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將手中的算盤遞給宋菱月看,宋菱月抬頭看了一眼李嬸,李嬸點點,示意這個價格確實還算公道。
宋菱月便從荷包裡拿了一角銀子給了麗娘,麗娘接過了,把銀裸子放在小匣子裡,又拿出個紫檀木的托盤:“你看,我這裡還有些發帶、腰飾、香囊什麽的,你有沒有喜歡的?”
宋菱月低頭去看,一眼便在托盤裡相中了一隻靛青色的香囊,那香囊繡著根根碧青的青竹,迎風傲立,頗有風骨。
“這隻香囊怎麽賣?”宋菱月拾起香囊,愛不釋手。
麗娘掃了一眼,黛青色的美一挑,卷出一抹明麗的風情來,掩了唇笑:“可是要送給心上人的?”
那打趣的聲音從她朱色的紅唇裡吐出,雖然是打探,可卻並讓人覺得討厭。
宋菱月的臉騰一下騰起一絲紅暈來,半晌才晃過神來:“不、不是。”
麗娘用一副過來人的眼神掃過宋菱月那粉面含春的臉,露出一個‘我懂’的笑:
“這樣吧,香囊你拿走就是了,算我送你的見面禮。日後若是我有個頭疼腦熱去你那裡看病,還要你多多費心呢。”
“那怎麽好意思呢。”宋菱月有些卻之不恭,李嬸卻道:“收下吧,收下吧。以後你經常來她的鋪子裡多買些衣裳,不就還了她這個情嗎?”
“是這個理。”麗娘不等宋菱月推遲,就合上了裝銀裸子的匣子。
又陪著李嬸將繡好的絲帕賣給了麗娘,結清楚了銀錢,還沒等他們走出去,門外的香菱他們已經等不及的鑽了進來。
“姐姐,你們還要逛多久啊!我和柳良哥哥都餓了,是不是?”宋言之扯了一下柳良的衣襟,仰著小臉抱怨。
“這才多久啊,就餓了?”宋菱月捏了下宋言之肉呼呼的小臉,“想吃東西是不是?那就幫忙提著。”
宋菱月把包好的衣裳塞給了宋言之,然後又把那兩件買給祁墨和柳良的衣服遞給了柳良,“這兩件是我給你還有祁墨買的,我看你們的衣服都短了,就先買了兩件,你們看穿著舒服不舒服。要是喜歡,我們再來多買幾件。”
“謝謝。”柳良低聲的聲線在鬧哄哄的布坊裡聽不真切。
出了布坊,宋言之鬧著要吃糖葫蘆,宋菱月無奈就給他還有香菱一人買了一隻。
宋言之忙著吃糖葫蘆,自然是沒工夫抱著那些宋菱月買的衣裳了,便統統交給了柳良背著。
這一路下來買的東西可真是不少,柳良簡直成了她和李嬸的勞力。
看著柳良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宋菱月忍不住低聲腹誹:“祁墨不願意跟我們來逛集市,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肯定會讓你們當苦力給我們拎包啊?”
柳良有些想笑,卻只是聳了聳肩膀:“大概吧。”
“姐姐,咱們中午去八仙樓吃飯好不好?我們還從來沒有在外面吃過飯呢!”宋言之把一串糖葫蘆都已經吃完了,小嘴上糊著一層蜜糖,就已經開始惦記起了晚飯了。
宋菱月一抬頭,確實已經快到傍晚了,逛了這麽久,也是有些餓了。
“真是個小饞貓!”宋菱月點了一下宋言之的鼻子。
“可是,那祁墨哥哥怎麽辦呢?”宋言之歪頭問宋菱月,“咱們都在八仙樓吃飯,祁墨哥哥一個人在家,多可憐啊。”
“這……”宋菱月也為難起來。
倒是柳良打破了這為難的局面:“這樣吧,我先把東西拿回家去,再把祁墨也叫來,咱們今天就一起在外面吃飯吧。”
“好!好!這個主意好!”宋言之立刻歡呼叫好。
“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回去。李嬸,麻煩你你帶著孩子們先去八仙樓佔個座位,我和柳良他們去去就回。”宋菱月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轉身對李嬸說道。
李嬸理解的點點頭:“也好!今天過節,可不能讓祁小子一個人在家裡,那太冷清了。我帶著他們先去八仙樓等著,若是一個時辰你們還沒有來,我就帶他們回去,這樣可好?”
“嗯,那麻煩李嬸了。”宋菱月低頭又跟宋言之囑咐:“言之,那你要乖乖聽李嬸的話,不要亂跑,知道了嗎?”
“師父放心,我會幫娘看住言之的。”香菱站出來一把握住了宋言之的手腕。
宋言之卻像是個小大人一樣甩開了香菱的手,“我會聽話的。倒是姐姐,你可要把祁墨哥哥帶過來哦!”
“好!”宋菱月抹了下宋言之的小腦門,轉身對柳良道:“那咱們走吧。”
宋菱月看柳良抱著那樣一堆包裹實在走著有些困難,便主動幫他分擔了一些。
兩人有說有笑的往雙茶巷的方向走,李嬸看著兩人和諧的背影,唇角忍不住露出個淺淺的弧度來。
眼看著就快要走出集市了,卻不曾想,幾個小男孩在街市上瘋跑。
其中一約莫和宋言之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將那糖葫蘆一不小心便蹭在了宋菱月的衣服上,滾了一片的糖漿,還差點黏住了宋菱月的頭髮。
小男孩看自己的糖葫蘆被毀了,當街就開始撒潑打滾起來,口中還哀嚎:“你賠我糖葫蘆,你賠我糖葫蘆。”
那哭的叫一個撕心裂肺、涕淚縱橫,不知道的還以為宋菱月是把他給怎麽樣了呢。
宋菱月把手上的包裹放在地上,彎下腰低聲嚴肅地看著他:“小朋友,是你撞了姐姐,為什麽卻要姐姐賠你糖葫蘆呢?這樣是不對的。”
“就要你賠!就要你陪!都是因為你,我的糖葫蘆才吃不成了!”那小男孩見宋菱月搭理他,反而更來勁兒了,不顧地上髒汙,直接就那麽打起滾來,揚起一陣塵土,掀了宋菱月一臉。
宋菱月還想再跟那小男孩講道理,卻不想從隔壁的豬肉攤檔衝出來個肥胖臃腫的婦人,手裡拿著砍骨到,凶神惡煞的喊:
“是誰欺負了我家虎子!”
那地上嚎哭的小男孩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衝著那滿臉橫肉的婦人叫了一聲:“娘!”
等那婦人走進到了跟前,宋菱月便也忍出了她,是集市上賣豬肉的朱桂香。
之前宋菱月沒少在朱桂香那裡買豬肉,也知道朱桂香有個兒子,年紀尚幼很是寶貝。
“朱大嬸。”宋菱月朝朱桂香笑了笑。
“是你欺負了我家虎子?”朱桂香橫眉倒豎一臉怒容,將小男孩虎子護在了身後。
虎子和小夥伴玩了很久,臉上又是汗又是灰,顯得髒兮兮的,一雙濃眉大眼卻透著一股機靈和狡猾,他看到朱桂香為自己出頭,馬上扯了嗓子就開始嚎:
“娘,她把我的糖葫蘆弄髒了!我的糖葫蘆!”
嚎了半天,眼淚就跟不要錢的一樣,淌了虎子一臉。
這眼淚來得如此之快,讓宋菱月都驚了。這孩子要是能到現代去,參加個選秀表演,妥妥的能出線啊。
“娘,你給虎子買的糖葫蘆髒了!虎子還舍不得吃呢!”虎子撿起摔在地上已經沾了一層灰的糖葫蘆,皺著髒兮兮的小臉跟自己的娘賣慘。
朱桂香本來就是個護短的人,聽到兒子受了委屈,自是不由分說的上前抓住了宋菱月:
“你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欺負小孩子啊!快賠我兒子的糖葫蘆!”
宋菱月身材纖細,怎麽會是經常砍肉的朱桂香的對手,怎麽也掙脫不開。
“你這人怎麽不分青紅皂白。”柳良上前一把抓住了朱桂香的手腕,稍微一用力,便讓朱桂香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你放手!”朱桂香吃痛的嚎出了聲來,連忙把攥著宋菱月的手指松了,嘴上卻是不依不饒:“你們兩個大人欺負我的孩子,還有理了?”
宋菱月順利從朱桂香的鉗製下掙脫,對著朱桂香冷聲道:“朱大嬸你愛子心切我能理解,只是,你只聽從你兒子的一面之詞就斷定是我欺負了你的兒子,是不是太過武斷了?”
此時朱桂香被柳良擒得死死的,臉上卻還帶著不服氣。
此時旁邊賣糖葫蘆的大爺卻是看不下去了:“虎子娘,你可是錯怪人家了。剛剛你家那小子和那邊那幾個一直在集市上瘋跑,撞到了這位姑娘,還把糖葫蘆的糖漿抹了姑娘一身。可能是怕你會罵他,便在街上撒潑,我們都看見了。”
那老大爺話音剛落,其他圍觀的人也紛紛點頭附和說看見了事情的經過,是虎子弄髒了宋菱月的衣服,而不是宋菱月欺負了虎子。
朱桂香渾身一抖,扭頭看向身側的虎子,語氣變得無比嚴肅:“虎子,你告訴娘實話,到底是你撞了人家,還是人家欺負了你?”
朱桂香那臉板起來別說虎子了,就連宋菱月也有些畏懼。
虎子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畏縮著退後了一步,抬頭看了一眼朱桂香,連忙又低頭:
“我怕娘怪我,所以就撒潑耍賴說是這個姐姐欺負我,弄髒了我的糖葫蘆。”
“好啊!好啊!”朱桂香一臉說了兩個‘好啊’,臃腫的身軀抽動著,再開口,音調裡已經帶了哽咽:
“娘是怎麽教的你?娘跟你說過,你讀書不夠用功沒關系,喜歡玩鬧也沒關系,調皮搗蛋娘也能原諒,只是一條,不能撒謊,不能和你那個死鬼老爹一樣!你好啊,答應娘的話,轉身就忘了。娘這些年算是白疼你,白護著你了。”
朱桂香掙開柳良,跟宋菱月低聲道了歉,也不管一旁的虎子泫然欲泣的模樣,頭也不回的拿著砍骨刀就走了。
“娘!我錯了!您別丟下我!”虎子這下是真的哭了,連忙快步追上了朱桂香。
“這都叫什麽事兒!”宋菱月把扔在地上的包裹都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塵土,低頭看著身上那汙了一塊的裙擺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