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芊芊知道自己現在光是說她倆還不能明白,便擱置下這事。
錢芬心不在焉的賣了幾份醬菜,不是缺斤就是多兩,惹得買醬菜的人直皺眉頭。好在都是老顧客了,也知道錢家這幾姊妹不是貪這個便宜的人,提醒兩句稱對啊斤兩也就作罷。
“你來看著堯哥兒,還是我來賣醬菜。”錢芊芊看出錢芬的心思不在這,也知道她的心思到底是飄到哪兒去了,但錢芊芊這次是打定主意要給錢母一個教訓,怎麽也不會動搖。
她接過錢芬手上的大長筷子和杓子,一邊顧著生意,一邊意味深長道:“有時候心軟容易壞事,就像著蘿卜絲,做之前要不曬乾水分,裝進壇子裡就容易腐爛。”
“可是大姐,人和吃的東西怎麽能比較呢?”
錢芬自來就是善良的,平常見人在街上摔了磕了,放下手上的生意也要過去扶起來,更何況現在被關進牢裡的人是錢母呢。
她知道錢母不對,錯得厲害,可還是狠不下心來。
她抿緊嘴,猶豫道:“那蘿卜曬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心疼,可人逼得太緊了……”
錢芊芊手停在半空中,隨即無聲笑了笑,將包好的醬菜遞給攤位前的人:“王伯您慢走,好吃下次再來。”
王伯笑呵呵應下,拎著包醬菜回家給兒子兒媳做飯。
錢芊芊回身看向錢芬,直接道:“所以你想讓我求那些當差的把娘放出來?”
錢芬點了點頭,她的確是這麽想的。
她心裡松了口氣,心想大姐這是要松口了?
誰料下一瞬,錢芊芊堅決道:“小芬,我不會去求,但我也不會攔著你去求。”
錢芬一愣,求人?怎麽求人?
她唯一一次和官差打交道就是大姐被人誣陷入獄,而她也只是無能的哭,聽大姐的話該去做什麽,根本不曾與官差交涉什麽。
但娘在獄中一定不習慣,堯哥兒也離不開娘,她就算試試也一定得去。
錢芬咬咬嘴,心裡暗自做了決定。
錢母入獄的第一天晚上,因為堯哥兒哭鬧不休,錢芊芊一宿沒睡,錢家小院陷入混亂的荒頹之中。
堯哥兒直到天快亮了,哭得累了,才抽搭著入睡,錢芊芊掛著兩個黑眼圈,看了眼睡著的堯哥兒,輕輕籲了口氣,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沉,錢芊芊是被錢宣驚醒的。
哐當一聲,著急的小姑娘面紅耳赤的推開錢芊芊的房門,帶著哭腔道:“不好了大姐!二姐去闖衙門了。”
錢芊芊心裡咯噔一下。
不是被錢芬闖衙門的消息震驚,而是被錢宣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心悸久久不能平複。
錢芊芊看了眼堯哥兒,還好堯哥兒睡得沉,就算這麽大的動靜也只是四肢揮了揮,聲一停又安睡過去。
“噓。”錢芊芊比了個手勢,小心翼翼的下床穿上鞋子,躡手躡腳的推著錢宣走到門外,再小心翼翼的合上門。
一系列動作放得輕,沒有將堯哥兒吵醒,錢芊芊靠在木頭柱子上,長長的松了口氣。
然後,閉眼挺錢宣哭著絮絮叨叨,許久後聽她聲音越來越弱,反反覆複也說不出什麽新的話來,錢芊芊心想她應該是累了,才緩緩睜開眼睛,問道:“她闖進去了嗎?”
“啊?”錢宣茫然,睜大眼睛看著她。
錢芊芊耐心道:“她闖衙門闖進去了嗎?”
錢宣想了想,她只是聽人說二姐去闖衙門,但至於有沒有闖進去她的確不知道。
錢宣眼裡的淚更多了:“大姐我們去看看吧,要是二姐出了什麽事就不好了,娘這才進去,二姐不能再進去了啊。”
錢芊芊後背離開柱子,突然起身往外走。
錢宣急了,一把拽住錢芊芊的衣袖,帶著哭腔道:“大姐你真的不管二姐了嗎?”
錢芊芊無奈一笑,低頭瞥了眼錢宣拽住她衣袖的手:“你不放開我我怎麽去看你二姐的情況?”
錢宣這才笑了:“那大姐我跟你一起去看吧?”
“小輝去學堂了,家裡沒人,小宣你就留在家裡看堯哥兒。”
錢芊芊安排完,在錢宣灼灼的目光下出了小院,但到了衙門,卻並未看見錢芬。
守在衙門口的衙役錢芊芊是認得的,或者說大半個衙門的人錢芊芊都是認識的。
做生意從來不是件簡單的事,就算她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火鍋店,但遇到的雜七雜八的事也不少,一來二去與衙門也熟悉起來。
守門的衙役也是認識錢芊芊的,畢竟火鍋店的火鍋口味他極其喜歡,樂得與錢芊芊混個臉熟,指不定哪次去吃火鍋的時候還能多上幾盤小菜。
本著這樣的想法,在錢芊芊上前詢問的時候,衙役還是面上帶笑的。
“錢老板說的那位姑娘來是來過,不過被沒眼力見的訓斥幾句,紅著眼睛就跑開了,現在去了哪兒我還真不知道。”
錢芊芊眯了眯眼,覺得錢芬不像是被罵兩句就會放棄的性格,她面上笑著道:“麻煩了。”
衙役客氣的笑了兩聲,可漸漸察覺到不對勁了,這位錢老板怎麽還不走?
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站在那,偶爾兩人視線相撞,她便把笑的弧度拉大,顯得很是燦爛和真誠。
但無論如何,就是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錢老板是還有什麽事?”衙役問道。
錢芊芊無奈的聳聳肩:“還不是我家那妹子,我怕她等會兒還會來,便想著在這等著她,省得她給兩位大哥再惹麻煩。”
提起自家妹子,她似乎情緒很是複雜,又是擔心又是無可奈何。
衙役略微同情的看了眼錢芊芊,對另外一位錢姑娘大鬧衙門的行徑也寬容了許多,不過要是那位錢姑娘不再來回來了呢?
他跟錢老板說是紅著眼睛離開的,實際上是抹著眼淚跑開的,小姑娘都被罵哭了,怎麽也不會再敢來了吧?這錢老板恐怕是要白等咯。
他心裡這麽想著,嘴上卻還是道:“錢老板真是愛妹心切,那位錢姑娘有你這姐姐怕是三輩子積來的福氣,旁人比不得啊。”
這話還在說著,錢芊芊的注意力已經偏離。
瞧著打街東那頭過來的人,不是錢芬還是誰。
不僅人又來了,周身縈繞一股倔強,手裡還提著不少東西,衙役看得瞪直了眼,誒喲,這位錢姑娘沒有他想象中那般柔弱啊。
衙役來了精神,抖了抖身子,聚精會神的看朝他們走來的錢芬。
人走近了,才看清她手裡拿的不是其它沒用的,而是頂好的藥材。
錢芬看起來有些緊張,小臉繃得緊緊的,雙手攥得發白,一上來看到錢芊芊才稍稍松了口氣:“大姐,你也來了。”
錢芊芊笑笑,一副隨和的模樣:“沒事,你該做什麽做什麽,我就看看。”
錢芬咬咬唇喊了一聲,眼神下意識的看向兩位守門的衙役:“大姐……”
錢芊芊背過身去,擺明了不會插手此事。
錢芬沒辦法,深吸一口氣,轉向兩位衙役,努力扯出一個笑來:“兩位大哥,剛才是我做事衝動,惹得兩位大哥不高興了,你倆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這點小東西就算是我賠禮道歉的了。”
她想明白了,硬的不行就要來軟的,既然硬闖闖不進去,那她就去買些昂貴的藥材送禮,想他們看在這些藥材的份上,不會再多加為難她,能讓她順利的進去。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兩個衙役頓時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身子往後一退,大聲怒道:“你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拿回去!”
錢芬嚇得身子一顫,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我是賠禮道歉的,沒有其它意思……”
“拿回去。”兩個衙役繃緊臉,一點不容商量。
錢芬無助的看向錢芊芊,錢芊芊默默轉過頭去,並沒有心軟。
錢芬神情失落,面向兩位衙役時無措道:“兩位大哥,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
如此固執,惹得兩位衙役更是不愉快了。
更何況現在街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看熱鬧的人也不少,各色各樣的眼睛盯著,兩位衙役已經氣得滿臉通紅,說話的語氣也不怎麽樣友善:“錢老板,你家妹子是在侮辱我們?”
強硬的語氣嚇得錢芬眼睛一紅,抿緊嘴不敢再說話。
錢芊芊見狀,到底是不能狠下心來,朝兩位衙役笑了笑道:“好了,小芬,兩位大哥都是清廉守禮又大度之人,縱使你犯了些小錯,他們也不會放在心裡,你這些小禮拿來,雖心是好的,但他們斷然也不可能會收的。”
一番話下來,兩位衙役臉色變好。
當著那麽多百姓的面,他們要真把東西收了,別說名聲怎樣,可能連飯碗都保不住。
衙役道:“錢老板說得沒錯,我們向來秉公執法,錢姑娘要有什麽事直說就行,別整那些有的沒的。”
錢芊芊笑著點頭,錢芬見狀也順著道:“是,是我不好。”
她頓了頓,確定兩位衙役的面色還不錯,壯著膽子道:“那兩位大哥能讓我進去看看我娘嗎?”
兩衙役眉頭一皺:“錢姑娘的娘?因何事進去的?”
錢芬尷尬一笑:“不過是些小糾紛,大家沒說得清楚,有些小誤會,沒想到鬧成現在這幅模樣。”
“錢姑娘進去登記一下,盡快出來吧。”
“多謝兩位大哥。”
錢芬喜不自勝,激動的拽住錢芊芊的袖子,錢芊芊回以一笑。衙役引著往前走,錢芬高興往前走,走了會兒才發現錢芊芊沒有跟上來。
衙役也發現了,頓了頓,回頭詢問:“錢老板?”
錢芊芊破有深意的一笑:“我在外面等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