊氏聽了之後說道:“這也沒什麽不行,看明後日哪天天氣好些,母親與你同去就是。”
一直沒有說話的卿如澈這時說道:“母親,您挺著肚子,身子不方便,我陪姐姐去就是了,您還是好好在府上養著吧,這一胎,父親和祖母都頂頂看重,可別出了差錯。”
楊氏一聽也猶豫了,便說道:“那你們多帶些人手。”
卿如玉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就你懂事孝順!我不過是沒來得及說罷了。”
卿如澈轉過頭不理會她,卿如玉說道:“母親,到時候我為你求個平安符回來,保佑你和弟弟。”
楊氏笑著點頭。
雨至夜半,月亮便從雲後一躍而出,散了陰霾。
第二天一早,青空微帶暖白,太陽還未躍出地平線,卿如玉便起身吩咐人去楊氏那裡打了招呼,得了確定的答覆,便換了件顏色淺淡的衣裙,匆匆用了早膳,到卿如澈屋裡找她。
二兩姐妹自來不怎麽和睦,自然也不願意做一輛馬車,各自登上自己的馬車,一前一後出了府,往城外行去。
對面的暗巷中,一個人影身看見馬車出府,悄悄回身離開那裡。
車子出了城,緩緩朝大慈恩寺所在的苦於山而去,官道兩旁的鬱鬱蔥蔥的白茅經昨夜的雨,愈發顯得色澤鮮亮碧翠,淡淡的青草味混著泥土的清新氣息染上鼻尖,令人心緒柔和平靜。
卿如玉掀起車簾,感覺自己離佛寺愈來愈近。眼看到了苦於山下,官道旁出現一條岔路,正是往大慈恩寺去的方向。雖然已經不是官道,但也修建的平整寬闊,完全能容下兩輛馬車並排通過。
紅纓話多,此時見了四周景色,忍不住說道:“奴婢在賣身為奴之前,與家人來過兩次,有一回正碰見四皇子殿下的車駕,那種陣勢,遠遠看著都覺得尊貴威儀至極,奴婢至今還記憶猶新呢。”
卿如玉顯然對黃天貴胄的事情十分感興趣,問道:“四皇子殿下?不是說他病體虛弱?”
紅纓道:“就是因為身上的病,所以四殿下每年都要去大慈恩寺誠心禮佛幾日積福,說是容妃娘娘懇求皇上答應的。”
“可惜了,能生在皇家,是上輩子積了多少德,結果卻是一身的病。”
卿如玉嘴上說著,目光淡淡往窗外掃去,心情變得失落。她雖然身處京城,但這京中的繁華極盛,似乎與她沒有半點關聯,甚至她過的還不如從前在堯城的時候。馬車外鳥兒的叫聲清脆悅耳,紀卿如玉卻覺得煩躁。
正在發怔間,外面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緊接著馬車整個被帶動起來,往前猛地一竄!若不是紅纓眼疾手快,卿如玉幾乎就要一頭滾倒在地。“怎麽了?驚馬了?”
卿如玉身體顧自搖晃著,怎麽也坐不穩,雙手死死抓著馬車車窗。車簾被風鼓起,她看見馬車偏離了原來的路,往樹林中衝去。不禁大叫道:“來人,快停下!救命啊!”
遠處傳來卿如澈的驚呼聲:“快,你們快去幫忙,快把馬車攔下!”
然而卿如澈的聲音越來越遠,卿如玉主仆三人在劇烈的顛簸中撞得七葷八素。兩個婢女一開始還得護著卿如玉,到後來卻是自顧不暇,完全顧不上她了。
卿如玉心中大駭,好好的馬怎麽說受驚就受驚了,還偏偏是她的馬車!
樹林越發密集起來,馬車不由四處碰撞,發出‘咣當咣當’的巨響,蘭馨一個不穩,頭撞在車壁上暈厥過去,紅纓大叫一聲去拉她,自己也一個不穩同蘭馨滾在了一起。
卿如玉眼淚都被嚇出來了,卻聽這時外面傳來馬鞭凌空甩動的聲音。緊接著馬車一頓,似被什麽東西扯住了一般。
馬車逐漸平穩下來,卿如玉揪著胸口大口喘著氣,對紅纓說道:“快!快看看外面是什麽地方。”
紅纓忍著全身的疼痛去掀車簾,一張焦急的面孔出現在主仆二人面前。
樹林中深褐色的枝乾間,濃濃淡淡的伸展著無數碧色的葉子,粗糲與生機雜糅在一起,令人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來。
程括一身素色站在這樣的情境之中,足以將一名豆蔻少女的心扉染紅。何況是早有恨嫁之心的卿如玉。
程括淡而有禮的笑著拱了拱手,說道:“總算是有驚無險,姑娘可受傷了?”
卿如玉輕輕‘啊’了一聲,從馬車裡探頭看見那邊一個下人打扮的男子正收回手裡的鞭子,正在安撫她的馬,便知道是這對主仆救了自己,趕緊謝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程括站在馬車三步之外,客氣有禮的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卿如玉見對方長身玉立,相貌堂堂。又想起自己一路顛簸定然鬢發散亂,渾身狼藉,連忙側頭避開她的視線,一邊用手去整理自己。
程括眸光中溢出淡淡笑意,對呆怔住的紅纓說道:“我在那邊等著,你還是趕快檢查一下你家姑娘是否有傷到的地方。”
紅纓聽到對方說話,傻傻的’哦‘了一聲,紅纓扶起蘭馨,在她臉上拍了拍,見對方有醒轉的跡象,便回轉過去看卿如玉的傷勢,卿如玉動了幾下,嘶了一聲:“我的腳有些痛。”
卿如玉一路受兩個丫頭的護佑,並未受什麽重傷,但她平日裡嬌生慣養,體力到底不如兩個丫頭,還是崴了腳。紅纓重新掀開車簾,對外面站著的程括說道:“公子,我家姑娘的腳好像崴到了……”
程括微微一皺眉,眸光如春湖泛起波瀾,擔憂的朝馬車裡面看過去。“姑娘的傷勢如何?可還能走動?”
卿如玉咬唇搖了搖頭,程括露出為難的神色。
蘭馨剛剛醒轉,渾身像散架了一樣痛的要命,紅纓先攙扶著她下了馬車,然後說道:“這馬車被撞的快要散架了,咱們還是將姑娘先扶下來吧……”
卿如玉微微提著左腳,忍痛的挪到馬車邊,兩個丫頭費力的連背帶抱,卻因為力氣太小,根本無法將她弄下馬車。程括眸間閃過一絲掙扎,上前說道:“姑娘,在下得罪了……”
卿如玉一怔,隻覺得身子一輕,已經落入了程括的懷抱中。
紅纓和蘭馨見了不由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