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芊芊在天悅酒樓已經混了個臉熟,她到的時候,店小二和掌櫃都不必問她來此地的目的,就徑直迎上去,領著她上了二樓。
小二還頗熟稔的說:“老板總念叨著您最近該過來了。”
“哦?”錢芊芊莞爾一笑,跟在小二後面很快就來到了摟上的雅間裡,見到穆天悅的第一句話便是,“穆兄真是神機妙算,怎得知道我要來?”她走到圓桌邊,飲下上面早早就斟好的茶,“不然你再猜猜,我來找所為何事?”
穆天悅本背著一雙手對著錢芊芊,聽她這般說,也來了興致,“容我想想。”
錢芊芊順勢坐在圓凳上,靜靜等著對方的掐算。
穆天悅故弄玄虛的手指在指節間飛快遊走,“你這個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定然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情,不如我將心中所想寫在紙上,你去另一處些,咱們對對?”
“好啊!”錢芊芊反身就去了雅間裡放文房四寶的案牘之上,在上面挑了一張裁剪好的宣紙遞給穆天悅,又隨手遞過去一隻狼豪,自己則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面前的紙張,龍飛鳳舞一番。
“我好了。”錢芊芊抬眼朝穆天悅看過去,對方隻晚了自己一步便也寫好了。
他勾起嘴角淺笑,順手抄起桌上的折扇,“那便三下之後,一同展開?”
錢芊芊點頭走過去,同穆天悅並排,“穆兄請。”
“咚、咚、咚”三下之後,兩人同時將宣紙擺在面前的圓桌之上。兩張紙上分別用蒼勁有力和清秀的字跡寫著:糧倉地窖。
兩人同時看向對方,眼神交流之下,忽然就同時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弄得退守在外的下人們全都一驚。
小二戳戳趙燁,“你家老板到底是有什麽樣的神通,我跟我家少爺這麽久,從未聽他如此爽快的笑過,就算是同將軍也不曾有。”
“少打聽這些有的沒的,還隨便拿將軍出來比,小心被有心人聽見,連累了穆家滿門。”
小二身形一滯,“對對!是我唐突了,多謝趙兄弟提醒。”
“客氣。”趙燁側身拱手,目光透過雅間的屏風,見到並立而站的兩人,眉頭微微一皺。
他打心眼裡是希望錢芊芊和蕭墨寒修成正果的,再說蕭墨寒走的時候也叮囑過自己要好好看顧錢芊芊,雖然沒明說,那話裡的意思他是聽出來了,其實就是要看住錢芊芊,免得她和別的男子產生什麽不該有的情愫來。
趙燁一直覺得蕭墨寒多慮了,錢芊芊成日接觸的不是胸無點墨的農戶,就是已經有家室的商人,哪裡會有什麽能生情愫的男人。
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也沒見過錢芊芊對誰如此不設防過,哪怕是對蕭墨寒,她都小心著,怎得對這個穆天悅就能如此?
難道她瞧不出將軍對她的情誼和心思嗎?
趙燁這邊為自己真正的主子憂心的時候,錢芊芊卻和穆天悅有說有笑地站在閣樓的窗戶前,望著下面來往的人群。
“你的想法是同那些糧鋪借用地窖?”穆天悅緩緩搖著扇子,有偶爾抬頭見到他的女子,他都頷首行禮,對方登時就滿臉通紅,跟著就能引起不小的騷動來。
跟蕭墨寒比,穆天悅當是那種最典型的翩翩公子了,少了幾分英氣,卻多了幾分文質彬彬。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出於禮貌去打招呼,還是為了撩撥這些姑娘們。
不過,他還是穆家唯一的男丁,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沒什麽不可以。
於是,錢芊芊憋住笑,假裝什麽也沒看見,回答道:“嗯,我來的時候大致調查過,連州城所有糧鋪的地窖都有富余,只要租用的價格合理,應該也不會影響糧鋪的生意,於我們而言也能少些路上的損耗和折騰,一舉兩得。”
“話是沒錯。”穆天悅收起扇子,將注意力放回到正事上來,“不過我覺得自己弄一處地窖再找人管理好過去別人那裡討口飯吃,你覺得呢?”
錢芊芊沉默片刻,“辦法是個好辦法,以後若是田間的產量越來越大,便也不用擔心糧鋪供給不上。只是選在哪裡呢?”她說著從天悅酒樓俯瞰整個連州城,“城內怕是不行,沒有合適的地址。”
“城外。”穆天悅像是早就想好了,甚至還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地圖,上面用朱砂畫出了一處地點,“此地是我穆家百年前的別院,後來因為各種原因而賣給了他人,那戶人家後面家道中落,宅子一直荒廢著。最近我把它收回來了。”
錢芊芊眼睛在地圖上來回探看了一番,“這個地方似乎剛好在錢家村和連州城的中間,兩邊的距離差不多?”
“正是。”穆天悅反身回到圓桌上坐下,“這樣一來,對作物的損耗就更少了,而且不用連夜趕路,對於你我兩邊的手下人來說也能夠更加集中精力在運輸上面,豈不美哉?”
“確實!”錢芊芊興奮地湊到穆天悅身邊,指著地圖道:“而且,你這處別院四周都是山路,從這宅子望下去,不論哪邊有人都能看見。若是遇到什麽什麽歹人對糧食有什麽想法,必然能夠第一時間就做出應對。”
穆天悅拿著扇子的手一起一落,“啪”一聲打在掌心,“而且在運輸過程裡,方圓幾十裡的視線都能看清楚,可以讓兩邊帶著煙花,若是路途中遇到問題,也可以第一時間通知到。”
錢芊芊連連點頭,兩人一拍即合,當下決定,明日便啟程實地考察一番,順便帶上人手,也將這處荒廢已久的宅子好好收拾收拾。
翌日,錢芊芊如期出現在天悅酒樓的後院,穆天悅則在招呼下人將準備好的新家具做檢查。
“都好好看一看,有沒有什麽落下的。”他見錢芊芊來了,忙敲敲身旁小廝的手臂,“你也去幫忙。”跟著朝她走過來。
錢芊芊越過穆天悅的肩膀,看著忙碌的下人們,“穆兄這哪裡是想把宅子當成地窖倉庫,我看是打算舉家遷徙吧。”
“那宅子足足有五六畝地那麽大,你不若是要都當作倉庫來用吧?”穆天悅笑言,“我聽聞那裡還留下許多我穆家的老物件,我正好同先人好好交流一番。”
怎麽交流?同鬼魂嗎?
錢芊芊腹誹,揮揮手,“罷了罷了,你家的屋子想怎麽樣當然是你說了算,我便只要一處倉庫或者地窖即可。”
“定然男不了錢老板的。”
兩人相視一笑,跟著便各自上了馬車。車隊不緊不慢連州城外行駛,剛過午時,便到了。
錢芊芊立在大宅子前方感受到什麽叫做奢華,就算是蕭墨寒的將軍府也沒有這樣的氣派。
白石圍牆上雕刻了滿滿的浮雕,精細到人物的發絲。仔細看,雕的似乎正是穆家的發家史。其實若後來易過主,應當是會改動的,但這白石浮雕實在是太過精美,恐怕是那後來的主人也不舍得毀掉。
而白石圍牆之下就是一扇巨大的金絲楠木的門,門環不似別人家的是銅製的而是鐵製,還渡上了一層金。
錢芊芊不禁咂咂舌,“你家先祖當真是懂得如何享受生活啊。”
穆天悅聳聳肩,推門而入,身後的下人們登時魚貫而入,裡面已經有一部分先來的家仆和嬤嬤,她們正在宅子裡穿來穿去,好不忙碌。
“少爺。”一四十歲左右管家模樣的男子迎上來,“已經收拾好了幾處住所,您同這位貴客若是午膳在路上沒有吃好,我即刻便叫他們弄些茶點來,晚膳也可以稍早些開席,您看?”
“嗯,王叔你安排就好。”跟著穆天悅和錢芊芊就在仆人的引導下朝宅子後面的廂房走,不多時便到了一處小院子,有正廳,還有偏廳,同時還有兩處廂房。
典型的兩室兩廳戶型啊。
錢芊芊一邊看一邊感慨,“甚好甚好啊。”她從一處廂房參觀完走出來,“在這裡住個幾回,我怕是回去就要嫌棄我那小門小戶來了。”
“你啊!這話分明就是在打趣我,嫌我穆家一個別院都如此奢侈,我方才就聽出來了。”穆天悅邊說邊往正廳走。
錢芊芊跟上去解釋,“我可從未有過這種想法,若是有那個能力不享受要那些錢財作甚?抱著萬貫家財,住草屋,吃糠咽菜嗎?”
“成,怎麽都是你有理。”穆天悅坐在正廳的主位上,抬手指向側邊的位置,“一路顛簸,你便也快休息休息,等下吃了差點可以去小憩一會兒,晚膳的時候再叫你。”
“嗯。”錢芊芊往門口走,一隻腳都踏了出去又收回來,“忘了件正事。”她反過身,在穆天悅面前站定,“在天悅的時候太過喜悅,路上的時候方才想起,這宅子是穆兄的,我的作物放在這裡也是要交租金的。”
“不必,舉手之勞而已。”況且若是要了錢芊芊的錢,他又何必有這樣的提議?
錢芊芊卻很是堅持,篤定的看著他,“親兄弟明算帳,穆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錢確實必須也該給的。我同意借用你貴寶地,完全是因為這裡的地勢,還有以後若是做大,怕連州城也裝不下我的野心。”
錢芊芊嫣然一笑,“我可不是為了省掉所謂的租金才來的。最多,你按市場價再給我些優惠,可好?”
“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我若是不要,怕是你要說我瞧不起你了吧。”穆天悅無奈的說。
“所以說,知我者穆兄也。”錢芊芊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契約遞過去,“路上的時候臨時擬的,你且看看,若沒問題,便如此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