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轟轟烈烈的收場。

  錢芊芊再醒來時，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跟被抽掉了一樣，身上提不起半點力氣來，稍稍一動，左胸處就傳來炸裂的疼痛。

  “醒了？”蕭墨寒第一時間就察覺了她的動靜，驀地起身，端著一杯水走過來。

  “凌俊達呢？”

  錢芊芊是個記仇的人，接過水，第一個問的人就是凌俊達。

  這一劍，可一點不輕松呢。

  蕭墨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語氣裡帶著無可奈何的怒意:“剛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的情況？’”

  而他在這守了她整整五天，從一開始的危在旦夕到保住性命再到終於清醒過來，她不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什麽。

  但錢芊芊的性子有一絲固執，你若不告訴她，她還真就能直直的盯著你，也不說話，就是用那一雙水潤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你，逼得人不得不妥協。

  “他死了。”

  錢芊芊聞言，心裡頭說不上是如釋重負還是大快人心，隻覺得，終於，凌子安終於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了。

  “你現在感覺如何？傷口可還作痛？還有沒有其他地方感到不舒服的？”

  蕭墨寒謹遵醫囑，把所有的細節一點一點問清，生怕因為他的忽視，而耽誤了錢芊芊的痊愈。

  錢芊芊隻覺得胸口有些疼痛，但也知道這是正常的反應，便沒放在心上，她隨意敷衍一番，對凌俊達之事還是放不下。

  “那麽多人裡面，他為什麽要殺我呢？”

  錢芊芊搞不懂了，在場那麽多人，偏生她運氣最差，難不成是她長了一張容易讓人欺負的臉？
  蕭墨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打消她的幻想:“他主要想殺的人應該是凌子安，但當時凌子安被趙燁護在身後，他無法下手，而你又和凌子安走得最近，你應該還哪裡惹怒了他，他便想拿你泄氣。”

  惹怒了他？錢芊芊心裡一虛，凌俊達那麽聰明的人，自然明白她和凌子安在水牢中的一場做戲。

  越是像凌俊達這樣的人，越容不得欺騙與愚弄，會覺得恥辱，那麽對她下了殺心也不難理解。

  可是……

  “我怎麽覺得他是因為打不過你，才會趁機偷襲我？”

  蕭墨寒一愣，沒想到她反應得還挺快。

  毀了凌俊達一切的是他，但凌俊達殺不了他，所以，他選擇殺他最愛的人。

  蕭墨寒難得升起幾分愧疚，嗓音溫和道:“這次是我將你卷進了風波之中，是我對你不起。”

  要不是他失蹤，她也不會毅然決然出來尋他，更不會被關進水牢，也不會被凌俊達刺中一劍，險些喪命。

  蕭墨寒流露出的愧疚讓錢芊芊受不住了，她連忙岔開話題，嬉笑道:“那你準備如何賠償我？要我看啊，你不如以身相許得了，再跟我回錢家村如何？”

  錢芊芊只是開了個玩笑，畢竟人家堂堂一個大將軍，怎麽可能同她再回到錢家村那窮鄉僻壤的地方。

  也沒想著要收到蕭墨寒的回答，錢芊芊捂住肚子，覺得自己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裡，充斥著對食物的渴望，指了指桌上的梅花酥，意思不言而喻。

  蕭墨寒沒有將梅花酥遞給她，他早就吩咐好了廚房做好養身體的人參粥端過來，這梅花酥現下不適合她這個病人食用。

  至於去錢家村的事，蕭墨寒開始細細考慮起來。

  人參粥很快端過來，跟著人參粥一起來的還有穆天悅和趙燁二人，錢芊芊因為沒吃上梅花酥而挎著的臉驀地笑開，心急的就要去接穆天悅手裡的人參粥。

  蕭墨寒不輕不重的打在她的手上，替她接過了那碗粥，還不忘解釋打她的原因：“燙。”

  男人皮糙肉厚，滾燙的熱粥也耐得住，他細心的舀了一杓，吹冷了再送進錢芊芊嘴裡。

  錢芊芊面色一紅，眾目睽睽之下有些不好意思。

  穆天悅打趣道：“這漕幫幫主死了，你也沒了可嫁之人，我看你不如就在眼前抓一個，嫁了得了。”

  錢芊芊和蕭墨寒對看一眼，同時別開了臉。

  她要對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下手……那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況且從始至終，蕭墨寒從未說過喜歡她這種話，若是最後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豈不成了笑話？

  錢芊芊要臉，這種有可能丟臉的事，她才不做。

  她繃緊脖子，嘴裡的粥也食之無味。

  落在蕭墨寒眼裡，就成了她不願和他有所牽連，至少是不願意嫁與他的。

  他心情突然不好起來，起身把人參粥遞給身邊的丫鬟，起身離開，經過穆天悅身邊時，冷聲提醒道:“謹言慎行。”

  穆天悅愣了，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難道不是互相愛慕就差沒有捅破窗戶紙了嗎？他今天本想做一回媒人，可沒曾想，媒人沒有做成，反倒成了惡人。

  罷了罷了，這兩位都是說不得的。

  錢芊芊不是矯情的人，讓丫鬟喂她她覺得別扭極了，本想接過來自己喝了得了，誰穆天悅跟受了驚似的，差點沒跳起腳來。

  丫鬟也是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生怕錢芊芊搶了她的飯碗。

  錢芊芊哭笑不得，只聽穆天悅說道:“我說錢姑娘啊，你可安分一點，你這條小命貴著呢，你可別再折騰了！”

  旁人左胸口中了一劍，不死也得沒了半條命，但看錢芊芊醒來就跟個沒事人似的，虧得啊都蕭墨寒的功勞。

  說起來，穆天悅還有點心疼:“你這條命，現在說價值千金也一點不誇張，這中州城裡，數得上名頭珍貴藥材，不管用不用得上來，都往你這屋裡送。”

  穆天悅說著還指了指角落裡那堆藥材:“也正是靠著蕭將軍買下來的這些珍貴藥材，你才能恢復得如此之快。你可得好好記著蕭將軍的情誼。”

  錢芊芊點了點頭，一時之間，琢磨不透蕭墨寒到底是什麽個意思。

  不過管那麽作甚呢，先把當下的日子過好吧。

  “我們何時離開中州城？”這地方，錢芊芊是一點不想待了。

  穆天悅又指了指門外:“一得看蕭將軍的意思，二，你還得去把那位少主給說服了。”

  “說服少主？”錢芊芊迷茫的抬起眼，半天才回過神來，“你是說凌子安？”

  “可不就是。”穆天悅見錢芊芊喝了碗人參粥，氣色更好後，也不顧忌會打擾到病人修養了。

  在他看來，錢芊芊現在身體好著呢，畢竟是用銀子給喂出來的。

  他悠悠的尋了把椅子坐下:“那位少主說你對他有救命之恩，有些感謝的話一定要親自對你說，蕭將軍趕了幾次就來了幾次，這會兒正在外頭等著你呢。”

  錢芊芊從穆天悅的語氣中聽出了看好戲的味道，不過凌子安要見她，她也沒有什麽理由拒絕。

  “勞煩把他叫進來吧。”她傷口還疼，下地行走不大方便。

  很快，凌子安就從外頭走進來了。

  見到錢芊芊，凌子安在水牢中輕視不信全無，反而是滿臉愧疚的站在錢芊芊榻前。

  “你說還我自由，沒成想，還順帶把漕幫也還給了我，這個人情，我欠下了。”

  錢芊芊一時不大習慣凌子安好好說話的樣子，她擺擺手，無所謂道:“救你只是順手而為，而且你若真要感謝，也是謝蕭墨寒，我並沒有幫上多大的忙。”

  凌子安頓了頓，蕭墨寒他自然也記得他的人情，算起來，蕭墨寒已經救過他兩次了。所以為了表示感謝，昨日還特意尋了寨中之寶贈給那人。

  誰料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眼，說道:“我沒有幫你，我只是殺了一個通敵叛國之人。”

  凌子安搖搖頭，不再想蕭墨寒奇怪的態度，問道:“你還想留在中州嗎？”

  “你若想留下來，我漕幫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話中深意，不言而喻。

  凌子安想的是，他也到了年紀，是該成家的年紀了。而他在水牢中被幽禁多年，對情愛之事早就淡薄，而錢芊芊無疑是他最中意的夫人人選。

  錢芊芊自然也聽懂了凌子安的意思，一口氣險些沒上得來。

  怕自己誤會，錢芊芊再次詢問道:“你的意思是？”

  凌子安一本正經:“你若願意，我就娶你。”

  果然是這個意思，錢芊芊看他面色鎮定的說出這話，心裡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看來凌子安並不是對她有不同的感情，而是覺得她會是個不錯的夫人罷了。

  如此一來，錢芊芊也不怕傷了人心，沒帶半點猶豫的回絕道:“我不願意，我要回錢家村，就算不回，我想嫁的人也不是你。”

  被拒絕得乾脆利落，凌子安說不失落是假的，畢竟錢芊芊的確是他認識的女人中，最聰慧與善良的一人。

  但強扭的瓜不甜，凌子安也不強人所難，只是出於好奇問道:“聽你口氣，你已經有了想嫁之人？”

  瞬時，屋裡人都豎起了耳朵。

  沒有人注意到，窗戶外，一個身影停下來，也在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錢芊芊笑眼眯了眯，也不直面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道:“幾位如此關心我的私事，怕是於理不合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錢芊芊和他們在一起時間長了，又不像平常姑娘家拘束矜持，一時間他們都忘記了人家還是個未出門的黃花大閨女。

  是他們僭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