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前來為妙夫人診治時宋菱月就覺得她身上的毒有點意思，是一種複合型的毒，也是一種慢性度，毒性非常的微量，卻在慢慢地掏空被下毒者的身體，最終等到毒發病忘時只會認為是身體太過虛弱油盡燈枯，根本不會聯想到是被下了毒。

  那時候宋菱月一直覺得這個毒很熟悉，後來才想起來，這種毒和之前在林府的林夫人身上發現的毒很是相似。

  難道是張郎中知道是她破解了林夫人身上的毒，怕事情敗露被林大人懲罰，所以才故意在自己親妹的身上下毒，想要設計陷害她不成？

  有之前的前車之鑒，宋菱月認為以張郎中的狠勁兒，他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以妹妹當做誘餌引誘她中招的狠招。

  “對不住了，還請夫人您另請高明吧。”

  這是宋菱月第一次對病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為了能保全自己，她也只能這麽做了。

  說完這句話，宋菱月豁然起身，轉身拎起自己的醫藥箱就要離開。

  “等一等。”妙夫人叫住了宋菱月，“難道宋醫師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會選擇你來為我醫治嗎？在明明我哥哥就是醫師的情況下。”

  宋菱月回過身，唇角露出一抹嘲笑來：

  “為什麽？我想我可能能猜測到幾分吧。就和夫人您剛剛所說的一樣，我和你的哥哥有些齟齬，與其說是齟齬不如說是你哥哥單方面的針對。我想，這次的事情該不會又是你那位哥哥自作聰明搞出來的花樣吧？

  不過，你哥哥可真是厲害，竟然把毒下在自己的親妹妹身上，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好了，事情都是已經說開了，我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了。不過夫人，您最好快些問您的哥哥要解藥，不然等再過一段時間，那些毒素累積到您的五髒六腑，再想要解毒可就麻煩了。

  你的哥哥未免也太費盡心思了，竟然在你身上用這麽歹毒又不容易察覺的毒，要不是知道你是他的妹妹，我真的要以為他想要毒死你。”

  說完這些，宋菱月唇角揚起弧度：“怎麽樣，我這個解釋你還滿意嗎？如果滿意了，那麽現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還有，請你轉告令兄，不要再耍這些手段了，醫術是用來造福百姓的，不是他用來玩弄的手段。”

  妙夫人卻呵的一聲發出尖銳諷刺的嘲笑：“看來我之前誇讚宋醫師聰慧是言之過早了，原來宋醫師也不過如此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原本已經邁出去的步伐在聽到妙夫人這句話之後懸停在了半空中。

  “我承認我那位哥哥野心勃勃，恨不能壟斷整個冀州府的醫藥業，最好能把全國的醫藥業也一柄壟斷，為了這個夢想和野心，他也著實做了很多這樣的事情。”妙夫人皺著眉頭，在談到張郎中時，眼底卻是帶著厭惡和嘲諷的。

  宋菱月隻覺得奇怪，她明明記得，張郎中好像只剩下妹妹這唯一的親人了吧？
  “你不用覺得奇怪，他說起來是我的哥哥，可我們卻不是一母所出，事實上，我的母親，是個外室，生下我之後才被我爹接進了府中給了我娘一個名分。

  我娘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他的娘卻在我娘進府沒有多久就病死了，從那之後，張旭一直認為是我們母女的出現才害死了他娘。他對我娘和我一直都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妙夫人眼底恨意滔滔，怒火幾乎要將她的靈魂點燃，淚光在眼圈裡不斷湧動，她卻強硬的梗住脖子，不肯讓眼眶裡的淚墜下。

  “我雖然是庶女，可我娘從小悉心教導我，讓我讀書認字，學習醫理，把我當做她最珍愛的珍寶來培養著。”

  妙夫人一度數次哽咽，拿起帕子擦著眼角凝出來的眼淚。

  “我外祖家本是書香門第，只可惜後來沒落了。我娘一生漂泊，以為遇到我爹是她幸福的開始，卻沒想到我爹卻騙了她，她是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卻做了別人的妾，她有多痛苦我都看在眼裡。即便後來被我爹扶持當了繼室，可她還是鬱鬱寡歡的，不久就病逝了。”

  “病逝之前，我娘曾經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娘對你沒有什麽期望，唯一的期望便是希望你能選擇自己的人生，不要跟娘一樣，不要重走她走的路。”妙夫人說道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娘故去之後，哥哥當家，不顧我的爭辯和反抗，他把我獻給了冀北王做妾。”妙夫人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兒，“冀北王接走我的那一天，我想要咬舌自盡，可卻被打昏塞進了轎子裡，昏昏沉沉就成了冀北王的五姨太。”

  “我醒來之後，王爺對我很溫柔很體貼，還恩準了我去祭拜我娘，告訴我娘我已經嫁人了，請她放心。卻沒想到，這次祭拜我卻無意間聽到同樣前來祭拜的我娘的貼身丫鬟所說的話，她說我娘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哥哥，不，張旭動的手腳，是他利用了他的醫術害死了我的母親，他讓醫術變成了殺人的東西。”

  妙夫人肩膀顫抖著，眼淚撲簌簌地往下墜落。元春取了見披肩蓋在妙夫人的肩膀上，眼圈也有些發紅：“小姐別哭了，仔細哭壞了身子，要是被在天上的夫人知道該有多麽的難過啊。”

  “宋醫師，請你幫幫我們小姐吧，全天下的人都可能和張老爺合謀，唯獨我們家小姐不可能！”

  “宋醫師，自從夫人去了之後，我家小姐忽然性情大變，變得暴躁愛發怒，其他的奴仆都害怕了小姐。

  唯獨奴婢不怕，奴婢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知道小姐本性其實是溫柔如水的。只是，自從夫人走了之後，她的性情才變得乖戾、易怒，奴婢雖然害怕可心裡更多的確實對小姐的擔心。

  後來從小姐知道夫人亡故其實另有隱情之後，小姐一心想要為夫人報仇，卻又不得章法。本想跟王爺說明，求王爺主持公道，可王爺府中的美人眾多，小姐入府這才一年已經被王爺拋在了腦後了，因此小姐才想著若是能為王爺生下一男半女，或許王爺能看在子嗣的份兒上幫助小姐了卻了這一樁心事。”

  這次元春第一次跟宋菱月說了這麽多的話，她的語氣不再是冰冷而高傲的，帶著隱約哀求的味道。

  妙夫人只是垂淚，沒有反駁元春所說的話。

  宋菱月眼看著面前嬌容絕色的女子獨自垂淚，眼角還掛著淚珠，絕美的臉上淚水斑斑，那麽纖弱的肩膀，不斷翕動著，簡直讓人擔心，她在這樣哭下去，身體會承受不住。

  宋菱月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心中卻湧起一股無從開口的無力感。

  張旭恨妙夫人的母親奪走了自己母親的地位，所以下手出掉了妙夫人的母親。

  妙夫人便想要生下孩子，借孩子的力量除去張旭。那麽等到妙夫人的孩子長成，張旭的子嗣是不是也要對妙夫人的孩子再發起復仇呢？
  這樣的仇恨只會不斷被延續下去，綿綿無期無窮無盡。

  仇恨最終會把每個人都吞噬的一乾二淨。

  妙夫人狠狠擦拭掉眼角的眼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嚴肅：

  “宋醫師，這是我張家最大的秘密，我跟你說這些便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你現在知道了，張旭在我身上下毒根本就不是想要對付你，而是想要對付我，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讓我們母女活下來。

  之所以殺了我的母親之後沒有立刻殺了我，無非是因為我這一張臉蛋還算漂亮，能夠給他帶來利益罷了。”

  她纖細的手指撫摸過自己嬌媚的臉蛋，眼裡卻沒有欣喜只有厭惡。

  緊接著妙夫人語調忽然變得柔軟：
  “宋醫師，算我求求你了，這個世上大概只有你能幫助我了。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為我的母親復仇！”

  妙夫人不顧滿身的雍容華貴也不地上的髒汙，匍匐跪倒在宋菱月的腳邊，哀婉的祈求聲從她的雙唇裡逸出。

  宋菱月歎了口氣：“你先起來吧，你身上的毒我會想辦法的。”

  聽到宋菱月這麽說，妙夫人緊皺著的眉頭有了一絲松動的痕跡。

  “不過，你的毒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想要完全祛除怕是有些困難，不過延長你的壽命卻是做得到的。”

  宋菱月根本不敢告訴妙夫人，她體內的毒看上去不顯眼實際上卻很霸道，將她的精元一點點啃食破壞，即便去除了毒素，她的身子也已經收了損，折了壽元了。

  “那孩子，宋醫師你可有辦法？”妙夫人還執迷不悟，抓住宋菱月的手腕，焦躁不安的追問著。

  宋菱月只是低聲歎了口氣：“我會盡量幫你的，只是能不能成功我也說不好。不過，夫人，你真的想要這樣嗎？為了報仇讓一個無辜的生命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等那個孩子有一天長大，得知她的出生不過是你復仇計劃裡的一環，她又該如何去想呢？夫人，我勸你還是慎重考慮為好。你想要報仇，不一定非要把無辜的孩子也牽扯進來啊。”

  妙夫人拿著手帕擦拭著眼角，聲音還有些哽咽，手指卻攥緊成拳：

  “可除了這樣，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以張旭的心思，他肯定把所有對他不利的證據全部都清理乾淨了，不會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的，加上他和王爺的關系似乎很親密，連我也吃不準王爺會不會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