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從大樹後走出一個老眼昏花的老太,滿頭銀發梳得一塵不染,腦後扎著一個網兜狀發髻。
身上穿著件綢布大褂,下身是條素花裙子,一雙月白色繡花鞋,全部繡著花花草草,只是鞋尖的翹頂上裝飾一顆明珠。
手裡拄著根壽星杖,上面是那老壽星笑容可掬的形象。
這根木杖竟然極品檀香木所製,不但產生了包漿,而且份量不輕。
老太穿得很平常,走在人群裡並不出眾,只是個富家老太模樣,可是卻顯得很乾脆利落。
因為大冬天的她竟然沒有穿北方常見的大棉襖、大棉褲,居然還穿條裙子,就顯得不同尋常了。
她顫巍巍地走了幾步,似乎有點喘,便停下身道:“老了,不中用了。”
可是滿口白牙,十分整潔,偶爾開合的雙目中不時有精光閃過。
她給陸辰的印象,仿佛在老邁中的軀體中隱藏了一頭洪荒巨獸,隨時會暴起傷人。
這時陸辰突然發現,破廟外小山上竟然還開著不知名的紫花,顯得頗為詭異。
可是他全身光溜溜的,只能呆在江裡,不敢現身。
老太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陸辰,喃喃道:“少年郎,倒是生就一副好皮囊,不知心性如何?”
薑大維笑道:“老婆子,難道你想給這少年郎做媒不成。”
老婆子笑道:“有何不可,今年訂了婚,明後年就能娶妻生子了,早點傳承香火,有何不妥。”
只是她嗓音異常喑啞,聽著說不出的難受,仿佛是沙皮摩擦在玻璃上,陸辰的氣血開始翻騰,隻覺得惡心欲吐。
薑大維連忙用神識傳音道:“這老太婆煉的功夫古怪,你按我提示調整呼吸。”
老太婆不悅道:“怎麽?我才用了一成勁,就經受不住了,未免也太弱了。”
薑大維強笑道:“這小子剛中了蠱,才解開,不然不會這麽狼狽啊。”
老太婆咦了一聲道:“張老怪也太惡毒了,對小娃兒就下蠱,實在是下作。”
說罷坐在一塊大石上,從懷裡掏出針線來,替陸辰縫製起肩頭撕裂處。
薑大維將陸辰的內衣拋給他道:“快洗乾淨了,否則直接穿在外套裡會著涼,我先替你用火烤一下。”
衣服十分髒,陸辰搓洗了好久,還是有味道,可是這兒又沒有清潔用品利用。
老太婆看了陸辰一眼,慢騰騰開口道:“算了,看在萬裡追蹤香份上,我替你洗一下。”
她轉入大樹後,不久拿出一隻木盆來,然後掏出花花草草來一同放在木盆裡。
再將一雙老手探入盆中,突然咕嚕嚕響聲冒起,熱汽隨即冒出來,陸辰是真的驚呆了。
薑大維用神識傳音道:“不必驚訝,這是神木催火功,她是神木幫大長老,火候自然極深。”
老太婆把陸辰的內衣仔細一搓,果然洗得乾乾淨淨。
這個時候薑大維也生起一堆火,架起木架烤起濕衣來。
約過了半個時辰,陸辰突然感覺身上發冷了,原來藥性過了。
薑大維一招手道:“來穿衣服吧,別凍著了。”
陸辰剛躥上岸,突然一個少年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有人耍流氓啊。”
把陸辰嚇得一縮頭,這才看見不知何時老太婆身邊多了幾人,其中一個少年剛來到她身邊。
有幾人好像是侍衛,遠遠跟著,沒有靠近。
這幾人正是剛從藏嬌樓出來的貴人,慕容七與她的侍衛們,同行的還有一個一人卻與她剛分手。
少年漲紅了臉,惶急道:“外婆,你不幫我教訓他,把他閹了,竟敢光天化日下耍流氓。”
說罷突然擼了把紫花向陸辰撒去,正好打他雪白的身體上,好像是身上長出了花來,異常驚豔。
陸辰也是大吃一驚,頓覺身上一麻,好像被人點了穴。
陸辰聽說過有異人會飛花摘葉中人立死的奇功,可是想不到這少年也會使。
薑大維大喝道:“小魔女,幹嘛欺負我朋友,你轉過身去不成嗎?不害臊!”
說話間陸辰已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果然內衣上竟然有異香撲鼻,十分好聞,神清氣爽。
薑大維十分開心道:“你的萬裡追蹤香,換來她的玫瑰朝天香,並不吃虧啊。這香不僅能去汙驅邪,而且還能提升精氣神,對你也有好處。”
陸辰並不知道萬裡追蹤香的事,突然聽薑大維提起,也是吃了一驚。
據說萬裡追蹤香十分名貴,可是王勝利為何要在自己衣服裡做手腳,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間幾條人影似奔雷般急馳而來,領頭的正是那千牛衛大統領程四象,還有手下禁軍左將軍秦武及那女侍衛孫尚雲。
原來陸辰出事後,可把公主冰曉倩急壞了,最後她隻好動用私人關系,叫孫尚去向秦武求救。
秦武素來心細,聽說好像是紅衣教徒出手抓人,他連忙報告了程四象,幾人才順著線索一路追來。
一同前來的還有好幾位侍衛,程四象素與江湖人士找過交道,因此十分謹慎。
可是侍衛們向來霸道,直接就衝過來了。
幾人還未接近三舍之地,突然間一陣漫天花雨襲來,每人在昏倒前心想:好美啊。
銀杏姥姥的這一手頓時震住了所有人,程四象大笑道:“感謝姥姥手下留情。”
慕容七囂張地朝程四象張牙舞爪道:“大內鷹犬,管好你手下,不然下次會很慘。”
銀杏姥姥卻喝住了外孫女道:“阿七,不得無禮,這位程統領是冰琉國千牛衛大首領,不是外人。”
慕容七氣呼呼地盯著陸辰道:“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彩球踢。”
陸辰連忙一縮頭,薑大維好像自來熟地向著程四象攀交情,然後道:“這位小兄弟的命是老夫所救,這是他的欠條,不如請程統領把帳結了吧,由他將來再還你好了。”
程四象一個頭頓時變兩個頭大,秦武卻附耳道:“老程頭,不能結啊,這老頭是被通緝的十大強盜之一。”
程四象十分圓滑,向著薑大維一拱手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踏雪無痕薑前輩,失敬了。本統領今天走得急,沒有帶銀票,不如你提供個住址,下次一並了結啊。”
薑大維眼珠一轉道:“小老兒行蹤不定,那就下次我和小兄弟結帳吧。”
陸辰有了程四象幫他撐腰,腰杆頓時硬了,便叫道:“薑老兒,咱的萬裡追蹤香不是也給你了嗎?”
薑老頭強笑道:“這是贈送品,不能算的。我有事先走了。”
說罷收起欠條,向著江面踏去,轉瞬消失在江面上,程四象與秦武面面相覷。
這老兒十分溜滑,想抓他門都沒有,看出不對,腳底抹油,先溜為上。
這時侍衛們才悠悠醒轉過來,發現竟然被一朵小小野花打暈了,全都羞得無地自容。
程四象笑道:“你這小丫頭怎麽與藍梳國郡主藍月亮跑去藏嬌樓聽戲?要不去皇宮,讓女皇陛下請你們聽戲。”
慕容七白了他一眼道:“你這老兒一看不是好人,想扣留我,叫謫仙樓放人,門都沒有!”
程四象的臉一陣白一陣紫,在風中凌亂,長這麽大,他竟然被一小丫頭給鄙視了。
突然一人道:“小七,不得胡說,免得教人看輕了咱慕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