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后病著,宮裡也不似往年熱鬧,整個年節都過的簡單平淡,冷凌鬱一直住在宮裡,就在陳皇后的眼皮底下給太后治病,雖然陳皇后虎視眈眈,但架不住皇上和太后都力挺冷凌鬱。任是陳皇后紅臉唱的再凶,也沒人買她的帳。
陳皇后心裡賭氣,夜裡便睡得不安生,這幾日都是早早就醒了,心情燥鬱。
“那邊如何了?”
身後綺真一遍侍候她梳頭,一遍回到:“並無什麽進展,奴婢看那個冷神醫根本就沒有辦法治愈太后娘娘,不過是拖日子罷了。近來她與太后娘娘形影不離的,可那又有什麽用?”
“哼,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幾時!”陳皇后挑起鳳目冷笑一聲,隨即又道:“那個劉榮道是怎麽回事,居然還湊上去幫她?”
綺真對劉榮道的印象就是一板一眼,並不怎麽當回事,說道:“劉太醫三五日就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平安脈,結果太后娘娘那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他難辭其咎,想必是打算將功折罪呢。”
陳皇后現今很是討厭與她唱反調的人,嘲諷道:“這倒也是,不過,到時候怕是立不了功,還要惹得一身腥臊!”她一邊說,一邊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伸手便將銅鏡拿了起來湊近了仔細看。
綺真嚇了一跳,“娘娘,怎麽了?”
陳皇后對著鏡子剝開鬢邊的頭髮,急聲道:“你看看,本宮這裡可是又一根白發?!”
綺真心裡一突,皇后最在意自己的容顏,一旦出現白發,便說明她已經開始老了。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點!”陳皇后見她不動,急切的催促。綺真朝前湊了湊,仔細撥開那一撮頭髮,果真見裡面藏著一根雪白的銀發,她緊張的用手捏住,說道:“娘娘……不打緊,只是髮根寸長的白。”
陳皇后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寸長的白也是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以後會越來越多……難道本宮已經老了麽?”
綺真捏著那根頭髮不知如何是好,又怕緊緊抓著弄疼了陳皇后,隻僵硬著手臂不敢亂動,說:“想必是因為娘娘最近太過操勞,回頭奴婢給您煮些烏發的東西。”
陳皇后依舊不高興,呆呆的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半晌,冷聲道:“拔了。”
都說白發拔一根長十根,但綺真看見陳皇后此時的目光冷的能凍死人,根本不敢說,她小心翼翼的將這跟銀發纏在兩指之間,再猛的一拉,那銀發立即脫離了陳皇后的發間,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奴婢沒有弄疼娘娘吧?”
陳皇后面無表情,“這點疼算什麽,相比心裡的疼,根本無足輕重。”說著,她想起了那個比她還年長幾歲的劉昭奕,問道:“皇上最近可去了仙居殿?”
“未曾,往常皇上若是想看重華公主,也是將她接到太后宮裡,或是讓她在宣德殿陪伴一會。仙居殿那位也沒出來過,半點動靜都沒有。”
“皇上雖然下令,不允許任何人私自前去仙居殿,明面上是將仙居殿當做冷宮,可實際上限制的卻是旁人,不是劉昭奕!皇上這是護著她呢,本宮實在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好?”
綺真心裡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可這話她是不敢說的,誰敢說皇上偷人?豈不是不想活了?
陳皇后恨聲道:“本宮要想個辦法,將她引出來,然後仔細看看這個女人現在變成什麽模樣了!是否比本宮要年輕!”
嫉妒使人扭曲。
陳皇后的臉在這樣的怒火之下尤顯扭曲。
綺真站在一旁嚇得不敢多言:“是,奴婢一定幫娘娘想辦法……”
片刻,陳皇后又恢復了身為一國之母的端莊,“好了,將本宮的頭髮梳好。”
綺真這才放松下來,重新拿起梳子為她梳頭。
………………
長壽宮,冷凌鬱也正準備伺候太后梳頭,她看了一眼原先伺候太后梳頭的宮女,吩咐道:“浣紗,你去取些熱水來,一會太后娘娘還要在早膳前用藥。”
“是,奴婢這就去。”
根據江凜的消息,陳繼在太后身邊安插的眼線就是這個叫浣紗的宮女,卿如許將進宮將此事告知冷凌鬱之後,便確認了劉太醫所說的關於紫櫻花粉的事情無誤,因為浣紗正是每日給太后娘娘梳頭的宮女。
既然冷凌鬱已經知道了太后病症的根源在於紫櫻花粉,而這東西被攙在桂花油中,自然不能再讓太后用這東西,於是私下裡稟明了太后。太后的意思是先不要打草驚蛇,所以用喜歡冷凌鬱梳的發髻為由,暫時讓她替自己打理頭髮。
浣紗一走,冷凌鬱就將銅鏡旁的桂花油往帕子裡到了些,裝作用過了的樣子,然後又拿出袖袋裡的自己準備的桂花油替太后梳頭。一面又讓太后服用溫養經絡的藥,這樣一來,太后的身體便能逐漸恢復,只不過對外隻稱並無進展,準備用浣紗做餌,放了長線釣大魚。
“太后娘娘的頭髮真好,又柔順又有光澤。”
太后笑呵呵的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很有幾分安然於世的氣度:“再好的頭髮,也禁不住年老,已經花白了。”
冷凌鬱笑著:“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世間萬物錯綜複雜,都存在不易之本性,作為萬物之靈的人,同樣有著不易之本性,也叫真心自性。前人有不少追求長生,追求不老的,殊不知人存於世要完全合於大道,合於自然,順其自然便是最好的。”
太后聞言十分詫異,看著她:“你小小年紀,怎麽竟懂得這些?”
“是師父教我的。”
太后面容愈發慈和:“你有個好師父,你師父也有個好徒弟。聽說你師父已經仙遊了?”
冷凌鬱搖頭,神思見露出些許掛念,說:“不敢瞞太后娘娘,我師父仍在人世。”
“哦?”太后不禁驚異:“既然如此,怎麽張先生許久不能露面?”
“醫者不能自醫,師父他得了一種怪病,臥榻幾年了,我此次入京,便想尋求解救的辦法,好在前段日子已經有了眉目,讓人將藥方送回去了,想必過段日子會有好消息傳來。”
太后恍然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們師徒都是懸壺濟世的好大夫,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姐太后娘娘吉言。”
………………
重華公主眼下正是愛玩鬧的年紀,見外面雪下的厚實,便吵著要出去玩。劉昭奕不忍心將她整日禁錮在仙居殿,又怕她出去遇見什麽危險,每次都要叮囑了兩個貼身侍女一定要照看好她。
原本公主身邊要有不少宮女內侍伴著,不過仙居殿既然是“冷宮”,便沒派遣這麽多人過來。
聽雨和霜華,一個是太后宮裡過來的,一個是皇上宮裡過來的,都不敢怠慢了重華公主,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護著,劉昭奕總算能放心些。
每年冬天,十四公主都會去豫園做雪雕冰雕,今年她就要大婚,是以沒空在過來了,因此豫園也冷清了不少,不過有聽雨和霜華陪著堆雪人,重華公主也能玩的盡興。
只不過當初含元公主和重華公主雙雙從林崖亭上摔了下來,之後昭仁帝就命人將林崖亭拆了,將石階也都補了山石,不讓人上去了。
這日兩個侍女陪著重華公主往豫園去,出了仙居殿沒多遠,霜華突然“哎呀”一聲:“我這麽這麽糊塗,這麽冷的天,竟沒給公主拿個厚厚的軟墊,要是累了還能坐坐。”
聽雨也有些懊惱:“我也光顧著拿手爐,拿鬥篷了,要不我先帶公主往前走,你快寫回去取,然後在追上來?”
“行,那我這就趕快回去,反正也不算遠。”
霜華回去拿東西,聽雨領著重華繼續往前走。
重華公主年紀雖小,卻從來不嬌氣,此時也不讓抱著,就自己在雪地上一蹦一跳的踩雪玩,因這大雪的天氣,四處也沒什麽人,隻偶爾看見宮人在遠處穿行,也是埋著頭匆匆走過。
拐過回廊就是豫園,重華公主一馬當先過去,卻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聽雨連忙過去拉住重華公主,喝問那婆子:“你是哪個宮裡的,怎麽走路橫衝直撞的,差點撞著公主了!”
那嬤嬤連忙跪下賠罪:“公主恕罪,老奴是姝雨齋伺候寧婕妤的,今日十六公主早上起來便開始發高燒,奴婢正要去請禦醫。”
聽雨聞言,便知這嬤嬤是太過著急了,見重華公主沒事,便說道:“那你趕快去吧!”
重華公主卻是知道寧婕妤所生的十六公主李宜夢的,上次兩人在豫園碰上,還一起堆了個雪人,所以一聽她病了,便扯著聽雨的手說道:“十六妹妹病了,咱們去看看她吧。”
聽雨有些為難,“公主,咱們還是等十六公主好些在過去看她吧。這會十六公主病的難受,怕是見不得公主呢。”
重華卻是個心善的小人兒,心裡惦記,說道:“咱們就遠遠看她一眼就是,不上前打擾。”
聽雨心想,既然去了,就沒有不打擾這一說,好歹重華是皇上心愛的公主呢,寧婕妤怕是要惶惶然。不過重華年紀還小,雖然聰明卻也想不到這麽複雜,她只知道自己的玩伴兒病了,所以想去看一看。
旁邊那嬤嬤卻是發話了:“也沒什麽打擾不打擾的,十六公主上次跟您在豫園玩的開心,就一直惦記這再去找您玩,只是仙居殿不好去打擾,這才擱置了。要是您能去看望十六公主,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真的?”重華公主眼睛亮了亮,拉著聽雨的袖子,奶聲奶氣的央求道:“聽雨,你就帶我去嘛!”
聽雨實在不敢帶著重華公主亂走,但現在公主說什麽也要去,她也只能答應。“那奴婢就陪公主走一趟,看一眼就回來,霜華還不知道呢,一會在豫園找不見咱們怕是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