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後院,購買田地的事情已經無需商榷,不過是打個幌子罷了。
陰了幾日的天,醞釀良久,終於嘩的一聲落下瓢潑大雨。
簷下多了扇雨簾,劈裡啪啦雨勢又急又猛,錢芊芊瞟了眼簷外的雨,再同情的看向穆天悅。
“沒想到穆老板來這一趟,不僅撞上了桃花,就連老天爺都想辦法讓你留下,好讓你和這朵桃花好好繼續了解了解。”
雨勢過大,明日要想回去,路上肯定得折騰一番。
但穆天悅有種直覺,這周縣令的千金不是個有自知之明的,要是真纏上了他,可能還得認為他不知好歹。
穆天悅一想到此,渾身打了個冷顫:“不就是場雨,只要明早之前停了,我就即刻動身。”
錢芊芊看了眼陰沉沉的烏雲,不看好道:“穆老板還是做好準備吧。”
“不過那周小姐怎麽就瞧上了你?”錢芊芊發現疑點,那幾位姑娘顯然就是衝著穆天悅而來。
穆天悅沉眉想了想,半是客觀半是玩笑道:“或許是因為被我外貌吸引……”
錢芊芊怔了怔,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閉上嘴,竟無法反駁。
翌日,錢芊芊就發現了,從古至今,眾人貪財比之重色更為厲害。
雨沒有挺,穆天悅苦苦望著停在雨中的馬車,再無奈看了眼斜後方倨傲的坐在火鍋店的周婉兒,頓時心裡一陣發寒。
若不是錢芊芊拽住他,他就是不顧危險也要冒雨離開。
錢芊芊把穆天悅拽回火鍋店裡,扔給他一條乾淨的棉布:“人只有一條命,還是顧惜點好。”
穆天悅拿棉布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還來不及說什麽,周婉兒如同鬼魅一般到了他面前,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棉布,細細替他揩乾淨背後的雨水。
穆天悅渾身一僵,如避蛇蠍般大動作的後退了兩步,一臉複雜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周小姐自重。”
刷的一下,周婉兒臉漲紅成豬肝色。
“你真是個懦夫!既然喜歡本小姐,那本小姐都如此主動了,你還躲躲閃閃做甚?”
錢芊芊震驚的看向穆天悅而周婉兒,難道其中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
穆天悅那個冤啊,但因為周婉兒是周縣令的千金,他多少要給幾分薄面,是以縱使厭惡,還是解釋道:“周小姐怕是誤會了,我昨日是第一次看到你,更沒有喜歡你。”
周婉兒頓覺難堪,想她一縣令千金,何時被人拒絕過?
她攥緊拳頭,眼裡露出諷刺:“呵,不過是個低賤的商人,本小姐能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既然不知好歹,本小姐也不奉陪了!”
說完,憤憤然起身離開。
錢芊芊看得目瞪口呆:“這位周小姐……到底想做什麽?”
穆天悅行商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是低賤的商人,他灌了杯涼水,語氣低沉道:“怕是奉命行事。”
周縣令野心大,想把手伸到連州城中,連州城數得上名號的人都收到他的賄賂,但連州城有蕭將軍坐鎮,誰敢沒眼色的在他名下做那些汙穢事,因此紛紛拒絕,將收到的賄賂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周縣令。
他本以為此事就這麽算了,沒曾想到了錢家村,又巧合的遇到了周縣令的千金。
要說這是純粹的巧合,那周縣令未免也把他當傻子了吧。
穆天悅沒有細說詳情,錢芊芊也不追問,只是若有所思的眯著眼。
人走了,雨勢也越來越小,等到屋外的雨也停了,穆天悅拱了拱手:“我走了,日後有事盡管來連州找我。”
錢芊芊點頭應下,送走了穆天悅,來到隔壁的醬菜鋪子。
醬菜鋪子陳設簡單,就是幾個結實乾淨的大架子,上面擺著瓶瓶罐罐,鋪子門口還有兩口大缸,裡面是醃製好的鹹菜。
買醬菜的人很多,雖然是深秋時節,錢芬還是在攤子前忙得滿頭大汗,時不時用手背揩揩額頭上的汗。
見到錢芊芊,她興奮地擺擺手:“大姐你來了!”
錢芬在幾天的鍛煉下,已經能獨當一面,將醬菜鋪子給打理妥當,來的客人也都能應付下來。
她小臉紅紅的,兜裡的沉甸甸感讓她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這些可都是銀子啊。
“會不會太累了?”錢芊芊有些心疼錢芬、錢宣這個妹子,懂事得不像個小姑娘。
錢芬搖搖頭:“我在這兒都看著呢,整條街上就屬大姐火鍋店的生意最好,要說累,也是大姐你累著了吧。”
錢芊芊不再開口,她的確是累了。
等到錢芬和錢宣的醬菜鋪子關門,三姊妹一同回了院子,錢輝在錢芊芊的強製要求下,進了鎮上的書院念書,錢輝也知道三位姐姐掙錢辛苦,所以也算得上刻苦,回了家裡也在點燈苦讀。
待錢芊芊和錢芬、錢宣回了家,一起吃了飯,錢輝又進去苦學了。
錢芊芊沒有阻止他,倒是錢母有些心疼:“這整日裡都是讀書身體可怎麽受得了,要不讓他明日休息一天吧。”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錢芊芊不同意道:“他既然比不上書院裡同齡的人,就得比旁人付出更多才行,再說他要不讀個前程出來,日後該怎麽辦?”
錢母一聽這話,鮮少的黑了臉,哼了聲扔掉手裡正在繡的荷包,眼眶微紅。
“他怎麽就比不上旁人了?”錢母最為自豪的事就是生了兩個兒子,也最聽不得人貶低她的兒子,就算這人是親生閨女心裡頭也覺得不舒服極了。
她擰了把鼻子,咕噥道:“再說你一個姑娘家,還不是得靠著弟兄才行,若是沒了他們,我們一家子早就活不下去了。”
錢母這話說得沒錯,若寡婦家裡沒有個兒子,只有三個姑娘,就算不被餓死,也得被別人的唾沫給淹死。
但錢芊芊還是氣得呼吸聲都紊亂起來,她直直的瞪著錢母,良久,轉身疾步離開,啪的一聲關上自己的門。
關門聲震得院子一震,錢芬不讚同的朝錢母搖了搖頭:“娘,大姐也是為了他們好,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呢?”
錢母抿了抿嘴,撿起一旁的荷包繼續繡起來。
屋裡頭,錢芊芊關上門鋪開信紙,毛筆蘸了墨,卻遲遲下不了手。
錢母看不起女子,難道她也要像錢母一般?
就因為覺得自己身份地位不如蕭墨寒,所以就將他拒之千裡?
錢芊芊自嘲一笑,冷靜下來,提筆寫了封囉裡囉嗦的家常信,再將信放進繡好的荷包中,第二日委托人送到連州的將軍府。
但蕭墨寒人在京城,想來是看不到這封信的……
錢芊芊有些失望,但她現在能彌補的,也只有這些了。
錢芊芊歎了聲氣,朝火鍋店走去。
嗯?她的火鍋店門口怎麽這麽多人?
錢芊芊加快了腳步,走到火鍋店一看,原來是周婉兒,領了一群人在門口守著。
人來了,手也沒空著,錢芊芊粗略的打眼一看,至少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箱子。
周婉兒眼睛尖,在一堆人裡面一眼就看到了格外白嫩的錢芊芊。
她撇著嘴上下將錢芊芊打量了一番,心想也不知道這農婦是吃什麽長大的,一身肌膚竟然養得比她還要好。
“誒,你過來。”
周婉兒頤指氣使的喚道,下巴朝地上的十幾個盒子點了點:“你要懂得配合我,那這些……都是你的。”
喲!周縣令的千金好大的手筆,就是不知道為何要給一個火鍋店的老板送禮了,其中的隱私怕是不為外人道已。
錢芊芊在眾人或羨慕或質疑的目光中,淡定的走到周婉兒面前,她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箱子,皺著眉道:“勞煩周小姐讓人把這箱子挪挪,擋著我生意了。”
“哼!果然都是不知好歹的人!”周婉兒陰沉著臉,但想到有事求錢芊芊,還是吩咐道:“把箱子抬走。”
手下人動作快,眨眼的功夫就把擋路的箱子給清理乾淨了,錢芊芊滿意的點點頭,指了指屋裡頭:“周小姐到底是金貴之軀,在這外頭被人圍觀還是有失體面的,有什麽事不如進去說?”
周婉兒猶豫了下,勉強答應。
錢芊芊找了有屏風遮擋住的位置,吩付店小二阿德上一壺清茶過來,自顧自的品起茶來。
“你還有心情喝茶?”周婉兒恨不得現在就撕破這女人淡定的臉,但一想到昨晚周縣令那一巴掌,又生生的忍下。
錢芊芊放下茶盞,一臉奇怪:“總不能因為周小姐來,我連茶都喝不得了吧?”
周婉兒諷刺的笑了笑,自以為突然明白了錢芊芊的小心思。
穆天悅財力雄厚,長得又清俊,雖然是個地位卑賤的商人,但也不乏女子仰慕於他。
所以錢芊芊,分明就是他的仰慕者之一,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和穆天悅之間作梗!
要不是錢芊芊這個女人,那穆天悅還不是乖乖的臣服在她的美貌和身份之下?
周婉兒驕矜的翹起蘭花指,從鼻子裡發出一生冷哼:“哼,少給我兜圈子,我就直說了,我要你成全我和穆天悅。”
錢芊芊也是冷笑一聲,茶盞咚的一聲落在桌上,語調冰冷道:“兒女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小姐不去同令尊商量,反而跑到我這兒來求我成全,我可擔當不起長輩的責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