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歎氣聲後，錢芊芊就跟蔫了似的把臉趴在桌上，穆天悅見不得她頹喪的樣子，不再賣關子，直接說出此行的目的：“我覺得你上次提的建議可行。”

  “啊？”錢芊芊又驚又喜：“那城南那家成衣鋪怎麽辦？”

  既然是好友，又約定好不搶對方的生意，現今他突然決定要開成衣鋪，不把城南那家安撫好了，錢芊芊怕他過不了家裡人那關。

  穆天悅擺擺手：“無事，你隻管做你的衣裳，其它的事情我自然能解決。”

  城南李家，他早就想動手了，但礙於家裡頭人的阻攔，顧忌著上一輩的情分，這事一直被擱置了。

  這次與其說是幫芊芊，還不如說他是為了幫自己。

  錢芊芊見穆天悅態度堅定，看來是心中早就有了想法，那她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

  “來，你看看。”既然是做生意，那就要拿出讓人相信你的東西，讓人沒有後顧之憂。

  她遞出來的是一疊紙，穆天悅打開一看，厚厚的一疊算是衣裳的設計圖紙，他驚詫的看了眼錢芊芊。

  這些衣裳的樣式花紋竟然都是他未曾見過的，不算出格，卻足夠新穎，在普通的服裝上添加了許多細微處的變化。

  穆天悅不由得對錢芊芊刮目相看：“你還有什麽不會的？在你面前，我都有些自行慚穢了。”

  錢芊芊沒把他的話當真，她一個現代人所見過的樣式和圖案，自然不是現在的古人能比的。

  有了圖紙，穆天悅心下更定，直接安排起了行程：“既然要開成衣鋪，你得去連州城待段日子了。”

  “什麽時候？”錢芊芊想到家裡那一堆人，不由得有些頭疼。

  再怎麽的，她也得把那一堆人收拾好才行。

  “速度越快越好，動靜越小越好。”不是穆天悅雷厲風行，而是他們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成衣鋪的事辦好，避開旁人的耳目，既不能讓城南李家的人去向穆家告密，也不能讓穆家的人發現。

  錢芊芊一眼看穿：“你是想準備先斬後奏？”

  “非常時期，只能用特殊的辦法處理。”穆天悅不以為恥，坦坦蕩蕩道：“那城南李家生意本就不好，還霸道的攔了我的財路，我今日不除了他，明日也得除。”

  “最快，也得等三日後。”錢芊芊覺得穆天悅說得有理，不過再快快她也快不到哪兒去，家裡那堆人她可以放任他們一段時間，但水稻不行：“等把錢家村的事情安排妥當，水稻都播種完了，我再把後續的事宜吩咐清楚，怎麽也得三日。”

  “三日就三日，我先回連州城中等你，你辦完事就來吧。”穆天悅默默地拿起手中的圖紙就準備離開，錢芊芊適時叫住他。

  “穆老板。”

  穆天悅手一緊，嘖，這錢姑娘還是有些小氣啊，他不過是想將圖紙帶回去揣摩揣摩罷了。

  他低歎一聲氣，將圖紙放回原位。

  “穆老板嫌手拿著不方便？那我給你找個盒子裝著如何？”

  穆天悅眉頭一挑，原來她不是向他索要圖紙？既然不是索要圖紙，那……

  “錢姑娘不用麻煩了。”穆天悅再次將圖紙握進手中，頓了頓，到底不忍看她難堪的模樣，道：“鎮上那賣你們布料的婦人把錢記在了帳上，並沒有付銀子，到她去布莊結帳的時候，我將帳劃掉就行。”

  錢芊芊抿唇一笑，這次笑得真心實意：“多謝穆老板了。”

  穆天悅擺擺手：“還有我會派布莊的人來與她說清楚，你什麽也不用擔心，隻管好稻田和衣裳設計的事就行。”

  有了穆天悅的支持，壓在肩上的單子卸掉，錢芊芊總算松了口氣。

  兩千多兩銀子，給她點時間，她也是能還清的，但那成衣鋪的老板娘，平日裡看起來熱情善良的，追起債來實在不得了。

  她要看顧成衣鋪沒有時間，於是她就讓家裡頭的陳老娘去錢家要債。陳老娘往錢家門口的地上一坐，扯開嗓子就開始乾嚎。

  他們怎麽也不能讓一個老太太在外面受餓受曬，再說也的確是他們欠錢不還在先，於是好言好語的將老太請進來，一日三餐都給解決了。

  錢芊芊想到這，抬頭看了眼窗外的日頭，日上三竿，嗯，該討債的點了。

  “通伯我出去一下。”

  穆天悅前腳沒走多久，錢芊芊後腳也邁出了火鍋店的門。

  錢家小院，此時正熱鬧得很。

  半個時辰前——

  大伯母參觀完小院，眼珠子一轉，推開門大搖大擺的走進錢母的房間。

  錢母正在喂奶，尷尬的忘了眼門外，芊芊的大伯父正在外頭站著，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屋裡。

  她臉上一燥，壓抑著怒氣道：“大嫂，沒長後手嗎？把門關上。”

  大伯母被嗆了一句，哐的一聲摔上門，陰陽怪氣道：“哎喲，真是好大的脾氣。”

  她打量了眼錢母的屋裡，嘖，不簡單，可都是些好東西呢。

  大伯母眼裡的貪婪像泉水噴湧而出，不管錢母發青的臉色，自顧自道：“我剛才都看過了，這小院裡攏共有六間睡房，咱們啊，公平起見，一家兩間你看怎麽樣，誰也不吃虧。”

  錢母這個時候也不糊塗了，這是他們家的房子，憑什麽要和不相關的人平分？

  錢母拍拍堯哥兒的後背，冷著臉道：“我的話不管用，我說不來鎮上，你們逼著也來了，我現在說不行，你也不會聽。”

  大伯母嘿嘿一笑，面上露出得意。

  “但是，芊芊的性子你也了解。”錢母這時才發現，有個硬脾氣的女兒多重要：“她要是發現有人欺負了她，不鬧得你頭髮大把大把掉，那就不是她的性子。”

  大伯母果然臉色一變。

  她撇了撇嘴，到底還是顧忌錢芊芊的：“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說老二家的啊，你看看你都生了什麽姑娘，脾氣強得跟驢一樣，以後誰敢娶她啊？”

  錢母一聽這話，神情變了變，沒有說話。

  大伯母又打量了幾眼屋裡的陳設，最後看夠了，想好了要把哪些東西佔為己有，才摸著肚子唉聲歎氣道：“唉，來這裡一頓飯都吃不上，我看一點不像是到了錢家的親戚加重，倒像是來了外人家裡啊。”

  變著方的不讓人痛快，錢母聽她陰陽怪氣話聽得心裡發堵，但忍了忍，還是沒有發脾氣。

  她細聲問道：“大嫂想吃什麽？”

  “火鍋。”回答的又快又利落，大伯母可是惦記了許久呢。

  去吃火鍋……肯定是吃白食的。

  錢母怕錢芊芊不高興，要是脾氣上來指不定還會將人拿掃帚趕出來，到時候面子裡子可都沒了。

  “要不……我買點好菜回來整給大家吃？”

  大伯母瞪了眼錢母，推門扯開嗓子喊道：“都收拾收拾，把鞋穿好了，我們去吃火鍋！”

  劈裡啪啦，不過一會兒功夫，所有人在院外站好了。

  “走吧，今天一定要吃好，一定要吃飽，要不然就是不給芊芊面子知道嗎？”

  大伯母招呼眾人，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

  錢輝去學堂了，錢芬和錢宣去了醬菜鋪子，錢芊芊在火鍋店，錢母抱著堯哥兒走在人堆的最後面，一時之間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只能愁眉不展的跟著往前走。

  門一推開，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

  “我的老天爺啊，這家子是在做什麽喲！欠了錢不還啊！還想偷偷逃跑賴帳啊！這不是要逼死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嗎！”

  催帳的老太太捶胸頓足，一把鼻涕一把淚，顫巍巍的在風裡搖晃。

  錢母愣在原地，昨日她沒在家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前日這老太來時態度還不像這麽……瘋狂。

  大伯母不知道事情的緣由，隻覺得她雷厲風行，作威作福了這麽多年，居然還有人敢欺負到她的頭上？簡直是瞎了眼了！

  她雙腿邁開，一雙吊梢眼跟斜飛的小刀似的，怒火唰唰的甩在陳老太身上。

  “這怎麽回事？死老太婆，你訛人還訛到我們頭上了？誰欠你錢了？我看你是人老癡傻犯病了，什麽美事都往自己頭上編！”

  口水沫胡亂往外噴，噴得陳老太臉上濕潤，心頭的火卻澆了油，蹭蹭的往上冒。

  呵，跟她比刁？也不打聽打聽她在方圓百裡的名聲？她能替自家閨女出來收債，就不是好惹的。

  陳老太目光在大伯母臉上轉了一圈，嘴吧一撇：“呵，你是這家人的奶奶吧，年紀大了就好好在家養著，都這個年紀了，胳膊腿比不得我，就不要在外頭亂跑。”

  女人都是怕老的，大伯母也不例外。

  一聽陳老太說她老，氣得頭頂冒煙，一下子揪住陳老太的衣領，面目猙獰道：“誰是他家奶奶了？你這死老太婆，年紀都可以當我娘了還有臉跟我比？”

  陳老太輕輕一掰，大伯母手腕刺痛，不敢置信的松開手。

  陳老太鄙夷的看了眼大伯母：“我可沒有你這閨女，丟人。”

  在大伯母震驚一個老太太居然有比男人還大的力氣時，陳老太舔舔唇，像吐黃豆似的諷刺道：“別人臉上是長了褶子，你臉上是修了溝壑；別人臉是臉上長了斑，你呢？一點不客氣，斑上長著一張臉；別人是年老朱黃，你是未老先衰……”

  大伯母臉色越來越青，越來越難看，就跟地裡的大冬瓜似的。

  噗嗤一聲，錢芊芊沒忍住，在拐角處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