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店，能夠虧損的數額是不一樣的。

  像鎮上一般的酒樓，在鎮上有幾十年的根基，虧個幾十百兩的絲毫不成問題，但她的火鍋店才新開，還沒立穩腳，也沒有虧損的預算。

  但很顯然，鎮上的酒樓館子像約好了一般，齊齊當起了攔路虎，不惜自己虧損也要分走她的客流，讓她的火鍋店無人光顧。

  錢芊芊突然想到了那日的店小二所說的話：“現在動靜越大，日後麻煩越多。”

  錢芊芊一時陷入沉思之中，讓她也再降價？不行，那樣算上盤店鋪的成本以及開出的工錢，她不僅不會賺，甚至還有可能虧。

  倚在木窗旁，油燈枯黃，院子裡安靜得只剩下蟲鳥的叫聲，錢芊芊苦惱了一晚上，整日未眠。

  第二天一早，錢芊芊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飯桌上。

  錢芬知道最近大姐忙，累得飯都吃得少了，所以今天起了個早，特意做了一桌豐富的早餐。

  這一桌子誘人得很，錢宣和錢輝都眼巴巴的看著，但每一個人動筷子都在等著錢芊芊。

  可等錢芊芊一出來，錢芬被她眼底下的青黑嚇了一跳，咽咽口水道：“大姐……你要不今天休息休息？”

  這個時候怎麽可能休息？錢芊芊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撿起最面前的烙餅子啃起來。

  吃飽了才有力氣，她才能和那一堆的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

  而且火鍋底料得提前製作，她上一次的做的量不多，現在差不多又得去鋪子裡買香辛料了。

  錢芊芊啃了兩嘴大餅，突然放下，笑盈盈道：“對了，最近鎮子裡各處的酒樓都有惠利，不如今晚別在家吃了，我們去鎮上的酒樓吃吧。”

  錢家幾兄妹互相看了眼，面面相覷，他們大姐難不成是被打擊得瘋了？

  “這不大好吧，再說外頭的酒樓都是些清淡的，吃起來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大姐的火鍋。”

  錢芬抿了抿小嘴，一雙大眼睛真誠得很。

  錢宣見狀提議道：“不如我們就去吃火鍋店裡的火鍋，大姐做的火鍋最好吃了！”

  “好了，都別說了。”錢母製止了幾兄妹的討論，看錢芊芊神情欲言又止，頓了頓才道：“如果火鍋店的生意做不走就算了，我們還能接著賣醬菜呢，大不了我和芬芬再多做點荷包，一家人的生活總能將就著走的……”

  錢芊芊這才反應過來，她火鍋店生意慘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家裡來。

  她對錢母笑了笑：“娘您別擔心了，這生意啊，肯定能做著走的。”

  她想清楚了，讓利是不可能的了，但吸引客人進她店裡卻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鎮子上的人比起村裡的要更富庶一些，所以在村裡人還在追求溫飽時，鎮子上的人已經在崇尚書香水墨。

  在他們眼裡，有學識的人，就是要高人一等，走在路上都能被塞幾個包子進去。

  所以她不如投其所好。

  錢芊芊想到了辦法，心情大好，在錢母和幾兄妹關切的目光中，揚著嘴角走出了小院。

  來到香料店裡，那日的老頭遠遠瞧見他，又像上次一般扔下客人就直奔她迎來了。

  老頭笑容可掬，但一雙眼裡的精明藏不住。

  “姑娘來了，快進來瞧瞧吧，我這兒啊又進了幾樣新的香料，你來瞧瞧可有中意的。”

  老頭滿臉笑意，領著錢芊芊看了眼新進的香料，似乎也沒有向錢芊芊推薦買的意思，但不知不覺的，話題就繞到了火鍋上。

  “聽說鎮裡開了間什麽火鍋店，那位置可是絕佳，是鎮上人流最多的地方，周圍又多是商鋪，彼此間還能有個照應，就是聽說火鍋店這兩日生意不怎麽樣，實在可惜了。”

  老頭連連搖頭，一副惋惜的模樣，一雙精明的眼睛卻放在錢芊芊身上，一動不動的打量著，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一樣來。

  而錢芊芊一聽，坐不住了，涼好的茶也變得燙嘴起來。

  她倏地起身，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大爺是不知道啊，如今生意不好做，再好的位置也沒用啊。”

  “哎，大爺您給我照上次的香辛料再來一份吧，我這還得回去好好鑽鑽，想法子把客人給招攬回來。”

  說著錢芊芊就到了香辛料的櫃子面前，阿生並沒有想上次一樣上前招呼，而是直愣愣的站在角落，一動不動。

  後頭的老頭卻跟了上來，繼續道：“怎麽沒用了？那是姑娘你沒有摸透裡面的規矩。”

  錢芊芊扯了扯嘴角，這老板別有所圖，把她當成了待宰的小肥羊了是吧。

  她掩了掩眼，配合道：“哦？大爺從商幾十年了自然是我不能比的，只是不知道那裡面的規矩是什麽？”

  老頭隱晦的笑了笑，乾癟的嘴吐出四個字：“錢權，人情。”

  錢芊芊一愣，沒想到不管古今，某些觀念和默認的規則倒是出奇的一致。

  老頭看錢芊芊楞楞的模樣，隻以為自己把她給唬住了，臉上的神情更加高深莫測，顯得他整個人都高深起來。

  要在他面前的真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說不定還真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老頭繼續道：“你要有錢有權，在這鎮上你別說想開一個火鍋店，你就是想開十個也不成問題，也沒有人會敢打壓你的火鍋店。”

  但有錢有權的人畢竟少數，老頭眼神一厲，話鋒猛的一轉：“但如果你沒錢沒權，就得靠人情關系了。”

  “你得走進商會這個小圈子，得到大家的認可，才能在這鎮上平安無事的開店知道嗎？”

  商會，這倒是個新奇的。

  錢芊芊配合問道：“那商會怎麽進？”

  說了大半天，總算是入坑了，老頭心滿意足的笑笑，拍拍錢芊芊的肩道：“鎮上的商會是隸屬於連州的，要想進就必須得有連州商會中的人帶入，小姑娘，遇到我是你的運氣好。”

  “您……”錢芊芊故作驚訝的睜大眼，嘴唇微張，一臉的驚喜樣。

  老頭心裡更定，壓低了聲音緩緩道：“不過天上不會掉餡餅，我們商人也不做虧本生意，你要讓我帶你入商會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得將火鍋底料的方子告訴我。”

  上次那方子他嘗試了一次，做出來的東西豬狗都嫌棄，擺明了這小姑娘誆了她一次。

  老頭循循善誘，誘導錢芊芊把火鍋底料的方子給交出來。

  他眼光毒辣，認準了這火鍋必定會被很多人所喜愛，與其被一個丫頭經營得半死不活的，還不如他接手創下輝煌。

  老頭想得好，甚至要把火鍋店開到連州的想法都生出來了，萬事俱備，只欠錢芊芊的火鍋底料。

  但沒想到錢芊芊不僅沒有交出火鍋底料配方的想法，還一臉好奇的問道：“那連州商會的會上是誰？”

  老頭子不耐煩了，皺著眉道：“穆天悅。”

  心理預感被證實，錢芊芊不忙著說出與穆天悅的相識的事情，而是抿抿唇，一臉猶豫不決，似乎掙扎了很久才道：“此事事關重大，而且方子也是我家中娘親所製，方子並不在我手中，我還要回去與她商量一番才能給老板你答覆。”

  老頭一聽方子不在她手裡而在她母親手裡，趕忙催促道：“那你快回去把方子拿到手，我盡快帶你入見連州的商會會長。”

  方子就在她自己手裡，錢芊芊回了小院，當然不是莫名其妙的問錢母方子，而是攤開紙筆，開始書信一封給穆天悅，並在信中說明了事情經過。

  然後，靜待穆天悅的回信。

  三日後，一輛華麗簡單的馬車出現在小鎮新開的火鍋店裡，馬車的華麗與小鎮的古樸的氣氛格格不入，有種突兀的異樣貴氣。

  錢芊芊正在火鍋店裡收拾，聽到外面突然湧現的嘈雜聲，她從窗內探出頭往外看去，隔著重重的人，總算看見了從馬車上優雅走下來的男人。

  穆天悅，天悅酒樓的老板，也是連州商會的會長。

  熟人見面，分外眼紅，穆天悅一眼就看中了桌上的火鍋，被兩種湯底給吸引了，招呼都還來不及打就直接坐下。

  “這就是你所說的火鍋？”穆天悅湊近了將火鍋好一番打量，尤其對那薄薄的隔板興趣濃烈。

  錢芊芊放下手中的抹布，店裡沒有其他客人，她也就不顧忌的做到了他的對面。

  不坐還好，一坐下，穆天悅看見她像是看見什麽洪水猛獸一般，指著她腰上髒兮兮的圍裙道：“蕭將軍都快到了，你就穿這個給他看？”

  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不在身邊，那讓她套個麻袋出門她都不會有半句不滿。

  但悅己者在身邊，那就……

  “你現在自己招呼一會兒你自己，我回趟家中，取樣小物什。”

  錢芊芊撂下一句話，腳下猶如長了風火輪，眼裡像是裝了紙燈，面上紅霞飛起，一溜煙的離開了火鍋店。

  再回來，已經是一身嫩綠色的長裙，外罩子薄紗白衫，披散的長發規規矩矩的盤起來，額邊留了幾縷碎發，一雙眼裡亮晶晶的。

  穆天悅看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錢姑娘果然從不會讓人失望。”

  一句話隱藏了好幾個意思。

  第一個不失望，是對她火鍋的稱讚，第二個不失望，則是對錢芊芊迅速回小院更換裝扮的事。

  錢芊芊面上一紅，感覺穆天悅毫不遮掩的話，比清酒還要灼人。

  她紅著臉爽朗一笑，突然聽背後傳來聲音。

  “我不在，可是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