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承煜道：“四大家族的人不中用了，鄭含，讓他們的人全部撤下來，由官府和災民接手。”

  鄭含起身應是。

  “凡事不可無主，本王看你在百姓中頗有威望？”南宮承煜問道。

  樊順趕忙謙遜的回話道：“大人謬讚了。草民只不過是當年涼城富庶時多幫了些忙，百姓都是好心眼，記住了好，之後梁城水患不斷，也破落了許多，草民不過一直在城北那邊幫著忙罷了。”他歎口氣道：“災民裡老幼婦孺居多，都是沒人依靠的，草民不幫著點，他們就只能等死了。”

  南宮承煜頷首淡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做的很好。”

  樊順笑道：“多謝河督大人。”

  南宮承煜道：“既如此，如今暫無協領之人，便由你掌事修建堤壩，眾望所歸，也有民意。”

  樊順怔住了，啊一聲，鄭含連忙在旁邊咳嗽一聲，提醒道：“樊順，大人說話沒聽見嗎？還不快謝禮？”

  樊順趕忙磕頭道：“謝過大人！謝過大人！”

  南宮承煜笑一聲：“本王不喜這些虛禮，既然安排你做了掌事，你就要擔起責任，明白嗎？”

  樊順立刻道：“草民遵旨！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鄭含在一邊笑道：“以後倒是該稱一聲樊掌事了。”

  下面人都笑出了聲。

  樊順在一邊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紅，鄭含也不再取笑他，此刻樊順本來還打算站在一邊，但鄭含卻給一邊的下人使了眼色，立刻有人恭恭敬敬上了杯茶放在了末尾的位置，樊順也明白了，便往那個位置一坐。現下前堂才是做的滿滿的，府衙大小官員都來了。

  當大堂的人已經坐滿後，南宮承煜才開始提正事，他道：“方城主。”

  方城主應聲側首道：“大人，您說。”

  南宮承煜側身對他道：“不妨告訴你，朝廷下了旨令，兩個月。”

  方城主沒明白意思，怔了一下，隨後問道：“兩個月？是……修堤壩的時間？”

  南宮承煜道：“兩個月時間，堤壩必須完工，到時京中會有人前來查看。”

  方城主立刻站起身來，滿臉焦急道：“兩個月？這根本不可能啊！”說著，他連忙有恭手行禮道：“大人，要三思啊，這兩個月的限期萬萬不可應下來。”

  南宮承煜眼梢輕挑，不說話，端起茶盞輕輕品一口。

  方城主滿臉擔憂，他太了解修建堤壩是個多麽費時間費精力的活兒了，梁城這些年別的沒乾，光修堤壩了，堤壩要修成耽擱的時間本就長，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若限制了兩月時間，這如何能完成？
  方城主在堂內走著，心急如焚，他擺袖，歎道：“大人，且不說如今堤壩被毀的那部分，就單說當初已經修好的樣子，那也不可能是兩個月就能完成的，最起碼也要三個月。”

  南宮承煜告誡道：“沒有辦法也要想出辦法明白？”

  方城主一噎，又長長的歎口氣。

  下面的小官員們也是紛紛議論了起來，雖說都知道很難，但也都在想辦法。

  “不如將堤壩的工量減少，不僅省材料，而且還能縮減時間，這樣一來，絕對能在兩個月內乾完！”

  “減工量？你快別說了，這不就是許家的做法麽？斷不能在修建堤壩上偷奸耍滑！”

  “哎呀，你怎麽連我話都沒有聽明白，我怎麽會偷工減料，我說的是縮小范圍，之前說了要將梁城滿城都修建好，現在先撿重要的地方修建啊。”

  下面人的討論上逐漸大了起來，任何看法的都有，鄭含本來想讓下面的人安靜，卻被南宮承煜阻止了。

  集思廣益，是好事。

  南宮承煜順眼看向一邊兩個人，那兩人像是要吵起來一樣，南宮承煜道：“你們二人說說吧。”

  下面漸漸靜了下來，那兩人站起身，相互對視一眼，有點緊張，但還是趕忙行禮道：“河督大人。”

  一人道：“大人，下官是這麽想的，如今既然時間不夠，就算將梁城滿城人都調來修建，也是難以完工，倒不如將堤壩的范圍縮小一部分，如此，兩月內完工絕不成問題。”

  另一人道：“大人，此法斷斷不可，京中撥了銀款是按照已有的修建規劃，梁城貿然修改堤壩工量范圍，恐怕京中人來查後也是會不滿。”

  那人又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若是超過了兩月之限，這還不是要被罰的罪名？”

  另一人跟著就道：“你這是胡攪蠻纏，我們身為官員，應該想的是如何有上策來完成這任務！”

  “我胡攪蠻纏？就算我這個是下策，那也算是提了個主意出來，你倒是給個上策出來呀。”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了，鄭含趕忙製止道：“兩位大人稍安勿躁，先坐下來靜靜吧。”兩人揮開衣袖，坐下。

  謝輕謠聽後，其實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們二人的觀點都沒有太大問題，只不過有點太偏激了，若是如同那人所說，直接將修建范圍縮小，之後京中來查，這也是不小的罪名。但這法子可用。

  方城主聽完那二人的話，道：“其實也不是不可，本官記著梁城有好幾個地方早年就已經荒廢了？”

  鄭含此刻想起來了，欣喜道：“似乎是有，往城東那邊走，當初沒有水患時就荒廢了一片地。”

  方城主謹慎起來，身子漸漸挺直，順著那人提出的建議道：“大人，確實可以重新調整，梁城面積頗大，但荒廢的地方也多，許多用不上修建堤壩的地方，就算修建了也無用，況且，哪裡多為山坡陡路，既沒人去又沒有用處。早些年官府就商量過怎麽處置，但正趕上水患就一直擱置了。”

  坐在最末端的樊順聽見這個地方，也是點頭答應道：“沒錯，那個地方基本不會有百姓去，荒廢的太久了。”

  鄭含本來是沒有想到這些的，但聽到此處，也是不禁道：“若是將那裡省下，不僅能減少開支，還能省時間。重點到時來人查也不會下罪。”

  下面人都開始應和起來，都覺得此法可行，悄聲皆道：“如此能剩下的時間可不少呢！”

  當眾人都以為這個法子最後會被同意，臉上露出笑容時，南宮承煜的聲音卻傳來：“不可。”

  眾人一愣，紛紛看向南宮承煜，但卻又不敢反駁。

  南宮承煜道：“千裡之堤毀於蟻穴，水流湍急，若是能撐的一時有何用，必要考慮數年後能否完好無損。不可行。”

  眾人陷入沉思，他們確實疏忽了這一點，隻想著如今能交工便好，南宮承煜提及後，心中也是訕訕的，不再說話。

  但此刻樊順卻悄悄道：“其實未必要去想著如何縮減工量……”

  “你這話何意？”下面人問道。

  樊順在後面嘀咕道：“若是有一些能工巧匠就好了。”

  因為此時前堂內還算安靜，他聲音雖小，但還是被人捕捉到了，南宮承煜沒聽清，看向他，道：“你再說一遍。”

  樊順道：“啟稟大人，草民說如果能有一些能工巧匠就好了。”

  下面有人不解道：“不就是一些工匠嗎？再好的工匠也在兩個月的期限內有些難啊。”

  樊順搖頭道：“不一定。”他轉身看向南宮承煜的方向，道：“大人，草民曾在外遊歷時，聽說過，外有能工巧匠，可洞察建築的微妙之處，在最短的時間做最好的活兒，他們不是偷工減料，而是能將各個修建步驟錯開來。”

  鄭含道：“那此人要在何處尋來呢？你可知？”

  樊順道：“這……草民確實不知，當初也只是聽聞，真假都未可知。”

  下面立刻有人道：“萬一是假的呢，怎麽可能，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正說著，方城主卻突然拍手，大驚道：“我想起來了！有一人！”

  眾人目光紛紛投去，方城主連忙就道：“本官記得曾經世傳一人，名為……”他卡頓住了，猶豫一下，試探道：“好像是叫雲鶴先生？”

  方城主吸口氣道：“沒錯，就是叫雲鶴，傳聞是名匠大手，多少名建築都是他親自執手的。”

  有人道：“可否將此人請來？”

  方城主搖搖頭道：“難請，太難請了。此人行蹤不定，身份也尊貴……”說著他悔恨的搖搖頭道：“都怪我啊，難不難請當初要是先去試試，說不定還會有機會！豁出去這張老臉了，只要能把這堤壩修成怎麽都行，唉。”

  下面人道：“唉……就算現在要請恐怕時間也不夠了。”

  另一人又悄聲道：“我倒是聽聞過此人，但也只是聽聞，可惜了，別說城主一人去請人家未必來，就算我們一起去，能不能見到人家面還不一定呢。”

  有人詫異道：“至於嗎？”

  那人不屑道：“說你見識少你還不信，我當初離開梁城去外城辦事時，他們便有人說想請雲鶴先生來修一座高塔，重金相請，以禮相待，各種人去請，連面都見不到。更別說我們梁城了，如今這幾年這麽破敗，連請金估計都付不起。”

  有人失望道：“這可怎麽辦呀……”

  方城主一掌拍向桌子，道：“不管了，我先在就去想辦法找人！”說著，他就要出去找人。時不可待，眾人都是焦急的，更別提方城主了，現在隻覺得心裡如同亂麻一般。

  一邊一直不說話的南宮承煜往後靠了靠，道：“不用去了。”

  方城主道：“大人，您不用攔我，下官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如今這情況，總要一試！下官這些年碌碌無為，今日，就算把該得罪的人得罪完了也要去試試！”

  下面人看向方城主的目光突然改變了一些。

  此刻，南宮承煜卻道：“本王一月前就已經派人去聯系此人了。”

  眾人大驚，“一月前？”

  南宮承煜淡淡的應一聲：“現在人就在官府內。”

  眾人又是大驚。

  有人不相信，也不走腦子，立刻就道：“不可能啊，聽聞此人極為難請，怎麽可能現在就來了，還在官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