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光有菜，怎麽沒酒？再去取些米酒來。”

  錢芊芊淡淡地吩咐一聲，秀眉輕挑，一舉一動都泰然自若。

  “是。”夥計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兩位姑娘大白天的還要喝酒，不過既然客人有要求，那他也不能把生意往外推。

  很快，夥計將米酒呈上，給錢芊芊斟了杯酒，錢芊芊端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這米酒不是新釀的吧，釀酒的糧食應該也是陳糧，所以酒中一股霉味，雖然一般人嘗不出，但你們也不能拿出來蒙騙客人吧。”

  錢芊芊突然將酒杯摔在桌上，驟然抬眸，目光凌厲了起來，秀眉緊蹙，眼底不著痕跡地泛起一抹狡黠。

  “姑娘，我們酒樓一直用的就是這種米酒，而且陳酒比新酒香醇，至於這霉味，是糧食裡原本就有的，我們也無法去除，別的客人都不曾挑什麽，您就別計較了。”

  夥計俯下身，點頭哈腰，一臉諂媚，態度十分恭敬。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你們的酒就是有問題，若你們用收割不久的新糧來釀酒，根本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你們的糧食消受不了，又要買這麽多回來，這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錢芊芊不依不饒，故意這般問道，讓夥計十分窘迫，無奈之下，夥計只能叫來了掌櫃。

  “這位姑娘，我們店裡的米酒，向來如此，這京城裡的達官貴人都不曾有意見，您若是喝不慣，就算了，我們再去給您換一壺桂花酒來，其他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掌櫃的明顯有些不耐煩，剛才他正在看著那些夥計搬運糧食，現在又遇上錢芊芊這麽一個難纏又挑刺的客人，心裡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也只是好奇，所以才多問了一句，掌櫃何必如此動怒？其實我也是生意人，對酒樓的經營也知道一些，我也是怕你們日後虧損。”

  錢芊芊的態度頓時緩和了起來，她原本就不是來吵架的，所以也不想得罪這掌櫃，有進有退，張弛有度，才能達到目的。

  “我們的酒樓如何經營，我心裡有數，不勞你費心，若是你是誠心來吃飯的，我們歡迎，若是你想鬧事，我們也不會客氣。”

  掌櫃的揚起頭，說得很是驕傲，完全沒把錢芊芊放在眼裡，這京城的商家果真不一般，做起生意來也是財大氣粗的，比不得連州城的商戶。

  “掌櫃的，我有一事不明，雖然怎麽做生意，是你們的事，但你們買下這麽多糧食，不是佔去了外頭百姓的口糧嗎？所以還請掌櫃的給個解釋。”

  錢芊芊站起身，雖然比掌櫃矮了半頭，但氣勢絲毫不弱，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眼底盡是探究。

  “我沒什麽好解釋的，看你們也無心吃飯，這菜還沒動，今日的飯錢就免了，兩位還是請吧。”

  掌櫃的側過身，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臉色陰沉，完全沒有理會錢芊芊的意思。

  “掌櫃的若是不給我一個解釋，我便將此事宣揚出去，雖然京城富庶，但也總有吃不飽肚子的百姓，若是被那些百姓知道了，看你們這酒樓還如何開得下去。”

  錢芊芊說得斬釘截鐵，既然掌櫃的一句話都不肯透露，那這其中就一定有問題，所以她必須逼出些端倪來。

  “姑娘，你就別在這兒誇大其詞了，我們這酒樓在京城開了這麽些年，什麽難纏的客人都碰到過，要是你真如此做了，我定會報官，來人，把她們扔出去。”

  掌櫃的油鹽不進，冷冷吩咐了一聲，兩個夥計立刻走了上來，作勢就要對錢芊芊和雪依動手了。

  錢芊芊不肯走，雪依攥緊拳頭，剛要對付那兩個夥計，門口突然出現一名青衣男子，開口呵斥了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掌櫃的一見門口之人，頓時低下頭，退到了一旁，夥計們也都收斂了起來，退避三舍，不敢出聲。

  錢芊芊仔細瞧著這男子，不知怎的，心裡總有股錯覺，但這錯覺到底是什麽，她又說不上來。

  男子抬腳朝錢芊芊走來，青絲束冠，五官雖然略顯清秀，但那雙眉眼卻透著說不出的凌厲，臉上白皙得有幾分病態，腳步一輕一重，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奇怪，看樣子，他的腿腳不怎麽好。

  在男人站定之際，掌櫃的好像要上來說什麽，卻被那男人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這位姑娘，剛才你跟掌櫃的所說的話，在下都聽得一清二楚，正好我也是生意人，在京城開過酒樓，你心裡的疑惑，我想我可以替掌櫃的解釋清楚。”

  男人不動聲色的開口，淡淡地打量了錢芊芊一眼，臉上沒有半點多余的神情，幽深的眸子裡藏著說不出的神秘。

  “哦？是嗎？那我就洗耳恭聽了。”

  錢芊芊有些意外，但心裡雖然覺得奇怪，但她還是點了頭，掌櫃的和這些夥計的神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總覺得這男子身份不凡。

  “其實這些糧食並不是酒樓留著自用的，而是官府的糧食，只是借用酒樓的倉庫，待到官府要收回之時，便會派人來搬糧食，而酒樓也能因此得些好處，如此互利互惠之事，若是換成姑娘你，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男子的聲音有些虛浮，不似蕭墨寒那般沉穩有力，也不像穆天悅那樣儒雅溫潤，乍一看，倒真像個虛弱的病秧子。

  “原來如此，只是既然官府需要這些糧食，為何沒有相應的倉庫，還要存放在這酒樓的倉庫裡，是不是太不可思議了些？”

  錢芊芊若有所思，微微點頭，雖然沒有明擺著反駁這男子，但還是忍不住質疑了起來。

  “聽姑娘的口音，應該是外鄉人吧，姑娘還是先在京城住一段時日吧，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否則我們再次議論，被人聽了去，也容易惹來麻煩。”

  男子回答得滴水不漏，倒是顯得錢芊芊胡攪蠻纏了，這京城的情況，她確實不太清楚，所以也不好再次妄下定論。

  “閣下說得不錯，敢問閣下姓甚名誰？”

  錢芊芊輕揚唇角，跟這男子對視一眼，心裡對這男子越發好奇，眼裡盡是疑慮。

  “這個姑娘眼下不必知曉，等到你我有緣再見之時，你便自會清楚。”

  男子輕掀薄唇，話音一落，便緩緩轉身，抬腳就往外走。

  錢芊芊盯著男子的背影，不禁有些失神，只是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堵住了她的嘴，讓她無話可說，身份一定不凡。

  “姑娘，現在事情都弄清楚了，您是不是……”

  掌櫃的迎了上來，朝著錢芊芊拱手行禮，欲言又止，但錢芊芊也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飯錢，剛才是我不好，太過莽撞了，掌櫃的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錢芊芊從身側的錢袋裡拿出一點兒銀子，擱置在桌案上，雖然她不清楚這四個菜要多少銀子，但想必這些錢應該也夠了。

  “姑娘說得哪兒的話，只要事情弄清楚便好，您若是滿意，便下回再來，我們一定歡迎。”

  掌櫃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不似剛才那般煩躁，對錢芊芊客客氣氣的，臉上帶著一抹諂媚的笑。

  “好。”錢芊芊也沒多說什麽，微微點頭，隨即就走了出去，沒有多停留片刻。

  剛才那男子明顯是話裡有話，看來這京城遠比她想象中複雜得多，許多事她想要弄清楚，還得問蕭墨寒。

  “雪依，剛才來的男子，你從前可見過？”

  走在路上，錢芊芊別過頭，小聲問道，先前雪依也跟蕭墨寒來過京城，說不定跟那男子有過什麽交集。

  “這屬下不知，算起來，屬下也好幾年不曾來過京城了，所以這京城裡的人和事，屬下也十分陌生。”

  雪依低頭道，如此一來，便叫錢芊芊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了，原本錢芊芊還想跟雪依打聽打聽這京城裡的情況，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

  錢芊芊徑直往前走，心裡不思不得其解，那男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而且還隱隱提醒了她，這其中定有什麽端倪。

  “錢姑娘，眼下時辰不早了，蕭將軍應該從宮裡回府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雪依跟在錢芊芊身後，小聲提醒了一句，錢芊芊仰頭望向天色，瞧著確實不早了，她在那酒樓裡浪費了太多時候，眼下確實不能再繼續逛下去了。

  “那我們走吧。”

  錢芊芊沒讓雪依為難，轉頭就答應了下來，跟著雪依徑直回了將軍府，雪依說得不錯，蕭墨寒果真已經回去了。

  “喲，錢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將軍在書房等您呢。”

  吳順出來相迎，瞧見錢芊芊，便立刻拱手行禮，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錢芊芊也沒磨蹭，跟著吳順徑直去了蕭墨寒的書房。

  這京城的將軍府雖然不是主宅，但各處的布置不比連州城的宅子差，甚至比連州城的宅子更加寬敞氣派，走到書房，都要了好一段時間。

  “姑娘，我就不進去了。”

  吳順在門口止步，規規矩矩地退了下去，錢芊芊抬手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去。

  蕭墨寒放下手裡的茶盞，抬起頭，幽深的目光剛好與錢芊芊交匯，五官大氣硬朗，臉上沒有半點多余的神情，深紅官服已經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色衣袍，青絲束冠，透著說不出的硬朗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