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櫃終於看出來秦深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他咽了咽口水,把孩子探出的腦袋按回自己身後。
“是報官,還是私議,你可想好了?”秦深開口問他,聲音像是淬過冰水一樣冷,讓趙掌櫃狠狠打了個寒顫。
他看見了喬蘇,忽然靈光一閃問秦深:“今日之事是我兒子不對,令夫人不是看上我家酒館了嗎?不如我折價賣給她,就當陪個不是了!”
秦深剛要說話,喬蘇從身後問他:“這老榆樹周圍的花叢,可是你家負責打理的?”
“半畝紅花田都歸我家打理,若是你們嫌麻煩,就兩三月澆一次水,那東西死不了!”
東權國有條律法,為了彰顯國運昌盛,凡是城中的一草一木皆要有人打理,以展現繁榮之景,因此每家每戶都會分到一塊地,負責澆水施肥,把它養好了。
喬蘇暗暗勾起嘴角,看來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的,不讓她錯過好房子。
趙掌櫃拉起秦深的手,伸進他袖子比劃了一個數字:“公子,咱們再談一談,不如我給你這個數如何?”
喬蘇從袖子的輪廓依稀辨認出了數額,這倒是和她預期的差不多,於是從花叢裡跳了出來,跑到秦深身邊。
秦深自然是拒絕,他早看出屋外的棚子是臨時搭建,說是酒館,實則酒客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若真是價格公道,又怎會無人問津?
說白了,就是騙他們兩個外鄉人。
不等秦深開口拒絕,喬蘇搶著問:“趙掌櫃,你當真給我這個數?”
饒是這個數也有不少水分,但趙掌櫃家有八個孩子,實在窮得吃不起飯了!
趙掌櫃擦了擦額頭的汗,故作從容說:“不能再低了夫人,今日是向二位認個錯,讓你們撿了大便宜呢!”
秦深剛要開口,喬蘇又打斷了他:“是便宜不佔白不佔呀,就這麽定了,成交!”
在秦深驚訝目光注視下,喬蘇將五十兩銀子交到趙掌櫃手中,買下了這間酒館未來五十年的使用權。
鬧劇散場,趙掌櫃一家拿了銀子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搬離了酒館,顯然包袱都是提前打好的。
喬蘇不以為然,興致勃勃地要跑進酒館參觀,秦深長臂一伸,攬著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你可知中了他們的圈套?”秦深拿手指點了點滿是灰塵的桌子,又踢了幾下糟朽的木凳,“以酒館的店面大小,根本坐不下酒客,這棚子是他們臨時搭的。”
喬蘇眨了眨眼,好像對這些不甚在意。
地方小坐不下人 ,她大可以給人家送飯上門,在喬蘇看來這都不是事。
關鍵要先建立起品牌,把她的川菜推廣出去。
而川菜不能少了辣椒,與其花費時間尋找,門口那半畝辣椒田簡直是天上掉的餡餅,怎麽不值五十兩?
想到這裡她倏然笑了,拉起秦深的手搖晃了幾下,“你以為,我買的真是這個小酒館啊?” 她的尾音故意上揚,眼睛亮亮的,秦深一下子就明白了。
喬蘇進酒館轉了一圈,趙掌櫃一家搬走後裡屋基本不剩什麽,一張桌子一張床,剩下燒火的木頭堆在牆角,亂七八糟的。
“明日我收拾一下,咱們先住在這裡,至於棚子的事情我另有辦法,不急。”喬蘇轉身對他說。
秦深拾起一塊木材拿在手裡,若有所思地說,“我到市集買把齒刀,這些木頭能給你打些妝匣。”
“不用不用,那些不急。”喬蘇胡亂抹了把臉,朝他擺擺手,捧起木頭往廚房跑,“咱們這些銀子每筆都得用在刀刃上,衣服首飾我不缺。”
秦深愣了愣,快步跟上去,喬蘇進了廚房先檢查菜刀開沒開刃,砧板敦實不敦實,輕車熟路的樣子讓秦深驚訝。
“你倒,當真是與尋常姑娘不同。”
“說什麽?”喬蘇抬頭看他,白皙的臉頰上有好幾抹碳灰,像個小花貓一樣。
“這裡,髒了。”秦深緩緩勾起嘴角,伸出手一點點擦掉她臉上的灰,冰冰涼涼的指尖蹭過臉頰,喬蘇的心跳也跟著亂了幾拍。
她胡亂抓起鏟子,觸電一般彈開,說:“那什麽我看米缸裡還有米,要不中午隨便炒個菜——”
話音未落,酒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砰砰砰幾聲響,聽起來像是什麽東西倒了。
喬蘇與秦深對視一眼,先後跑了出去。
酒館外,四個捕快合力抓住棚子頂端的油氈布,用力一扯,那破破爛爛的小棚子瞬間垮成了廢墟,一片塵土飛揚,嗆得人睜不開眼。
“你們是誰?叫酒館的趙掌櫃出來!”捕快對秦深說,“上月初十我就讓趙掌櫃把這私搭的棚子拆了,一月之期已到,他不拆我便替他拆!”
秦深皺了皺眉,把喬蘇攔在身後,對捕快說,“趙掌櫃把酒館賣給我們了,就在幾個時辰之前。”
官差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什麽,問秦深,“他臨走前沒告訴你們?”
答案不置可否,捕快為難的搔了搔腦袋,板著一張臉說,“甭管這酒館是誰的,今天這棚子必須拆!”
說完,幾個人又動手去拔那插在地裡的竹竿。
捕快,在古裝劇裡往往是開外掛一般的存在,不但能在全城百姓面前混個臉熟,旁人見了還得禮讓三分,她何不抓住這個機會,跟捕快聯絡聯絡感情?
想到這裡,喬蘇探出頭來,對那些捕快說:“勞煩各位官差大哥拆棚子了,眼看快到中午,不如就留在我這吃飯如何?”
捕快愣了,頭一回看見這樣傻的姑娘,拆她家的棚子還請人吃飯。
“沒這樣的規矩,我們——”
“怎麽說我們也是受害者,趙掌櫃臨走半句話都沒交代,還說棚子也值十幾兩呢。”喬蘇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眼裡半含著淚,悄悄抓了抓秦深的手掌心,秦深立刻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若說你們被趙掌櫃騙了,衙門倒是能為你們主持公道,可這——”
秦深說,“此事我們隻當是吃了啞巴虧,與幾位官差大人無關。只是酒館重新開張,理應請諸位喝杯酒討個好兆頭,還請諸位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