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化氫層不知道沉澱了有多久，李歡生生地下降了五十米，才穿透硫化氫層。風暴島礁項鏈的形成的球體結界就好像一個氣泡一樣，帶著李歡“波”一聲從硫化氫層擠了出來，就是因為有這層結界在，硫化氫沉澱沒有對李歡造成任何傷害。

  不過穿過硫化氫層之後，水下一片漆黑，甚至連照明棒都不太管用了。子機的掃描卻顯示，出了藍洞後的空間驟然變得寬闊起來，似乎無邊無際。

  “小飛，給我這裡的數據，我到底到了什麽地方……”李歡趕緊在精神力頻道裡呼叫小飛。

  小飛的速度極快，捕捉到李歡頭頂正好經過兩個探地雷達，當下客串了一把黑客入侵兩個衛星，多普勒功率全開的情況下，李歡終於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了。在小飛在反覆對這片水下世界進行測繪之後，有了一個大概的地形圖。藍洞果然是怎麽連接外面的水域的——事實上不是連接，而是這座海島竟然是一邊懸空的！

  這座海島就好像一個卷起的浪花形狀一樣，只不過現在人們居住的“浪頭”，是海底.火山噴發的熔岩罷了。

  大概是在很多很多年，這個區域有一次超級海底.火山噴發，噴發出來的熔岩從海底直上數百米的海面，在海面上冷卻之後，形成了一個島礁的形狀，而它本身下面是中空，好像“7”字一般，一條粗大的冷卻熔岩支撐著整個海島，人就在7字那一“橫”上生活。

  看清了這裡的地形，李歡不禁感歎，當年的火山噴發要多麽劇烈，才能將岩漿送上幾百米的海面，大自然造物果然是無奇不有。看清楚了地形，那麽藍洞的秘密也就解開了，那根本不是什麽“火山管”，要說是“火山管”也沒錯，只不過是7字那一“橫”上，因為海水迅速冷卻熔岩的時候，形成的一個通氣管而已。

  硫化氫層之上，是海島上數千年以來累積的雨水和淡水，硫化氫層之下，自然就是海洋了。

  “沒想到是這麽一個地形啊……”李歡喃喃自語。

  怪不得以前一直沒人發現，海島下面將近四百米的地層厚度，誰也想象不到是一個7字形。自己要不是誤打誤撞從藍洞裡面一個方向朝下遊，大概遊個兩三百米的樣子，也會有放棄的想法了。

  李歡正想著自己運氣好，誤打誤撞潛了這一片水下，打算還朝下繼續下降看看下面有什麽，猛然間腳下一涼，一股強烈的水流將他衝得飛出了十幾米遠。等他穩住身形的時候朝下看，卻什麽東西也沒有。李歡沉吟了一陣，數數自己虛擬空間裡的照明棒，這還是在南極的時候剩下的，經過剛剛藍洞潛水，大概還有百來條。

  “什麽鬼東西……”李歡一次性將所有的照明棒統統折亮，返回剛剛自己被衝擊的位置，將大量的照明棒給扔了下去。照明棒這種東西在開闊的海水裡，四周沒有反射物的時候效果很有限，但大量的照明棒，依然還是讓李歡看到了一個從未見到過的奇景。

  百十根照明棒一落在剛剛李歡被衝走的位置，頓時好像被什麽強大的力量拉扯一般，迅速被衝向了百米之外，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速度之快讓人咂舌。就在李歡以為這些照明棒要被帶到更遠的地方去的時候，那些小小的光點忽然拐了彎，又繞回來了——不過不是朝著李歡繞回來，而是朝著更下方的方向。百十根照明棒在一個轉彎之後，忽然分成了兩股，然後又分成了四股，接著是八股、十六股、三十二股……很快李歡就看出了這些照明棒被衝走的軌跡。它們被強勁的水流帶著不停繞圈，所有的光芒連接起來，竟然在水下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罩子”，倒扣在自己腳下數十米的地方。

  藍色的，綠色的照明棒形成的“罩子”，就好像一個晶瑩的宮殿，將下面完全籠罩起來。

  “歡哥，這是什麽，為什麽會把照明棒變成這樣啊？”雖然這個“宮殿”看上去妖豔美麗，但那照明棒的速度，也知道這個忽然出現的水流及不好惹。

  李歡測算了一下照明棒前進的速度，拖著光軌的照明棒被水流衝擊運動的速度甚至達到了九十海裡每小時。這樣的水流強度，就算李歡有風暴島礁項鏈，也完全沒辦法應付。甚至開一條潛艇來在外面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這是海底亂流，而且還是下降流，這下麻煩了。”李歡皺起了眉頭。

  亂流，又被稱湍流或紊流，它是指水流的一種不規則運動。在亂流的運動中，每個亂流微團的路徑，不是整齊的、平行的，而是極其複雜的、各不相同的彎曲路徑，亂流微團的速度分布，也不是穩定的，而是變動、起伏的。亂流分空氣亂流和水流亂流，空氣亂流一般坐過飛機的人都遇到過，飛機飛得好好的，忽然一起突如其來的顛簸，猛然一下上升或者下降，輕則人員受傷，重則飛行器損壞。不過好在一般的空氣亂流都不會造成這麽大的影響。

  而水底亂流則比空氣亂流危險幾百倍——遇上空氣亂流還有個飛機頂著，如果在海裡遇到海洋亂流的話，危險是致命的。

  而所有水底亂流之中最危險的是下降流。

  所謂的下降流，就是一股非常強力的下降水流，經常發生在20-30米深的海水裡，一個不注意，留能在數秒時間裡把人帶到五十米甚至更深的地方。而且下降流的出現往往具有突然性和間歇性，沒有準備的潛水員很容易措手不及，從而導致應對不利。在對抗強力的下降流的過程中，人又需要損耗非常大量的空氣，有時還收效甚微。

  最後，空氣不足加上身處大深度的疊加，所以能給人造成極大的潛在威脅。

  雖然李歡完全不用考慮空氣的問題，亂流也不會給李歡造成太大的危險，可亂流速度太快，李歡根本沒辦法直接穿過——而且這個深度是不應該有亂流的，就算運氣不好遇到了，亂流是不穩定性的，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亂流的運行方式按照一個半圓的方式在運作。就算按照半圓的方式運作，它的速度也快得太驚人了，這個直接上最強大的洋流墨西哥洋流，流動時速也不過是9海裡每小時，而李歡腳下帶著照明棒跑的洋流速度達到了九十百裡每小時，生生比墨西哥洋流快了十倍。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李歡可以不在意空氣的供給，也不敢輕易靠近這個亂流。

  就算鐵著頭衝進去了，誰知道裡面有什麽鬼東西？能攪動這麽強烈洋流的東西，能是好對付的麽？
  李歡沉吟了好一陣，最終讓小飛確定了三維坐標之後，決定先原路返回，問問看海蛇幫的幾個流氓，或者萊拉母女，聽過水下這個強烈的亂流沒有，或許能有解決方法。探險是一回事，如果這是在陸地上，李歡二話不說就衝進去了，可在四百米深的海底，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煉氣不煉氣的，沒有太大的區別。

  水下400米，按照10米一個大氣壓力來算，加上陸地的上的正常氣壓，也就是41個大氣壓力。1個大氣壓力是每平方厘米一公斤的力量，按照這麽算，水下400米的氣壓大約等於一張臉大小的范圍，就要承受4噸的力量，約等於兩輛小汽車。

  煉氣士的臉也不是鋼鑄的……

  ……

  李歡循著龍洞浮上來的時候，他已經下水超過五個小時了。

  看到李歡從龍洞上來，萊拉兩母女總算是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給放下去了。

  不過接下來李歡的問題讓他們全部都蒙了，什麽海底亂流……萊拉和她母親還停留在這個藍洞水有毒的層次上，怎麽可能知道什麽海底亂流。唯獨李歡在說這個話的時候，弗蘭克臉色變了變，不過很快就轉為正常，好像什麽都沒聽到。

  雖然弗蘭克臉色轉變得快，依然讓李歡抓到了端倪。

  “我勸你誠實，看起來你好像知道什麽。”李歡冷眼看著弗蘭克：“否則，我就讓你永遠睡著，而且把你丟下雙子湖，你自己選吧。”

  在李歡強有力的威脅下，弗蘭克最終還是選擇了誠實：“巫師大人，我不是不告訴您，是因為這個事情我也不確定，我只是曾經聽我爺爺講起過，他是一個漁民，在附近海域捕魚，幹了一輩子了。”

  “那你怎麽不學他做個漁民，要來當什麽流氓？”李歡冷笑一聲：“好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判斷對錯是我的事情。”

  弗蘭克隻好如實相告。

  在亞速爾群島的漁民非常奇怪，他們有一個古怪的規矩——不在群島范圍之內捕魚，寧可開船去更遠的海域，也絕對不在亞速爾群島撒網。根據他們的說法，亞速爾群島范圍的水下，有一片非常大的珊瑚城市，范圍之大，超過了一百百裡，涵蓋整個亞速爾群島，絕對不能撒網，否則會觸怒海神，將漁網和船隻都拖下去。

  這個規矩不知道流傳了幾百年，也不知道是誰流傳出來的，但海上作業的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寧可信其有，所以大家一直遵守這個規矩，倒是也從來沒出過什麽事。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大批的木質船舶退役，鋼鐵製造有良好水密新能的機械船隻大行其道。鋼鐵製造的船只有先進的設備和良好的安全性，於是就有人開始心癢。要知道去外海捕魚，油費就是一大筆開銷，而且群島附近幾百年沒有人下網，魚群密集，在這裡捕魚自然更符合經濟法則。於是有一條叫做“奧斯特雷亞”的漁船船長膽子大，用沉底拖網作業的方式捕魚，結果三百多噸的鋼鐵漁船好像被什麽東西拉住了一樣，生生地拖入了水下。

  好在這條漁船的就剩設備齊全，船上的船員也都是有經驗的水手，憑借船上存放的氧氣瓶，在被拖入深海之前就逃了出來——幸存船員是這麽描述的，奧斯特雷亞是被古怪的水流拉下水的，而且在沉船的地方，他們還能看到海底閃動著藍色晶瑩的光芒，那情景就跟看到了海底的水晶宮一樣。

  藍色晶瑩的光芒，李歡沉吟了一下，這大概是海底.火山小規模噴發時所造成的炫光，熔岩雖然是暗紅色，但伴隨地殼運動，天然氣也會大量湧出，天然氣和熔岩一起燃燒，就會形成藍色的炫光。

  不過李歡沒有打斷弗蘭克，聽他繼續說。

  奧斯特雷亞號沉沒之後，當地捕魚協會的人嘗試的打撈沉船，結果打撈船也一起被拖入了海底。這個就不是普通的海洋事故了，為了弄清楚這片海域之下到底有什麽，捕魚協會的人請來了外國專家，用先進的聲呐造影探測海底，結果得出的結論讓人驚訝——什麽也沒有。

  這裡說的什麽也沒有，是真的“什麽也沒有”——聲呐范圍之中，沒有魚群、沒有地形起伏、沒有什麽傳說中的珊瑚城市，就連沉船都不見了。從聲呐造影圖上來看，這裡的海底就好像一片平台的開闊地，連個小石頭都沒有。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奧斯特雷亞號上的幸存者明明看到了亂流，水底亂流一般是因為水下地形複雜，流速不一樣造成的，要說這裡是一塊平地，沒人相信。況且還有故老相傳的水下城市呢？這一切都沒辦法解釋。

  經過了幾次探測之後，外國專家也懵逼了，最後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勉強地給了一個“潮汐亂流”的解釋。

  所謂的潮汐，也就是由月亮和太陽引力作用而產生的潮水漲退，是一種有周期性的漲落。因為月球和太陽距離地球遠近不同，月球的引力比太陽強，所以潮汐大小一般跟隨月亮的起落而定。不過月亮繞著地球運行了不知道多少年，所有的周期性已經被探明，所以被月亮影響的潮汐也是非常有規律的。

  漁民都是看潮汐作業，要說潮汐亂流，漁民比專家懂，這個解釋顯然很難掩住大家的嘴。大家以為請了一隊冒牌貨來，於是把這批人趕走之後又邀請了一批專家——雖然說辭還是不同，但有一點兩幫人都十分確定，那就是海底什麽也沒有，平平的。

  就這麽折騰了好幾次，始終沒有探明水下有什麽東西。

  但外海越來越少的魚群讓捕魚者大著膽子開始探索，在沉沒了十幾條各種噸位的船隻之後，眾人摸索除了一個經驗來——只要在退潮的時候，亞速爾群島海域就是安全的，無論怎麽拉網都不會出現問題。但只要一漲潮，誰敢下網，必定是被拖入海底。

  李歡恍然大悟，怪不得傳說中，當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會看到水下的城市，滿月的時候潮汐是最容易大起大落的。

  李歡計算了一下時間，最近一次退潮，不就在凌晨兩點麽？他想了想，讓萊拉兩母女先下山回去軍事基地等著，海蛇幫的流氓嘛自然又是一個精神衝擊擊倒。他打算就在這裡等著，等到凌晨兩點左右，直接從藍洞再下海去。

  好不容易挨到凌晨兩點左右，李歡點算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再次跳入藍洞。

  為了一睹可能存在的亞特蘭蒂斯遺跡，遠在千裡之外的山城，陳雪和菲奧娜跟熬夜追劇一樣，到現在還沒睡覺。李歡這趟下去有可能解開幾千年來海底最大的謎團，發現歐洲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海底遺跡，不見證發現的時刻去睡覺，那太傻了。

  照明棒沒有了無所謂，實在不行就用子機的紅外夜視視野，雖然沒有肉眼看得色彩豐富，但論清晰度，紅外視野更加清晰。一天之中兩次潛入藍洞，李歡立刻發現了區別，果然，在退潮的時候，藍洞的水位也下降了很多。

  李歡啟動了風暴島礁項鏈的結界之後，一頭扎進了藍洞，很快，他就下降到了水下三百米左右的位置，不過此時那層沉積物竟然不見了。李歡想了想，頓時想明白了道理，海水落潮的時候，藍洞裡的水位隨之降低，洞裡洞外的水壓不同，落潮的時候藍洞水位自然退得更快，正好將那一層硫化氫沉積物層頂出藍洞下面的出口。

  等到漲潮的時候，沉積物又會因為漲水的關系倒灌進藍洞，這就是為什麽傳說中“在月色之下看到雙子湖下的城市”的道理。雖然李歡覺得自己想通了，但是不是這麽回事，還得親自下去看看。

  李歡迅速潛下藍洞，從水底出口冒了出來。

  水下，那個倒扣著的“半圓”洋流依然沒有平息，李歡從南極之旅弄來的照明棒全都是貝拉米提供的軍事級別照明棒，亮個一天完全不成問題。照明棒被洋流卷著依然按照下午李歡看到的軌跡在運行，只不過速度慢了很多。

  有門了！
  下降亂流就好像一道天然屏障，在下午潮水漲潮的時候，以極快的速度卷動，晚上退潮的時候，可能是水流的方向被下降十幾米的水位微妙地改變，導致了亂流變緩——洋流本來就是毫無頭緒的，有時候海面上一個無端的浪花，就能掀起水下一場風暴。

  李歡嘗試靠近洋流，因為有照明棒勾勒出了洋流的運動方向，所以他這次能小心地靠近。靠近洋流之後，還是無可避免地被衝出了一段距離，不過比下午那種不講道理的衝擊力好多了。下午的時候，時速嘎達就是海裡的水流根本不講道理，就算李歡水性再好，再不需要空氣，但只要被下降亂流一卷進去，根本無法穩住身體。這就好像一個優秀的長跑運動員，你讓他蒙著眼睛去比賽，這輩子也休想到達終點，不反著跑已經是上帝保佑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下降亂流的緣故，到現在為止，亂流下有什麽東西，依然還是未解之謎。

  為了進一步穩住身形進入洋流，李歡捏了好幾個靈氣團，一旦他憑技巧在水下穩不住的時候，就引爆一個靈氣團來對抗洋流。

  手握了好幾個靈氣團之後，李歡嘗試順著下降流的方向進入亂流，進入洋流，果然跟他才想得一樣，立刻被衝得東倒西歪，要不是手裡捏著好幾個靈氣團及時引爆對抗水流的衝擊，李歡說不定直接被衝到爪哇國去了。

  “歡哥你可要小心啊，實在不行，這個地方咱們不找了。”陳雪看著李歡連連引爆靈氣團才穩定住身形，而且還不是非常穩，不禁擔心地說道：“我下午就查了潮汐表，真正最大的退潮，要等到11月份去，實在不行我們11月份再來。”

  “我知道，你說那是一年之中的低潮位，不過現在沒這個時間了。”李歡回到：“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只要氧氣不出問題，我怎麽也能想辦法脫身。”

  李歡一邊引爆靈氣團對抗洋流的衝擊穩定身形，一邊飛速地穿過厚厚的下降亂流。這個亂流比李歡一開始估計得還要厲害，亂流圈外面的洋流下午只是輕輕一擦就把李歡帶出了十幾米遠，此時雖然比下午平靜了好多，但當李歡闖入洋流圈的時候，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大自然的威嚴”。

  混亂的洋流也不知道是怎麽撞來撞去，在李歡耳邊只能聽到轟隆隆的波濤怒吼之聲，海流湧動的動靜更是不講搭理，無論是抓到什麽東西，都會被用來“加強防衛”。在紅外視野之中，李歡明顯看到洋流之中除了自己的照明棒之外，還有不少棱角尖銳的石塊，一旦被卷入洋流讓石頭打中，那可真是完犢子了。

  不過好在，三分鍾之後，李歡順利穿透了亂流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