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錢芊芊點了點頭，這風雨落到身上確實不舒服，看這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官差們也都急著去避雨，她便也不強撐了。

  就在她和雪依要走到街邊小店避雨之時，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突然從後頭躥了出來，一把撞開錢芊芊和雪依，趁機順走了錢芊芊的錢袋和好幾件首飾。

  “有賊。”

  錢芊芊大喝一聲，掙扎著站了起來，傷口一不小心被撕裂了，猩紅的血漸漸滲出，染紅了她肩頭的衣衫。

  “還愣著幹什麽？快追。”雪依轉過頭，給後頭的幾名隨從使了個眼色，那些隨從剛要追過去，卻被錢芊芊攔了下來。

  “不行，這是調虎離山之計。”錢芊芊神情凝重，額角都泛起了道道青筋，雙手緊攥著拳頭，果然不出她所料，在長街的死角處，衝出來了一夥賊人。

  “快，快上。”

  官差們見狀，也激動了起來，一股腦地衝上去阻擋，可賊人凶殘，全都是亡命之徒，這附近的官差根本不是對手。

  雪依也抽出腰側的長鞭，和元影一起護著錢芊芊，手裡的油紙傘早就被撇在了地上，錢芊芊渾身濕透了，長發也被浸濕，黏在了臉上。

  再這樣下去，她們絕對不是這夥賊人的對手，官差們都分開巡邏，遠處的官差根本來不及趕過來。

  錢芊芊拿著防身的匕首，盡力閃躲著，身上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腦子暈乎乎的，眼前一片朦朧，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雪依，你快帶錢姑娘走。”

  元影瞧著大事不妙，便替雪依和錢芊芊擋住了面前撲上來的賊人，雪依也是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硬撐不是辦法，所以便解決了幾名賊人，殺出個豁口，帶錢芊芊逃了出去。

  “錢姑娘，快走，不能停。”

  雪依見錢芊芊走不動了，便立刻出言提醒，但錢芊芊的傷口隱隱作痛，跑起來實在艱難，腳下一軟，一個踉蹌，不小心摔倒在地。

  雪依停下腳步，轉頭去扶錢芊芊，背後一個賊人出現，趁著雨勢，抬手就打暈了她。

  錢芊芊淋著雨，腦子一片混亂，眼前也是一陣迷糊，手腳冰涼，隻瞧見一雙腳緩緩走進了她，強烈的緊張之下，她眼前一黑，也昏了過去。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錢芊芊的眼珠在眼眶裡打轉，眼皮沉重得厲害，卻怎麽都睜不開，身上仿佛有道枷鎖，將她牢牢捆綁，讓她無論如何都掙不脫。

  漸漸地，陣陣脆響闖入她耳中，異香環繞在她鼻尖，她好像置身在一片迷霧之中，怎麽樣都找不到方向。

  錢芊芊走在迷霧之中，雙腿戴著枷鎖，仿佛有千斤重，突然前方萬馬奔騰，千軍萬馬將她圍在其中，廝殺一片，兩軍對壘，像是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戰鬥。

  在那些將士之中，一匹雄壯的紅棕馬闖入她的視線，馬上有一男子，著一身銀白鐵甲，手握長劍，五官大氣硬朗，長眉入鬢，目光凌厲，猛然揮劍，面前的敵人就倒了下來，身下都是猩紅的血。

  錢芊芊一眼就認出了那男子，除了蕭墨寒之外，沒人有這般氣勢，她激動了起來，拚命朝蕭墨寒跑去，可卻怎麽都碰不到蕭墨寒的衣角。

  “蕭墨寒，蕭墨寒，我在這兒——”

  她一直朝蕭墨寒揮手，可蕭墨寒卻好像完全看不到她，她喊破了喉嚨，蕭墨寒也沒有半點反應，身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突然，一名敵軍出現在蕭墨寒身後，揮著手裡的長刀，朝蕭墨寒猛然刺去，錢芊芊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刀就在她眼前刺進了蕭墨寒的胸膛。

  “蕭墨寒，不要，蕭墨寒……”

  錢芊芊猛然睜眼，身上出了一層冷汗，尖長的指甲嵌進了手心的皮肉裡，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緊繃了起來，眉頭緊擰，面如死灰。

  瞧著這周圍的環境，錢芊芊頓時疑惑了起來，想開口叫人，嘴唇張合，喉嚨卻乾疼，費盡力氣，才咿咿呀呀發出了點兒聲音。

  清脆的響動依舊在繼續，屋子裡的香味也越來越濃，看這周圍的陳設，好像是寺廟裡的禪房。

  錢芊芊掀開身上的被子，想掙扎著下床，可腳剛一落地，身子便癱倒了下去，她渾身燙得厲害，而且當真沒有半點力氣。

  片刻之後，木魚聲停了，一名身著袈裟的和尚走了過來，靜靜地在她身旁站定，臉上平靜如水。

  “梵，梵空師父。”

  錢芊芊撕扯著嘴角，嘗試了好幾回，才擠出了這幾個字。

  “你身上的刀傷還沒好，又淋了雨，發著燒，昏迷了三天三夜，總算是醒了。”

  梵空緩緩開口，語調輕緩，眼裡沒有半點波瀾，幾句話就將錢芊芊眼下的境況說得清清楚楚。

  “我竟然昏迷了這麽久，雪依，雪依呢？”

  錢芊芊在心裡思量著，仔細回想起來，她昏迷之前雪依在她身邊，而且那時候情況危急，她跟雪依好像都快沒命了。

  “你差點兒就沒命了，還在關心旁人。”

  梵空倏爾垂眸，臉上沒有半點多余的神情，眉頭微皺，讓人看不明白。

  “她到底如何了？”

  錢芊芊緊接著追問，強撐著眼皮，緊盯著梵空的臉。

  “她在隔壁禪房，眼下已經無事了，你放心吧。”

  梵空語調淺淡，如此一來，錢芊芊總算松了口氣，緊攥著拳頭也松了下來。

  “多謝師父相救。”

  錢芊芊緩了緩，雖然起不了身，但還是向梵空道了謝，真沒想到她身處險境，梵空還能施以援手。

  “你怎麽知道是貧僧救的你？”梵空倒是有些吃驚，頓時也來了興致，上下打量了錢芊芊一眼，倒是對錢芊芊有些刮目相看。

  “當時情況如此危急，我的隨從根本顧不上我們，再說了，若非師父您相救，我和雪依又如何會出現在這兒。”

  錢芊芊面不改色，她雖然很不舒服，但腦子還是清楚的，所以有些事她大概都能猜到來龍去脈。

  “看來貧僧救你沒錯，不過這也是你命大，若這三日內你醒不過來，貧僧便會替你誦經超度，讓你入土為安了。”

  梵空伸手給錢芊芊把脈，錢芊芊也沒閃躲，她知道梵空不是一般人，所以懂得些醫術也並不奇怪。

  錢芊芊會心一笑，但笑得十分蒼涼，她幾次三番地身處險境，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難受。

  “你淋了雨，染上了風寒，傷口又在發炎，雖然醒了，但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貧僧每日都會差人給你送藥，你必須按時服用。”

  梵空收回手，說得很是篤定，但錢芊芊心裡卻沒有半點波瀾，現在是生是死對她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了，她隻覺得頭痛欲裂，好像隨時都會失去知覺。

  “貧僧知道你很難受，但我這兒有個好消息，你聽了或許能打起精神來。”

  錢芊芊聽著梵空的話，心裡很是疑惑，瞪著眼睛望著梵空。

  “蕭將軍平安無事了，是你用自己的命化解了他的劫數。”

  梵空吐出一句話，錢芊芊頓時清醒了起來，猛然起身，牽動身上的傷口，疼得她忍不住唏噓了一聲。

  “您，您說的都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很快就能收到從邊疆來的消息，到時候就全都清楚了。”

  梵空面不改色，好像對所有事都了如指掌，這倒是讓錢芊芊來了興致。

  “您到底是如何知曉的？這些事您一說一個準，難不成您真的有通天之術？”

  錢芊芊很是奇怪，她原本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術，但說不定在這古代還真的有人會什麽特異功能，畢竟她都能穿越，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貧僧不過是肉體凡胎，每日只會誦經禮佛，這些都是佛祖提點，貧僧不過是傳信罷了。”

  梵空向來謙遜，所以說得也很是玄乎，弄得錢芊芊也實在想不明白，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內幕。

  “那蕭將軍日後還會有劫數嗎？”

  錢芊芊也不再繼續問下去了，反而關心起了蕭墨寒，眼下蕭墨寒平安無事才是最關鍵的，別的她都不在乎。

  “這個貧僧不得而知，不過蕭將軍不是一般人，這命數也跟常人不同，你是他的劫難，也是他的福星。”

  梵空說得很是神秘，倒是讓錢芊芊聽不明白了，這劫難和福星完全是兩個相反的身份，沒想到她竟然都佔了。

  “這是何意？”

  錢芊芊忍不住追問，神情了凝重了起來。

  “福禍相依，是福是禍有時候只在一念之間，你命裡跟蕭將軍有解不開的緣分，這輩子都注定糾纏，但最終結果到底如何，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梵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臉上的笑意很是微妙，錢芊芊一頭霧水，但也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梵空不開口的事，她再怎麽問也沒用。

  錢芊芊躺在床上，眼皮沉重得厲害，只要蕭墨寒沒事了，她便放心了，只要能讓蕭墨寒化險為夷，她死千百回都無所謂。

  “你好生歇息吧，貧僧先走了。”

  梵空並沒有多留，這不是他的禪房，他也知曉分寸，話音一落，便轉身走了出去。

  錢芊芊倒有些想不明白，先前梵空說她是妖女，一心要殺了她，沒想到到最後救她的人還是梵空，這世事還當真是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