繈褓裡的嬰兒還在沉沉地睡著,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如展翅欲飛的蝴蝶,五官的輪廓依稀能看到他和春兒的影子,讓他的心像是被一根羽毛搔到,柔軟起來。
那小小的手啊,那麽的脆弱又無助,五隻小手才剛剛能攥住他的一根手指而已,卻有力的緊緊攥住,好像知道他是她的父親一樣。
王聽雨的心一下子軟的不像話,想到差點就要害死了這個繈褓裡的小女兒,背脊不由得沁出了潮濕的冷汗。
小嬰兒抓著他的手指,唇角微微上揚,竟然像是在笑一樣。
“她笑了!她握著我的手在笑啊!”王聽雨激動地像是個孩子,伸出顫抖的手便要接過香菱手中的繈褓,將那小嬰兒抱緊。
香菱卻不敢輕易的放手,畢竟剛剛門外的爭吵,宋菱月一心都在手術上,她卻是聽到了一兩句的閑言碎語的。
這也讓香菱對王家人的觀感是差到了極點,可看王聽雨好像真的很想要抱抱女兒,香菱就猶豫了。
王聽雨看香菱不肯松手,便也放下了手,只是眼底卻劃過了一抹失望來。
“孩子還太小了,不能受風,還是抱回去吧,不然春兒嬸該想孩子了。”香菱隨便找了個借口,抱著小嬰兒又回到了廂房裡。
宋菱月累壞了,讓李嬸和陳媛娘留下來照顧張春兒,自己和祁墨先回到雙茶巷去。
宋菱月此舉擺明了是不相信王家人會好好照顧張春兒。
王老太當場就要發作,不過畏懼祁墨不敢作聲。
王老伯自然也是挎著個臉,嘴裡一直嘟囔,這樣傳出閑話,王家沒有臉。
不過,李嬸和陳媛娘經過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在乎王家到底怎麽說。
王聽雨在看到脆弱無助弱小的女兒之後,心中那僅剩的溫情好歹也被喚醒了一些,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到也有了些愧疚來。
第一次不顧父母的反對,讓李嬸和陳媛娘在王家住下來,照顧陪伴張春兒。
宋菱月又交代給李嬸還有陳媛娘一些注意事項,這才跟祁墨一起坐著馬車回到了雙茶巷。
宋菱月一回到家顧不得滿身的疲憊,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柴房裡燒水洗澡。
這滿身的血汙真的不是她能夠接受的。
洗完了澡,宋菱月換了褻衣便躺在了床上,連交代都沒來得及交代一聲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等再醒過來天都已經黑了。
宋菱月伸了個懶腰,高度緊張後放松的肌肉還在叫囂,睡了一覺依然覺得疲乏。
可是五髒廟卻不給宋菱月繼續睡下去的機會,催促著宋菱月趕快吃些東西,不然它們可要不依不饒了。
宋菱月出了房門看了一眼滿天的星光,夜已經這麽深了,沒想到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宋菱月揉了揉餓到已經乾癟的肚皮就像要去廚房翻點剩菜剩飯吃才好,卻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李嬸沒有回來,廚房裡怕是一點剩飯菜都沒有。
可中午的時候,她已經把所有的食材都用掉了,現在這大晚上的,她上哪裡去買菜賣肉給自己做飯吃呢?
宋菱月哀歎了一聲,走到廚房,不報任何希望的揭開了鍋蓋。
一股面條的香味從裡面飄了出來,低頭一看,鍋裡竟然還溫著一大碗的面條,上面還蓋著兩個煎的邊緣焦黃的煎蛋。
宋菱月本來就餓壞了,看到這面條,便端了出來。
時間有些太久了,面條都已經泡的發脹了,不過味道卻是很好,配上裡面的小青菜和煎雞蛋,宋菱月很快就將大半碗吃下了肚子裡。
“原來是你醒了?”
祁墨冷不丁的出聲,宋菱月正在吸溜面條,一不小心便被嗆到了,連連咳嗽起來。
祁墨連忙給宋菱月拍了拍後背。
宋菱月倒騰了半天才把呼吸給理順了,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祁墨:“你幹嘛突然出現突然出聲啊!我要是有個好歹,肯定是被你嚇的!我可不想成為大夏國裡因為被嗆到而死的人呢!”
“呸呸呸!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祁墨連呸了三下,一臉的嚴肅。
宋菱月吐了吐舌頭,用筷子挑起剩下的面條,問祁墨:“這些面條難道是你幫我下的?”
祁墨抽開椅子,在宋菱月的對面坐下,“不是我幫你做的難道是別人不成?你這可有點明知故問了。”
宋菱月確實莞爾一笑:“我可是記得某人的刷鍋水面條啊,那黑乎乎的一團,沒想到如今竟然也能做出這樣的面條了。”
祁墨故意做出一副老氣橫秋地模樣,道:“哎呀,這不都是生活所迫嘛!逼得啊!”
“這麽說,某些人是覺得在我這裡當雜役是委屈了他了?”宋菱月挑起了一筷子面條,並沒有送進嘴裡,而是挑眉看向祁墨。
祁墨連忙擺手,故意擠著眉毛作出一副可憐的模樣來:“不敢不敢,小的還要多謝掌櫃子收留,不然我跟柳良只怕都要落得無家可歸的地步了。”
“少來。”宋菱月沒好氣的切了一聲,“你和柳良分明是深藏不露,即便不遇到我,你們也絕對不可能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且不說你們兩個都有學識,隨便找家書院當個啟蒙老師也不成問題,更別說你們還有一身的功夫,即使去鏢局走鏢也能活下去吧。”
祁墨唇角漾著一抹淺淺的笑,剛想要開口,宋菱月話鋒一轉,卻讓他唇角的弧度就那麽僵硬在了臉上:
“所以,我就很奇怪了,你們兩個都會功夫,為什麽會因為遇到山匪而遇難被扔在了小樹林裡呢?而且那麽巧,那個樹林旁邊的村落正好我就在哪裡。現在想想,好像一切又有點太巧合了,就好像,你們是故意來找我一樣。”
祁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宋菱月聳聳肩膀,裝作不在意地模樣道:“你不用那麽緊張,我也是隨口一說而已。”
真的只是隨口一說嗎?深邃的眼眸按了按,祁墨沒有開口,空氣一瞬間變得沉默。
“對了,言之回來了沒有?”最終還是宋菱月選擇了打破沉默的空氣。
“回來了。看你睡的很沉,我和言之就沒有叫醒你,這會兒言之應該已經睡了。他的功課我都幫他看過了,沒問題的。”祁墨回答道。
“哦,那就好。”宋菱月點點頭,埋頭吃著碗裡的面條。“你先去睡吧,等我吃完我會把東西收拾好的,明天還要去王家看看春兒嬸恢復的怎麽樣呢。”
“明天要不要我也陪你一起去?”
宋菱月搖搖頭:“不用了,今天你那麽一鬧,估計王家也不敢怎麽樣了。只要今晚春兒嬸能撐過去,應該就沒問題了。而且我走的時候還給李嬸他們留了退燒消炎的藥,應該問題不大。”
祁墨伸了個懶腰:“那我就不在這裡陪你,先回去睡了。”
翌日,宋菱月一大早就去了王府詢問春兒嬸的狀況。
宋菱月去了王家之後張春兒在還休息,宋菱月不好打擾,便去找了李嬸詢問:
“李嬸,昨天春兒嬸還好吧?”
李嬸見是宋菱月來了,連忙打起精神笑道:“昨天你走了之後,我按照你說的,讓春兒一直側躺著,盡可能的不讓她碰到傷口,也按時的幫她清理了傷口。
只是晚上春兒忽然發起高熱來,我們按照你說的方法,給春兒喝了退燒消炎藥,又用你留下的酒精給春兒擦拭了腋下還有潛心後背,折騰到了快三更天,這高熱才退下呢。”
“難怪看李嬸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昨天晚上肯定忙碌壞了吧。”宋菱月有些心疼,“媛娘嬸怎麽不在?”
李嬸道:“媛娘她一早就回去了,她丈夫和兒子還在家裡等著她呢,我哪裡好留她在王家過夜呢。”
宋菱月抿了下唇角:“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了,我以為媛娘嬸會跟李嬸你一起留下來的才放心的離開的,早知道媛娘嬸沒辦法在王家留下的話,我就留下陪李嬸你了。”
“你昨天為了治療春兒那麽辛苦,我怎麽好再留下你在這裡照顧春兒呢。”李嬸擺擺手,表示沒關心。
“難道昨天晚上王家人就沒有來照顧春兒嬸嗎?”宋菱月不由聞到。
提到王家人,李嬸板起了臉:
“別說了,自你走了之後,王家的人就沒進去過,連看都沒有看春兒一眼。也就那王秀才還算知事兒,晚上還知道給我和春兒送來了晚飯。春兒的公婆可是來看都沒有看。
我本想著晚上讓王秀才跟我換班的,接過王秀才還沒開口呢,就被王老太給拉走了,說這廂房都是血腥氣太晦氣,他是要中狀元的人,不能留在這裡。”
“怎麽這樣啊!”宋菱月皺起了眉頭,“既然這樣,從今天開始,我留在這裡跟李嬸你換班照顧春兒嬸吧。”
“那醫館那邊的生意不做了嗎?”李嬸卻是不讚同,“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還是照顧醫館去吧。”
宋菱月搖了搖頭:“這三天可是春兒嬸的關鍵期,本來我就要時常來這裡為春兒嬸進行檢查的,不如就留在這裡,還方便一些。至於醫館那邊,有祁墨和香菱在,只要不是太嚴重的病症,藥櫃裡有相應的藥丸,不會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