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挑了挑眉頭，沒有開口問宋菱月自己就憋不住跟祁墨說了剛剛魯力在她跟前伺候時油滑的表現。

  祁墨聞言卻是笑了：“看來你還真是找到了寶。我一開始都還擔心，他一個山裡娃，就算是跟著你，只怕也走不長久，沒想到他適應的這麽快，假以時日他肯定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可是，你沒有看見他剛剛說那些話時成熟世故的模樣，和我第一次看見他的執拗和質樸完全不一樣了。”這才是宋菱月真正覺得不舒服的地方。

  祁墨也跟著歎了一聲，再開口聲音卻很平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人總是會長大的。魯力有他的重任在肩上，他必須比同齡人更快的成熟成長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扛起一家的重擔。我倒覺得，這恰恰說明，他是個有責任感懂得擔當的男人。”

  “選擇已經做出便不要後悔，後悔只會讓你更痛苦。”祁墨看著宋菱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真的能作出選擇就不後悔嗎？”宋菱月不是很確定。

  祁墨道：“之所以後悔是因為承擔不起選擇後的後果，如果人人都能承擔起選擇後的後果，那麽世上的人就不存在後悔一說了。”

  宋菱月眼眸一閃，笑道：“我怎麽不知道原來你還挺哲學的，那麽……”她突然靠近祁墨，身上幽幽地藥香縈繞在祁墨鼻端。

  “那你有後悔的事情嗎？有選擇過卻承擔不起後果的事情嗎？”

  少女清冷的聲線在寂靜的空氣裡盤旋，落在他的耳畔，眼睛亮晶晶的，還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就那樣歪著頭看著他。

  祁墨移開視線，抿了抿唇角：“沒有。到目前為止，沒有。”

  宋菱月聞言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沒有？！你活到現在就沒有一件讓你覺得後悔的事情？我不相信。”

  “確實沒有，我不騙你。”祁墨淡淡地回答，“我一直相信所有的選擇都是命中注定，竟然是命中注定又有什麽好後悔的呢？”

  “話是這麽說，可是午夜夢回的時候，難道你不會好奇，如果當初你作出了相反的選擇，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嗎？”宋菱月歪著頭看他，攪動著手指，“我就不行，我總是會想如果我作出另外一個選擇，現在會是什麽模樣。”

  “可是，另外一個選擇是不存在的。”祁墨淡淡地開口，“每一次你作出的選擇，都是當下你認為對你最有利的選擇，所以你是無法預知這個選擇對你日後的生活會有怎樣的影響和改變的。你只有到了未來，才能知道這個選擇對你到底會造成怎樣的結果。同樣的，那一個結果也未必就比現在這個好。”

  宋菱月一知半解道：“那這說明，不管怎麽選擇，都可能會後悔。因為，選擇的那一刻，和未來的那一刻想要的是不一樣的。”

  祁墨淡淡開口道：“不對。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是，修正可能會讓自己後悔的結果，而不是去懼怕作出選擇。事實上，不是你選擇了魯力，讓他從一個質樸的山裡娃變成了現在圓滑事故的店掌櫃，而他也作出了選擇。”

  “好像有那麽點道理。”聽了祁墨的開導，宋菱月心中那些小糾結放下了一大半，臉上也帶上了久違的笑臉。

  “呼！聽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我的壓力沒有那麽大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還挺會安慰人的。”宋菱月用肩膀撞了一下祁墨。

  祁墨低頭抿唇而笑沒有答話，唯有心中默默低語了一句：我不是會安慰人，我只是會安慰你罷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快到端午，暑氣漸濃，蟬鳴不覺於耳，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少了。

  街道兩邊的鋪子幾乎都是門可羅雀的狀態，也就小酒館和茶樓還保持著人聲鼎沸的狀態，街道旁種植的杏樹、桃樹都快被這炙熱的驕陽曬的卷曲了葉子。

  冀州府位處南方，空氣裡自然帶著一股潮濕的味道，悶熱悶熱的，即便打開了窗，也沒有一絲風鑽進來。

  宋菱月本來就畏熱，自從入夏之後就開始神思倦怠了，整個人都顯得蔫蔫的。

  如果不是要開醫館，宋菱月是連門都不想要出的，這一動彈便是一身的汗，空氣悶熱還帶著潮意，偶爾刮來一陣清風卻送不來片刻的涼爽，隻覺得那風裡帶著悶熱的潮意，黏糊糊的裹在身上，更加難受。

  “空調、WiFi、冰淇淋，我想念你們啊！”宋菱月第三百六十五次在心中發出了哀嚎。

  宋菱月不止一次的想要弄些冰塊來用用，然而這地界能有存冰的冰窖的地方一共就只有三處而已。

  一處是醫藥館，用來保存金貴的藥材。

  二處是林錦蘭的府上，林錦蘭倒是有邀請宋菱月搬過去跟她一起住，享用消暑的冰塊，可宋菱月哪好意思啊。

  再說了，去林府也只能她一個人去，其他人還不是要在這裡熱著，只能選擇放棄了。

  第三處不用說，自然是冀北王府了。那裡應該是整個冀州府擁有最多冰塊的地方，也是她最不可能弄到冰塊的地方。

  “熱啊，熱啊，熱啊！”宋菱月一隻手拉著領子，另一隻手搖動著扇子，扇子扇出來的風都是溫的，帶著粘稠的濕熱感，不但不解暑反而讓人覺得不舒服。

  這古代人的衣服又厚又長，規矩還特別的多，女子連個手臂都不能露出來，宋菱月覺得她在這樣下去只怕要憋出一身的痱子出來了。

  冰塊她雖然沒辦法存，但是製冰的方法她還是知道的。

  只要有硝石，那便有源源不斷的冰塊可以供給了。

  可是，問題在於，她根本弄不到硝石啊！
  “唉……”宋菱月又歎了一聲，把手裡的扇子扔到了一邊，這不解熱的扇子，扇也沒有用。

  “祁墨，你有沒有辦法能弄到硝石啊。”宋菱月被悶熱的天氣弄得是兩眼發直，半個身子貼在桌子上半點形象也沒有。

  “硝石？”祁墨也有些懶洋洋的，額頭上沁著一層薄薄的汗水，領口都已經被汗水沁出了一圈潮濕的痕跡，“你要硝石做什麽？”

  宋菱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能做什麽？天氣這麽熱當然是用硝石來製冰啊。”

  硝石能夠製冰這件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在這樣的夏日裡，京城的達官顯貴們，少不了能吃上用硝石製出來的冰品。

  只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就比較慘了，除非自己有冰窖，可以趁著冬天下雪時藏一些冰來用，否則就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兒了。

  “硝石啊？”祁墨托著下巴慢慢地思索著，“冀州府內有硝石的地方倒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那硝石礦都是朝廷掌管著的，輕易是不對外售賣的。”

  祁墨話音一落，宋菱月的小臉立刻就垮塌了下去。

  “不過，如果再私人領地發現了硝石的話那邊歸私人所有，只需要上交一層給朝廷便可。”

  祁墨的話像是一道光點亮了宋菱月的眼眸，然而下一秒，他的一句話又把這道光給熄滅了。

  “不過，一般私人自己用都嫌不夠呢，也不會輕易對外售賣的。”

  宋菱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祁墨：“你這樣跟沒有說有什麽區別，我現在感覺更加的熱了！腦袋上都要冒火了！”

  宋菱月揮動著雙手比劃了個腦袋冒火的手勢，瞪著祁墨的視線更加凶狠了。

  祁墨無奈的摸了摸鼻子，這裡是冀州府又不是京城，如果是京城的話他還有辦法能弄來硝石，甚至能直接弄來冰塊。

  可惜這裡是冀州府，他也無能為力。

  祁墨無可奈何地一攤手。

  “我倒是知道誰有硝石。”一直在研磨藥材的柳良冷不丁的開口了。

  真是難為他了，這麽熱的天氣竟然還沒有放棄手中的活兒，勤勤懇懇地在研磨著藥材。

  宋菱月把視線轉向柳良，一臉的渴求。

  柳良被宋菱月這樣炙熱的眼神給盯得都快要不好意思了，兩隻耳垂紅的簡直快要滴下血來。

  “其實這人你們也都認識。”柳良這句話一出，宋菱月頓時抬起頭來：“誰？”

  “宋軒然。”柳良單薄地唇裡吐出這三個字來。

  祁墨臉色一沉，眼神入刀劃過柳良。

  柳良打了個激靈，連忙錯開了祁墨的視線。

  宋菱月卻更覺得好奇了，忙問：“你怎麽知道宋軒然那邊會有硝石呢？”

  柳良看看祁墨又看看宋菱月，清了清嗓子，頂著祁墨快要戳死他的視線，硬著頭皮開口道：

  “上個月不是輪到我去西河村查看農田的狀況嗎？我聽說宋家在仙女峰開采出了硝石，聽說還有個會噴熱水的泉眼。”

  宋菱月雙眼大放精光，這個宋軒然的運氣也太好了吧，開采山脈竟然能開采出硝石還能挖出來溫泉？這簡直是自帶金手指buff啊！
  “哇！冬天有溫泉，夏天有冰塊，簡直了！要不要這麽好運氣啊！”宋菱月的語氣裡已經透著赤裸裸地羨慕了。

  “不就是溫泉嘛！不就是硝石嘛！等回到京城，我……”祁墨不滿地在一旁小聲地嘀咕著，他聲音很小，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他到底在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