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明白了，從今日起，末將一定聽從您的命令，您若有任何需要，便盡管開口，末將一定萬死不辭。”

  薛樺跪在錢芊芊面前，一舉一動都十分恭敬，他是個武將，也是直腸子，知道錢芊芊非同一般，所以答應得十分乾脆。

  錢芊芊松了口氣，雖然她心裡也沒多少把握，但她知道，既然從江玄那兒學到了一身本事，那就一定要派上用場，可不能畏畏縮縮。

  薛樺站起身，轉身就離開了此處，眼下外頭還有一大攤子事，所以薛樺根本不敢多留。

  “錢姑娘，這定元城裡的藥材已經不多了，先前有不少大夫都買通了這定元城的守將，偷偷溜出了了城，若不是薛將軍仔細盯著，這城裡的人怕是都要跑光了，這瘟疫也會因此蔓延出去，所以要想找到照顧那些瘟疫病人的人，一定不容易。”

  雪依侯在一旁，剛才錢芊芊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只是當著薛樺的面，她並沒有說出口，只是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但再不容易，此事也得辦，我們總要把這件事扛過去。”

  錢芊芊心裡明鏡一般，淡淡地開口，語調雖然輕緩，可卻力量十足，容不得任何人有半點異議。

  “那這瘟疫，您心裡可有頭緒？”

  雪依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目光有些閃躲，好像心裡也沒什麽底氣。

  “我才剛看過那些病人，這病要想治愈，得費不少時日，所以這一時半會兒，還沒有頭緒。”

  錢芊芊不想隱瞞，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懼怕分毫，臉上沒有半點多余的神情，眼底波瀾不驚。

  雪依雖然擔憂，但也不好開口說些什麽，只能靜靜地站在一旁，隨時聽從錢芊芊的吩咐，也在小心保護著錢芊芊。

  “從今日起，我們也要住在這病宅附近了，你回將軍府收拾幾身衣裳。”

  錢芊芊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走到窗邊，眺望遠方，眉頭輕皺，倏爾垂眸，纖長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什麽？要住在這附近？這多危險，若是不小心傳染了瘟疫，那該如何是好？我們還是回將軍府住吧。”

  雪依錯愕一瞬，不禁激動了起來，走到錢芊芊身旁，滿臉的不願意。

  “眼下瘟疫嚴重，那些百姓更是病情危急，我們若是住到將軍府，這一來一回得花費不少時辰，這不是耽誤事嗎？”

  錢芊芊說得很是篤定，完全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目光灼灼，堅韌異常。

  雪依拗不過她，只能答應了下來，回將軍府將必要的東西都收拾了過來，這屋子雖然比不上將軍府裡的，但好歹也能住人，做什麽也都方便。

  錢芊芊每日都去診治那些病人，小心看顧他們，將他們身體的每一絲變化都記在心裡，回到屋子便開始研究草藥，讓雪依去找來了上百種草藥，藥方一改再改，一點兒歇息的時間都沒有。

  過了好一陣子，京城那邊還是沒有回信，雪依確定將那封信送到了邵懷谷手裡，可邵懷谷也不知怎麽了，就是不回信，但江笙卻到了這定元城。

  “江大夫，你可算來了，這定元城的百姓已經等了你多日，總算將你等到了。”

  錢芊芊親自去迎接，雖然她已經全力以赴，但這瘟疫太厲害，她以前從未見過，這醫書上也沒有記載，所以若是只靠她一個人，研製藥方恐怕要好一段時日，但有了江笙，可就不一樣了。

  “定元城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原本早該來了，只是京城出了點兒事，我實在脫不開身，這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江笙長歎一聲，一看就是長途跋涉過的，滿臉的疲憊，身上依舊有股淡淡的藥味，神情也很是凝重。

  “京城到底出什麽事了？我給邵大人寫信，他一直沒回，我這也一直擔心著，就是無從打聽。”

  錢芊芊也隨即疑惑了起來，眉頭擰成一個死結，瞧著江笙的臉色，心裡也緊張了起來。

  “邵大人被皇上禁足了，自從京城的戰亂平息之後，皇上對邵大人就生出了不少嫌隙，先前一直隱忍不發，後來終於找到了機會，所以眼下的右相府可大不如前了。”

  江笙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透著說不出的疲憊，雖然是這般解釋，但錢芊芊知道，京城的事應該比江笙說得嚴重多了。

  “我明白了，那邵大人眼下身子無恙吧？”

  錢芊芊在心裡思量了一番，猶豫片刻，便揚起頭，眼底閃著絲絲疑光。

  “邵大人的腿疾越來越嚴重了，如今更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日日坐在木椅上，要去哪兒只能讓人抬著走。”

  江笙原本不想提起此事，但既然錢芊芊問了，他想瞞也瞞不住，所以乾脆將此事告知了錢芊芊。

  “怎麽會變得如此嚴重？我記得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他還好好的，能隨意走動，這幾年時光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錢芊芊心裡一驚，不禁追問道，能讓邵懷谷變成這般，可見京城裡發生的事一定不一般。

  “此事說來話長，總之眼下的皇上羽翼漸豐，已經不是從前的皇上了，恐怕只有蕭將軍回來，才能讓這京城的局勢完全扭轉，至於旁人，不管是誰，都沒那個能力。”

  江笙搖了搖頭，好像不大想提起這些，反正錢芊芊如今在定元城，也去不了京城，所以就算她知曉了，也根本做不了什麽，只是乾著急罷了。

  “也好，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快處理這定元城的瘟疫吧。”

  錢芊芊也退了一步，不再追問，話鋒一轉，說到了正題上，現在還是解決眼下的事最為要緊。

  “嗯。”江笙點頭應了一聲，打開手裡的藥箱，從裡頭取出了不少東西，這都是他在京城的時候準備的，就是為了應付這場瘟疫，現在到了這定元城，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錢芊芊瞧著他拿出的這些東西，當真跟江玄用的差不多，不管是銀針還是銀線，上頭的光澤都跟外頭的普遍不一樣。

  她心裡清楚，醫術高明的大夫都有自己的一套用具，每個大夫習慣不同，這手裡的東西在材質和尺寸上都有所差別，她手裡的那一套，是江玄留給她的，而江笙用的，她倒是莫名熟悉。

  “你這銀針和藥瓶，都是哪兒來的？”

  錢芊芊仔細打量著，越看心裡越疑惑，倘若江笙不是跟江玄師出同門，怎麽會用一樣的東西？

  “祖上傳下來的，這是我們江氏一族特有的，瓶底還有我們江氏一族獨特的花紋，這可是獨一無二的。”

  江笙不動聲色地解釋道，只是徑直翻著手裡的脈案，連頭都沒抬。

  “那可真是巧了，我這兒也有一套你們江氏一族的東西，是我師父留給我的，而且他也姓江，你們該不會是一家人吧。”

  錢芊芊在心裡思索著，神情也微妙了起來，上下打量了江笙一眼，仔細瞧著，江笙的眉眼跟江玄還真是有幾分相似。

  江笙放下手裡的脈案，臉色也沉了幾分，跟錢芊芊對視一眼，眉頭輕皺，“是嗎？你何時有了個師父？”

  “這也是個偶然，我遇到了個高人，他收我為徒，教了我醫術，所以我才拜他為師。”

  錢芊芊雙手環抱在胸前，抬手摸了摸下巴，淡淡地解釋了一聲。

  “哦？沒想到你在這定元城還能有如此奇遇，你的師父姓甚名誰，如今在何處？”

  江笙也來了興致，仔細盯著錢芊芊的臉，忍不住追問道。

  “我師父叫江玄，現在已經死了。”錢芊芊也沒多想，徑直開口，此話一出，江笙立刻變了臉色。

  “你說什麽？你師父是江玄？”江笙拍案而起，雙手緊攥著拳頭，額角都泛起了陣陣青筋。

  錢芊芊一臉疑惑，不知江笙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後退了半步。

  “你這是怎麽了？如此激動，難道你們真是一家人？”

  “他給你的一套東西在哪兒，拿出來我瞧瞧。”

  江笙沒有解釋，而是往前走了好幾步，低頭俯視著錢芊芊，眼底暗流湧動，似乎藏著無數秘密。

  “哦。”錢芊芊立刻答應了下來，不敢耽擱，立刻去取來了藥箱，給了江笙。

  江笙打開這藥箱，瞧著那些銀針和藥瓶，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撕扯著嘴角，喉嚨都好像被堵死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錢芊芊一直仔細瞧著江笙的神情，心裡回想起江玄先前跟她說的話，江玄有個孫兒一直流落在外，不知是死是活，以江笙如今的年紀，若是仔細算起來，也足夠當江玄的孫兒了。

  “江大夫，若是我沒猜錯，我師父是你爺爺吧。”

  錢芊芊的語氣之中盡是肯定，眼底透著說不出的倔強，一字一句都擲地有聲。

  “你確實沒猜錯，自從江氏一族被滅，我就一直流落在外，真沒想到，原來我爺爺一直活著。”

  江笙長歎一聲，兩行清淚緩緩落下，聲音都哽咽了起來。

  錢芊芊這才明白了，原來江笙根本就不知道江玄還活著，現在知道了，也為時已晚。

  江玄已經死了，屍骨無存，骨灰也埋到了地裡，什麽都沒有了，所以就算江笙再難過，也只能就此作罷，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好了，事情都過去了，師父最後一段時日過得很平靜，他若是知道你現在成了太醫，也一定十分欣慰，你就別再耿耿於懷了。”

  錢芊芊在一旁安撫道，江笙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擦了擦臉上殘留的眼淚，目光也隨之銳利了起來。

  “我這兒還有塊玉佩，是我師父臨死前交給我的，說是江氏一族祖傳的東西，我不是江氏的族人，所以這玉佩就交還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