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被傳染的百姓都在何處？”

  錢芊芊臉色一沉，心裡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已經持續了半年，那就不是那麽好處理得了。

  “薛將軍騰出了好幾處大宅子，將那些還活著的百姓都聚集了起來，現在這定元城每天都在死人，有舊人被抬出去，便有新人進去，所以地方也勉強夠用。”

  雪依想了想，便緩緩開口道，臉上有些難堪，同時也透著幾分遮掩，讓錢芊芊不禁疑惑了起來，總覺得雪依還有不少事瞞著她。

  “那直到現在，這定元城到底死了多少人？”

  錢芊芊目光灼灼，神情也凝重了起來，沒有放松分毫，眉頭都擰成了一個死結，心裡也忐忑了起來。

  “大概有幾千人，不過您放心，這將軍府暫時安全，只要您呆在此處不出去，便不會出事，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這將軍府所有人，都不得踏出大門一步，外頭的人也進不來。”

  雪依話鋒一轉，立刻提到了這個，臉上盡是堅定，不管外頭亂成什麽樣，這將軍府也要井然有序，成為這亂世之中的避風港。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絕不是逃避責任之人，也做不了縮頭烏龜，既然我回來了，便會跟你們共同面對，所有有些事，你不用瞞著我，若是你不說實話，影響了我的判斷，這後果可是你擔待不起的。”

  錢芊芊的語氣之中透著警告，雪依跟隨她這麽久，應該清楚這其中的厲害，所以也不敢再避重就輕了。

  “已經死了五千多人了，我已經給江大夫寫了信，我們定元城平息不了此事，必須向京城尋求幫助，可京城裡皇上的身子也不好，江大夫一直沒能脫身，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來，若是江大夫來了，這全城百姓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雪依緩了緩，總算將實情道出了口，都已經嚴重到要請江笙過來的地步了，可見此病非同小可。

  “我這一年多雖然沒回來，但我一直在跟著師父學習醫術，如今醫術已經精進了許多，從明日起，我就去診治那些染病的百姓。”

  錢芊芊在心裡思量著，也覺得此事刻不容緩，只是她一開口，雪依便疑惑了起來。

  “學醫術？您一直在跟著那怪老頭學醫術？還拜了他做師父？”

  雪依很是詫異，先前錢芊芊只是讓她別派人前去，後來雪依再想派人去看看錢芊芊，這定元城便鬧起了瘟疫，她也不想將錢芊芊牽扯進來，所以便一直沒有動作，也不知道錢芊芊在那兒到底做些什麽。

  “不錯，日後別再叫他怪老頭了，他是我師父，名叫江玄。”

  錢芊芊微微點頭，沒有解釋太多，斯人已逝，再多說也是無異，況且此事說來話長，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她都有些弄不明白。

  “真沒想到，那怪，不，江前輩竟然會如此做，他不是讓您在那兒陪他度完下半輩子嗎？怎麽會突然發了善心，將您放了回來？”

  一年多以前，江玄的話還縈繞在耳邊，所以雪依一直以為錢芊芊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也決定等到這定元城的瘟疫解除了，她一定要去把錢芊芊救出來。

  “他已經死了，我也遵守了承諾，陪他度完了剩下的日子，所以我跟他都沒有食言。”

  錢芊芊緩緩開口，語調輕緩，臉上也沒有半點波瀾，只是眼眶有些紅腫，一看就是先前哭過的，臉色也不大好。

  “死了？他怎麽會死？一年前他不是還生龍活虎嗎？”

  雪依驚了一下，忍不住追問道，眼底泛起絲絲疑光。

  “其實他身子早就不好了，一直都有隱疾，根本活不了多久，他先前如此說，也只是為了讓我暫時留下，根本沒想過讓我一直呆在那兒，是我們錯怪他了。”

  錢芊芊長歎一聲，神情凝重了起來，臉上愁雲密布。

  “原來如此，看來那江大夫還真是難得的好人，但就算這樣，您也最好別插手這瘟疫，現在的定元城跟從前大不一樣，好幾個大夫都染病死了，您若是攪進這灘渾水裡，怕是輕易脫不了身。”

  雪依再三阻止，臉上盡是警惕，看來她也是被這瘟疫徹底嚇住了，說什麽都不肯讓錢芊芊出手。

  “不行，我跟著師父學醫術的時候就答應他了，日後定要用這一身醫術治病救人，不能他剛死，我就食言，這豈不是讓他魂魄不寧？到時候到了陰曹地府，他可是要怪我的。”

  錢芊芊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雪依，這瘟疫越是凶險，她便越要挺身而出，既是為了死去的江玄，也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雪依知道錢芊芊的性子，既然她都如此說了，那便沒有了商量的余地，無奈之下，也只能點頭答應。

  “對了，蕭將軍那邊如何了？進展還順利嗎？”

  錢芊芊話鋒一轉，突然想起了這個，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蕭墨寒，雖然在一心一意地跟著江玄學醫術，可心卻有一大半在蕭墨寒身上。

  “蕭將軍那邊很順利，一舉奪下了東陽城，現在央國的半壁江山已經在我們手裡了，那些央國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雪依說起這個，神色總算輕松了些，說得興致勃勃，眼神都亮了起來。

  “如此便好，我也就放心了，只要蕭將軍能贏，比什麽都重要。”

  錢芊芊松了口氣，微微垂下眼簾，纖長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情緒，神情緩和了些，不像剛才那般緊張了。

  “只是這定元城的瘟疫一鬧，拖了蕭將軍的後腿，薛將軍一直都想將那些染病的百姓統統火化，不在他們身上再浪費時間和人手，奴婢一直攔著，但若是再過一個月，事情還沒有轉機，我怕是也要支持這個主意了。”

  雪依低下頭，很是無奈，眼下戰事要緊，蕭墨寒既然已經率兵出征，便不可能把打到手的城池都退回去，所以蕭國這個大後方絕不能出這麽大的事。

  “還好你攔住了薛將軍，否則那麽多百姓，統統處死，這定元城怕是要成一座空城了，到時候打下了央國，失了蕭國的民心，豈不是得不償失？”

  錢芊芊揚起頭，眼底透著說不出的倔強，雙手緊攥著拳頭，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奴婢就是料到您不會答應，所以才一直拖著，此事告知了朝廷，可朝廷那邊說關不了，讓我們自行解決，若是解決不了，讓這瘟疫蔓延到了京城，便要這定元城的所有官員陪葬，鬧得人心惶惶，官怒民憤。”

  雪依說起這個，一臉惱怒，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想想就是那小皇帝的作風，只是邵懷谷在做什麽，為何也不想個辦法？

  “那此事蕭將軍知道嗎？”

  錢芊芊反問道，心裡的疑惑更深。

  “薛將軍封鎖了消息，沒有傳到蕭將軍那兒，眼下央國的戰事最要緊，就算這定元城的人都死絕了，也不能妨礙蕭將軍。”

  雪依緩緩開口，一五一十地解釋道，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意思，一切不利於戰事的消息，都絕不能傳出去。

  “那就對了，若是蕭將軍知曉此事，定會想辦法解決，斷然不會讓此事拖上半年之久。”

  錢芊芊心裡也頓時了然，事情拖得如此嚴重，絕不是蕭墨寒的作風，不管用什麽辦法，蕭墨寒都會抑製住這場瘟疫。

  “唉，都是那幾個央國細作，否則根本不會出這種事，先前您中的毒，也是他們下的，他們故意將毒蛇放進來，咬傷了您，那些人，真是罪該萬死，將他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雪依說起這個，不禁咬牙切齒，看來此事已經全都查清楚了，跟錢芊芊料想的一樣，就是那些央國細作下的手。

  “那那些細作呢？都揪出來了嗎？”

  錢芊芊緊接著問道，她倒不是想為自己報仇，只是在擔心這定元城的百姓，若是讓那幾名細作繼續流竄，還不知會出什麽事。

  “早就抓到了，只是那幾名細作一被抓，就統統服毒自盡，一個活口都沒留下，要不然這瘟疫也不會無藥可醫。”

  雪依頓時泄了氣，那幾名細作的動作實在是快，她和薛樺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們就咬破了嘴裡的毒囊，死了個徹底。

  “好了，現在我回來了，此事就定有轉機，你就別再垂頭喪氣了，若連我們都放棄了，那這定元城豈不是真的沒救了？”

  錢芊芊並沒有在意此事，若是那幾個細作有活口，雪依也不會如此沮喪，央國人做事向來狠辣，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錢姑娘，您若是瞧見了那些染上瘟疫的人，恐怕就說不出這種話了。”

  雪依眉頭緊皺，一直不敢看錢芊芊的臉，說起這個，她竟然露出了驚懼之色，簡直是稀奇。

  能讓雪依如此害怕的，想必這瘟疫非同小可，應該比先前在蕭墨寒軍中流傳的厲害得多，錢芊芊也在心裡做好了準備。

  “此事如此嚴重，邵大人也沒來信嗎？”

  錢芊芊盡力保持著鎮定，在這個時候，她絕不能慌。

  “除了朝廷來的聖旨之外，京城沒再來過任何信件，奴婢也一直在疑惑，按理說，邵大人應該也早就知曉此事了，按他的作風，不會坐視不管，可現在卻完全不聞不問，實在可疑。”

  雪依在心裡沉思片刻，說得毫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