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謠微微皺眉，連一邊的莫真都是有點忍不住了，她道：“主子，局勢好像又變了。”

  謝輕謠沉聲道：“沒有了人證。你信嗎，現在死了的這個人家中之人肯定已經都被殺害了。”加一個人，對徐老爺這樣心狠的舉動表示憤怒，斥責。

  謝輕謠離一個小官比較近，小官聲音很小，但卻十分憤怒，他唾棄一聲，咬牙切齒：“說是自盡，誰信啊！呸！”

  莫真驚訝回頭。

  此時，只見有穿著許家服飾的人快步跑來，回話道：“老爺！”

  許老爺頷首道：“說。”

  “奴才剛才去抓趙氏一家，誰知他家中父母妻兒皆以服毒自盡。”趙氏指的便是那個死去的工匠。

  許老爺裝作驚訝道：“服毒自盡？看來是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先自行了斷了。”

  那邊抬來了屍首，只見還有個小孩子，從謝輕謠身邊過時，謝輕謠明顯看見孩子臉色泛青，並不像是中毒之兆，更像是活活悶死的，謝輕謠突然心中一悶，感覺喘不上氣來，還有其他屍首被抬來，謝輕謠往一邊推了推，不想再開。

  莫真道：“有三個人都是被活活勒死的。”莫真見慣了這些，看的也清楚。

  但現在這個已經不重要了，是不是服毒，或者說究竟是怎麽死的，再查已經沒有必要了。死無對證，現在倒是幫了許家洗脫了嫌疑，所有人都認為是趙氏一家自己畏罪自殺。

  鄭含看見這幾個已經死了的人，大驚，臉上都變了顏色，看著許老爺，咬牙切齒，但說不出話。

  方城主和一些小官此刻也不敢說話了，沒想到許家人下手如此狠！
  此刻只有站在正位的南宮承煜笑出了聲，半嘲半諷的笑聲，他道：“確實狠辣。”

  許老爺笑道：“河督大人在說什麽？這可是他們服毒自盡。”說著，他道：“大人冤枉草民，草民不在意，但大人，許家上下、四大家族可是不想背著個汙點，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裡，草民也就直說了，之前修建堤壩的銀款都是幾家湊的，官府支援的不到一半，現在草民有心無力啊，還希望河督大人將之前的銀款還回來。”

  鄭含怒聲：“放肆！”

  此人竟然如此囂張，竟然還想要將之前他們出的銀款由官家還回去？
  許老爺皮笑肉不笑：“大人別急。既然大人們不相信草民，也不相信許家，那就從今天開始，許家再也不參與修建堤壩一事了，是好是壞都與許家無關。”

  謝輕謠不禁冷笑，此人真是好打算，堤壩修了一半，偷工減料，現在被毀了，留下一堆爛攤子，他想撂了手還拿筆錢走人？癡人說夢。

  莫真有些擔心，壓聲道：“主子，大人能解決嗎？”

  謝輕謠抬頭，目光凌厲，冷笑一聲：“許家真是處心積慮啊。”

  南宮承煜不慌不忙的翻看著許家的帳本，淡然道：“不急。”

  許老爺眯眼，看向南宮承煜，或者說此時盯著南宮承煜手裡的帳本。

  南宮承煜道：“從最開始的說起，許老爺說這帳本不是許家的？”

  許老爺點頭，道：“當然不是。”

  南宮承煜笑了，笑的和藹，他輕輕道:“如果本王沒記錯各家族一般不止有公冊，還會有對冊，一般放於自家，作為每年官府核對數目的對帳。”

  許老爺道：“自是有。”他微微俯身，笑的客氣，道：“河督大人若是想要一閱，這對冊草民也是能拿得出來的。”

  南宮承煜道：“本王已經讓人去取了。”

  許老爺一頓，隨後也並不慌張，反而道：“有勞大人了。”

  眾人現在都在等著，那邊有人快速小跑來，將幾個冊子又遞了過來，上面紛紛標著許字，南宮承煜對看一眼，隨後眼皮微抬，讓人送到許老爺面前。

  許老爺手下一顫，但隨後立刻正聲，看著對冊，道：“正是此冊。”

  南宮承煜笑了，婉轉搖頭一笑，道：“你確定？”

  許老爺停頓一下，再次翻閱，猶豫許久，目光也時不時的掃向南宮承煜，他點頭道：“確認無誤。”

  南宮承煜手指輕扣，道：“本王還記得大家族的帳冊都是由官府發了印章，再由各家的章子拓印後的？”

  鄭含應是。

  許老爺突然睜大眼睛，但南宮承煜怎麽會給他這個機會再由他狡辯呢？南宮承煜靠上前，話語散漫，悠悠道：“派人去一一核對吧。”

  鄭含早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聽了這話知道機會來了，立刻道：“許老爺若是不信，可用派自己人跟我們一起核對？”

  許老爺臉上有些泛白，但眼睛卻依然沒有躲閃，他道：“這章子有賊人偷走蓋印也未可知！”

  從一開始，許老爺不承認帳冊是自己家的，或許真的可以辯解過去，但蓋了章印的帳冊斷不會被認錯，如此一來有了物證。

  既然許老爺還不承認，謝輕謠隻站在一邊看著，覺得南宮承煜還有辦法，他肯定已經找好了人證。

  眾人噤聲，不言語。

  那邊已經核對好了，自有人來道：“大人，兩本冊子一模一樣，絕非造假。”

  許老爺身子一顫，依舊出口否認：“這絕不可能！”

  鄭含指著他就道：“你！”

  許老爺站直，冷笑道：“草民什麽都不知道，光是拿個帳冊就想定了罪，草民斷斷不肯！”

  南宮承煜道：“既然他不見黃河心不死，那就叫人上來吧。”

  許老爺面色突變，死盯著南宮承煜。

  鄭含應聲，拍拍手，立刻有人壓著許家服製的下人上來，一看身份，也是尊貴之人。

  下面的災民有的見過這個人，連忙就道：“這人我見過！這個人是許家的掌事！”

  南宮承煜道：“你說不認識工匠，可以。此人呢？”

  許老爺呼吸急促，不說話，目光狠辣的盯著掌事。

  掌事連忙跪下，左右搖擺，看一眼南宮承煜再看一眼許老爺，一邊的鄭含卻是安慰一句：“說吧，有河督大人在，沒人能把你怎樣的。”

  掌事目光看到了那邊已經死了的工匠，心中大寒，知道今日就算自己什麽都不說，許家也不會放過自己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許家容不下自己。

  掌事長長的歎了口氣，道：“都是他們。”

  鄭含問道：“他們？是誰？”說著，他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許老爺。

  許老爺捏緊袖子，怒發衝冠，厲聲指著就道：“趙幼平！”正是掌事名字。

  掌事倒吸一口氣，也不在乎別的了，說道：“回大人話，是老爺……”他坐在了地上，道：“這工匠是我遠方的親戚，早些年都是他們來接活兒，能偷工減料，省下一大筆銀子。”

  鄭含道：“錢呢？最後去哪裡了？”

  掌事苦笑一聲：“還能去哪裡，最後都是四大家族平分了。這堤壩是修不好的，經不了一次大水，家族裡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但只有這樣，才能年年修年年拿朝廷撥的錢。”

  許老爺身子向後倒了倒。

  掌事又道：“每年鬧水患，看似這幾家出的力大，實則他們根本就沒用什麽力氣，早早兒的就將往年快霉了的糧食折騰出來。等官府來問，做做樣子就說已經施粥了，其實能吃上飯的人連一半也沒有。”

  許老爺怒目，嘶聲道：“你胡說！”他看向南宮承煜，否認道：“大人，您千萬不可聽此人的胡言亂語！”

  掌事笑了：“老爺，這可不是胡言亂語，我自己也有記錄，就在身上帶著，若是讓人去查看核對，能查出來的。”

  許老爺聲音壓住了，話堵在嗓子口，卻說不出來。

  南宮承煜揮揮手，讓人將掌事帶了下去，隨後淡漠道：“人證物證聚在，偷工減料，貪腐救濟銀，只是這兩罪你有幾個腦袋能承擔？”

  南宮承煜又道：“怎麽？還有話要說？”他嗤笑一聲：“本王不止是找了一個掌事一本帳冊，許家從三年前的案底早都一一查清了。”

  許老爺身子再是一抖。

  南宮承煜再逼近一步道：“不止是本王自己查的，你當真以為許家這些年是讓人心服口服？”

  謝輕謠心中嘖嘖一聲，聽這意思還有人跑去官府專門告過許老爺？

  南宮承煜冷笑一聲：“一個人證你不信，用不用本王將其他證人也帶上來？”

  許老爺喘著氣，遙望四周，但周圍卻沒一個人會在這種風口浪尖再幫他說話，真正的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許老爺撐著一口氣，道：“不是我……”

  但人證物證面前，此刻哪裡還會有人信他的話，樊順冷哼一聲：“我們這些日不分晝夜，就為了堤壩修好以後每年就能太平些，你呢！你現在等於讓我們所有人的心血全部毀了，你於心何忍啊！”

  下面人咒罵道：“怪不得許家子孫少，乾的就是斷子絕孫的活兒！呸！你們這些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虧我們都相信他們幾家，原來都是一群強盜！樊大哥，我以後再也不給他們幾家做活兒了！”

  樊順此刻沉下心來，盡管已經知道堤壩是偷工減料做出來的，也知道許老爺現在是敗了，但他並不關心這些，他隻想知道堤壩的情況，心存僥幸，問道：“大人，難道這裡全部都要拆毀？”

  下面人心一緊。

  南宮承煜道：“不必。”

  眾人臉上終於有了幾分喜色，有人忐忑道：“可是這料子不是有問題嗎？若是連一次大水都經不住，修了有什麽用啊？”下面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南宮承煜看向鄭含，淡淡道：“吩咐你的事做的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