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婦人同伴離開,婦人抿緊唇,神情緊張,眼神四處張望,確定門口無人後,才向錢芊芊點點頭。
她想活。
婦人這次主動把手遞給錢芊芊,錢芊芊在她手上寫下:我能救你,你得幫我。
婦人一愣,想到那些人的手段心裡有些猶豫畏懼,要是被他們發現,她恐怕明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
但要是不幫,她就得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聾啞一輩子,想到此,婦人一咬牙,點頭應下。
錢芊芊這才松了口氣,若是婦人不肯幫他們,在這地方他們還真找不到別人了。
錢芊芊將布條交給婦人,在她手上寫了個“貴客,穆”。
婦人把布條藏進鞋底,瞟了眼前芊芊後,飛快的離開。
“你讓她把布條送到哪兒去?”
凌子安目睹完兩人的一番操作,總算把探出的腦袋收回,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錢芊芊伸了個懶腰,目光落在凌子安的飯菜上,咽了咽口水道:“我隻告訴了她應該送給誰,其他的,並沒說要求。”
那婦人又聾又啞的,行事本來就不方便,與其多要求,還不如簡單的來。
凌子安無話可說,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哼,你真覺得她能幫到你?”
“不試試怎麽知道?”錢芊芊收回視線,反問道。
肚子實在餓得慌,錢芊芊開始覬覦凌子安的吃食,凌子安發現後,果斷護食,三五口就把飯菜吃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個餅。
錢芊芊沒指望他能把餅讓給自己,閉上眼準備睡覺,免得被餓得難受。
凌子安一瞧,默默的把餅踹在懷裡。
再說婦人,身上帶著布條,一路就往宅子南邊去了。
南邊多是專門招待貴客用的客房,近幾日他們府上有貴客來訪,還大擺了宴席她也是知道的,要想找到他們並非難事。
她到了南院這邊,卻發現事情並不妙。
說是貴客,周遭明裡暗裡卻守了不少漕幫的人,她一進到這地,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懷疑。
立即就有人出來攔住她的路,“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麽?”
婦人咿咿呀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守衛的人這才發覺她是個又聾又啞的婦人,恐怕是走錯了路來到這。
眉頭一皺,就要趕走。
聽見動靜的趙燁和穆天悅從門外出來,一聲呵止他們趕人的粗魯動作。
“這是怎麽了,在外面吵吵鬧鬧的。”
漕幫的人恭敬回道:“趙老板,是個走錯路的婦人。我們這就把她給趕出去。”
“等一下。”
錢芊芊失蹤,現在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能是她給他們傳遞的信息,趙燁不敢錯過任何的可能。
他留下婦人,道:“宿醉一晚,今早起來頭痛難忍,這婦人若是會點按摩的手藝,就把她留下來。”
手下幾個互相看了眼,他們怎麽和聾啞人交流?
有人把婦人拉起來,在她面前按了按腦袋,又指了指趙燁,婦人聰明,一眼就看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連忙笑著點頭。
趙燁和穆天悅把人帶進屋裡後,並沒有什麽動作。
倒是婦人,一進屋就尋了紙筆,寫道:“二位是?”
雖她來之前就確定了裡面的人是貴客,其中就有一個姓穆的。但茲事體大,她還是得再確認一次。
穆天悅和趙燁在紙上寫了各自的名字,婦人看了會兒,驀地往地上一坐,從鞋底裡掏出布條來,遞給兩人。
穆天悅頗為嫌棄的搖搖頭,趙燁面不改色接過,攤開一看,湊在一旁的穆天悅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錢芊芊的筆跡,還有“稅收”二字,就像是兩人之間的暗號一樣。
“她在哪裡?”
剛問出口,穆天悅就想到婦人不會說話也聽不見,於是拿了紙筆重新寫了一次。
婦人寫道:“水牢。”
但水牢在哪裡?
穆天悅與趙燁對望一眼,再問婦人,婦人隻畫了路線圖出來,卻怎麽也不肯親自將人帶去。
穆天悅和趙燁只能作罷,讓婦人離開後,準備將消息悄悄傳遞給蕭墨寒。
門外突然響起叩門聲,穆天悅動作一頓,將布條和信藏好,再前去開門。
門前就是那位小廝,他余光透過縫隙將屋裡不動聲色打量了一遍,才恭敬問道:“兩位都在屋裡待了整整一天了,現下夜涼,是否要出去走走,也好解解熱氣。
穆天悅聞言道:“走走也好,不過我家少爺今日頭疼,怕是走不了多遠,在附近院子轉轉就好。”
小廝往後退了一步,作出請的手勢:“那趙老板先請。”
趙燁咳了兩聲,這才從屋裡走出來。
三人走在夜色中,氣氛詭異,似乎有暗流湧動。
寂靜之中,還是那小廝先開口。
“聽聞今日趙老板頭疼,還請了位婦人來給您按摩,也不知道現在可是好了些?”
趙燁敲敲腦袋,眉頭跟打了結似的:“好是好了些,就是我家那婢女說不見就不見了,實在令人頭疼得很。”
小廝定定站住,目光如刺,緊緊鎖住穆天悅:“聽下人說錢姑娘是與你一同扶醉酒的趙老板出去的,穆兄弟仔細想想,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嗎?”
話裡話外都是懷疑的意思,穆天悅眉頭一跳,怒道:“我們的人在你漕幫出了事,你們沒能力追查到罪魁禍首,現在反而懷疑起我們來了?哼!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小廝拱手作揖:“穆兄弟不要誤會,但當時的情況下,的確只有你一人是清醒的,若想要早點找到錢姑娘,還得需要你的幫忙。”
這不卑不亢的模樣,再說他是個小廝,穆天悅第一個不信。
穆天悅臉上還帶著幾分薄怒,對他的懷疑不滿得很,但似乎事關錢芊芊,他才忍著氣配合道:“我們扶著少爺出來後,在花園裡不知道突然從哪兒鑽出來的一堆黑衣人,三五兩下就打暈了我們,再醒來,錢姑娘就不見了。”
小廝暗自思忖,看穆天悅不像說假話的模樣,只能作罷。
但那劫持人的黑衣人,到底要劫持的是真的錢芊芊?還是假的?
小廝深深看了兩人一眼,說了句“天色已晚”便告辭離開。
待人走遠了,穆天悅松了口氣,輕輕吹響骨碟,將地圖和信還有布條一起交給蕭墨寒的暗衛。
接下來他們能做的,就是等待蕭墨寒的成功。
錢芊芊還不知道布條有沒有傳出去,她百無聊賴的坐在地上,手捧著臉,嘴裡念念有詞。
凌子安忍耐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麽?念叨這麽久了,也不嫌累?”
“我在同自己打賭。”錢芊芊眼睛一亮,嘴角露出笑意。
這女人怪得很。
雖是覺得人怪,凌子安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打了什麽賭?”
錢芊芊驀地抬頭對他一笑,凌子安當即覺得她笑得不懷好意,果然,只聽她得意道:“賭你什麽時候會主動來問我,好奇我在做什麽。”
“唉。”錢芊芊長歎一口氣,“果然還是小孩子心性,禁不起半點誘惑。”
凌子安臉色一黑,發誓不再與錢芊芊說半句話。
“也不知他們何時才能找到找我們。”錢芊芊自言自語又說了句,“按我的推算的話,應該不會超過三日。”
前一句還能忍住不搭理她的凌子安,聽到“三日”忍不住冷笑了聲:“不說那婦人有沒有將布條交到你求助的人手裡,就算是他們知道了,但外面守衛森嚴,你以為那麽容易就能進來?”
“這裡是漕幫,不是集市,更不是誰都能來去自如的。”
凌子安毫不留情面的打擊錢芊芊,錢芊芊也來氣了,這人是被關傻了吧?怎麽一門心思認準了自己逃不出去?
懶得再與他搭話,錢芊芊信任蕭墨寒,自然相信他一定能救他們出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兩人相顧無言,對視一眼,齊齊轉頭。
翌日,再次到了送飯的時間,但來送飯的婦人卻不是昨天那人了。
難不成出了什麽事?
吃完飯,婦人們收拾好離開後,凌子安滿足的打了個飽嗝,見錢芊芊表情不大好,難得好心的安慰起她來。
“要逃出去本來就不是件容易事,你看我被關了這麽多年都沒能出去,你要是這麽輕易的就逃了,那我豈不是一點面子也沒了?”
錢芊芊擔心的是那婦人若真出了什麽事,也是被她所牽連,但依照穆天悅的性子,定會護那婦人周全才對,絕不會任由她自生自滅。
那婦人現在沒出現在送飯的人裡,只能說,她被穆天悅和趙燁留下了,又或者是被送到了別處。
再說若是真被暴露了,那現在定有人過來警示她一番,但從昨日到今日,漕幫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並不像是發現了什麽的樣子。
錢芊芊自我安慰了一翻,這才放下心來。
她抬眼看了看凌子安道:“放心好了,給不了你面子,但能給你自由。”
凌子安心裡沒甚期望,面上還是不屑的撇撇嘴,一副“我才不相信”的模樣。
“我那叔父手段了得,但願你那些朋友能自求多福吧,”凌子安面上的絕望很淡,像是放棄了掙扎,認命一般。
錢芊芊看得心裡不舒服,好好的一少年,卻硬生生被折磨成了這樣,日後就算出去了,怕是性情也古怪得很。
她顧忌到凌子安的情緒,說了聲好就不再說話。
但人擔心什麽就來什麽,錢芊芊中午才暗道沒人來警示她是一件好事,可這老天爺像是和她作對一樣,到了約摸傍晚的時候,外頭走進來一人。
錢芊芊定眼一看,來人不正就是那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