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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國教書那些年》第十三章  秦之刀斧,漢之白骨
  遠遠的就看到了張飛洶洶而來,察覺到來者不善,李孟羲頓感不妙。

  李孟羲趕忙站了起來,他拍了拍麻衣下擺粘上的草屑和灰塵,目光警惕的看著走近的張飛。

  走近少年,張飛瞪著牛眼,冷冷的瞪了少年一眼,“百夫長!”張飛粗著嗓子喊了一聲,張飛可能只是平常的聲調吼了一嗓子,在近在咫尺的少年聽來,卻如同響雷。

  附近巡視的百夫長一路小跑著跑了過來,“三將軍,有何吩咐?”頭戴青巾的百夫長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畢恭畢敬的問到。

  “人都攆遠點兒,某要與這娃娃好好討教一番。”張飛吩咐部下時,眼睛也未離開少年,他雙眼大瞪,吹胡子瞪眼的。

  百夫長領命,很快就把俘虜帶到很遠的地方了。

  四周除了張飛和李孟羲以及磚頭,沒有第四個人了。

  “說什麽秦失其鹿,漢也失其鹿,狗屁不通!”張飛揮動手中的鞭子凌空抽下,鞭稍在空氣中啪的一聲炸響。

  “秦為暴秦,故二世而亡。我大漢仁義,故國祚綿長。你這娃娃且說,把我大漢和暴秦一概而論,卻是何居心?”

  說著,張飛伸出骨節粗大的巨掌,一把抓住李孟羲衣服的前襟,李孟羲被拽的身體不由得前傾,“哼!”張飛冷哼一聲,李孟羲能感覺到張飛鼻息傳來的熱量,“你且說,說不出所以然來,某的鞭子可饒不得你!”

  說著,張飛揚起了鞭子,作勢欲打。

  李孟羲正欲開口反駁張飛的話,磚頭松開了哥哥的手,腦袋前抵,如同小牛犢一般,狠狠地用腦袋撞向張飛。

  磚頭太小了,他一頭撞去,隻撞到了張飛膝蓋上,張飛沒什麽事,他自己卻撞的倒退了回來。

  不顧腦袋的疼痛,磚頭又撲了上去,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拚命把張飛推搡開了半步距離。

  “不準打俺哥!不準!”磚頭奶凶奶氣的伸著雙臂,把二哥牢牢地護在身後,磚頭昂著的小臉上,滿是倔強。

  張飛不是真的要打少年,他只是作勢要嚇唬一下。

  磚頭那麽小,還要護著哥哥,這一番兄弟情深,讓張飛無論無何也無法痛下鞭子。

  看著擋在身前的小小身影,李孟羲內心觸動了,“磚頭。”李孟羲叫弟弟的名字,想輕輕把弟弟拉至身後卻失敗了。

  弟弟很倔,就是要擋在哥哥身前,李孟羲拉了兩下沒拉動,便放棄了。

  幾門就行了按著弟弟的左右肩膀,隔著弟弟這個小人兒,目光毫不退縮的和張飛對峙。

  “三將軍說,在下以大漢和亡秦相比,有辱我大漢是嗎?”李孟羲面露機譏諷之色。

  “那晚輩,倒要好好辯論一番。”

  “暴秦之罪,罪在刀斧。

  秦法嚴苛,民有錙銖之罪,動輒便以酷刑相加,百姓惶惶不可終日。

  然,秦雖暴,秦之刀斧縱日劈夜剁晝夜不息,亡死者不過萬千。”

  “而我大漢士族勳貴、皇親國戚並吞百姓土地蔚然成風,致使百姓下無立錐之地,上無片瓦遮身,以致九州之內災荒四起民不聊生,饑寒而死者何止億兆?”

  “我大漢不加暴秦刀斧於民,倒是餓死億兆黎民。此殺人不用刀,真仁義也!”李孟羲臉上淺笑依舊,只是譏諷的意味更深了。

  張飛黝黑的臉頰開始氣的發紅,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醋缽大的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

  在張飛右手之中,馬鞭哢嚓一聲從柄部被捏斷成兩截。

  李孟羲目光掃了一眼張飛手中的馬鞭,他嘴巴咧了一下。

  “某之前以暴秦和大漢為比,確是某失言。今以黃巾之亂觀之,實則我大漢實比暴秦更為不堪……”

  “哇呀呀!!”張飛起的哇哇大叫。

  他很想把臉上掛著可惡笑意的娃娃給一拳打死算了,卻又生生克制住了把暴力付諸實踐的衝動。

  張飛拳頭飛舞,對著李孟羲身前的空氣一通亂砸,一陣無能狂怒。

  氣終於消了一點,張飛啪的一聲把斷掉的馬鞭砸在了地上,然後咚的一聲狠狠地一腳跺了上去。

  張飛臨走時,丟給了李孟羲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把李孟羲當成了馬鞭跺了一腳一樣,別提多解氣了。

  張飛走遠,李孟羲下巴抵在弟弟的頭上,他看著整個嵌進土中的馬鞭,有些無語。

  一腳把馬鞭柄部踩進硬土裡。不愧為張飛,果然怪胎。

  這一腳若是落在人身上,肋骨豈不咯嘣一聲就斷了?

  張飛來找茬之後,再也不見劉關張任意一人前來,只是從劉備中軍大帳之中,嚎哭聲時有時無。

  李孟羲左看,是劉備的大帳,右看,是東一撮西一撮的俘虜們,李孟羲發現自己和弟弟變得孤零零的了。

  事情與李孟羲預料的不對,他本以為,向劉備分說天下大勢之後,劉玄德見賢眼開,立馬給自己個狗頭軍師什麽的當當。

  然而,半天過去了,中軍大帳一點動靜也無,劉備就像死掉了一樣。

  (哪裡出問題了?)李孟羲摸不著頭腦。

  投靠劉備是自己和弟弟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了,一定要把握的住。

  生死攸關,由不得李孟羲不認真,他開始認真回想自己初見劉備的過程。

  李孟羲是做足了準備才決定見劉備的,並且他很清楚自己該和劉備談什麽?那就是,空談天下大勢,細則一點不談。

  空談天下大勢,比較好忽悠人,而且效果也好;不談細則是因為李孟羲清楚的知道,在陌生的東漢末年,他連大漢有多少州都不知道,連這個時代士兵的行軍能力也不知道,約等於一個文盲的情況下,沒辦法細談兵法之類的專業問題。

  最開始,一切都按李孟羲所想進行的。

  一進中軍大帳,便直言黃巾動(喵)亂之因,一下就抓住了劉關張三人的注意力。

  到了爭辯時,張飛衝動,看問題也淺薄,辯論隻糾於黃巾本身,他最容易對付。關羽難對付的程度就上升了一截,關羽看的更深一層,看的是軍勢,是政令。到了劉備,辯論又上升了一個層次,此時,到了天命,到了國運。單從爭辯的角度來看,劉備此人,境界比關張二人深遠的多。雖然武力不足,他作為領頭之人,當之無愧。

  依靠著自身遠超這個時代的見識和知識,艱難贏得數辯全勝。可是後來就變了,因為所受過的教育,那是來自兩千年後已經被總結出來的歷史規律和論點,李孟羲被這些先進又客觀的史觀影響頗深。

  為了應對劉關張三人的唇槍舌劍,李孟羲以一敵三,越辯越在狀態,最終,連大漢天命已失這種話也說出來了。

  偏偏,在漢室宗親劉玄德面前說這種話……

  李孟羲贏了辯論,卻輸了大局。大局就是他自己和弟弟能不能得到劉備義軍的庇護,不至於餓死荒野。

  李孟羲弄清楚自己失誤在哪了,他不由得捂住了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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