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汴梁城漸漸的飄落起雪花，落在人們的身上，發出寂靜的聲音，隨著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圍在門外的百姓漸漸的安靜下來，想象中的貴氣逼人沒有出現，只有一個衣衫單薄的年輕人，帶著一絲憂愁緩緩的走出來。

  陳東眼前一亮，隨機破滅了下去，傳聞中再好的人，也終究抵不過權利的腐蝕，沈明文在楊凡身旁大聲說“百姓們，這就是負責守城的楊大將軍，你們有什麽話可以派個代表上前說。”

  百姓愣住了，書生們也愣住了，真正見過楊大將軍的並沒有幾個人，他們想象中的胖子將軍也沒有出現在，於是紛紛把目光看向了陳東，陳東也不怯場，往前邁了幾步拱拱手說“在下太學院博士陳東，有句話想要問大將軍。”

  楊凡點點頭，打量了一番這個陳東，淡淡的說“你就是那個堵在皇宮外，帶人辱罵蔡太師，童太尉的陳東？”

  “正是在下！
  陳東傲然的應了一聲，讀了半輩子的書，這是他最驕傲的地方，也是被士林界讚揚最多的事情，一個書生如果沒有了風骨，那也就不算什麽書生了。

  “問吧！”

  淡淡的聲音在陳東耳邊響起，立即引燃了陳東為民請命的雄心，當即不客氣的說“昔日楊大將軍還是小官時，為了百姓請命，不惜得罪權貴，怎麽今日成了朝廷重臣後，反而處處維護權貴，全然不顧百姓之生死，試問這就是楊大將軍讀的孔孟之道嗎？”

  楊凡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這個陳東，沒想到嘴皮子還真厲害，伸手阻止了想要動手的千牛備身，楊凡開口說道“本官是宣和年間及第的，雖然後來由文官轉武官，但是這孔孟之道本官還是清楚的，至於你所說的放走權貴，就是不顧惜百姓的生命，那麽我問你，一旦百姓再走了，那麽誰又來顧惜我城中十幾萬守軍將士的性命？他們就應該白白待在城裡等死？

  你知道不知道一旦他們死了，那麽他們身後的一家老小怎麽活？你們誰能去照顧他們？我告訴你們，放走權貴商賈，是他們用錢糧米面以及不阻止將士們得軍功換來的，你們能給他們什麽？
  就你們知道金人來了要逃命，那麽誰他媽的來告訴我，將士們和他們的家人要不要逃命？當然他們是軍人，為了守護這座城池，為了守護你們死在了戰場上是他們的宿命，本官不求你們多感激他們，甚至不求你們理解這番話，我只求你們別自私的拋棄這十幾萬漢子，他們也是人，可以流血，但是不能再流淚了。

  此話一出，頓時數萬人低下了頭，他們有些羞愧，卻有些害怕，羞愧的是獨自活命，害怕的是丟掉性命，相比於百姓們的羞愧，書生們則是更加的茫然，這與他們的平日裡的理念有些不符，難道一個武將的性命也與文人和百姓一樣尊貴麽？

  陳東雖然不讚同這種觀點，但是也不反對，在他的眼裡是有著嚴格的等級劃分的，士農工商以讀書人為代表的士林最貴，農民百姓次之，工人次之，商人再次之。

  士兵在如何保家衛國也算不到最珍貴的人群當中去，甚至連農也不如，當得知楊凡把低位最底下的商人放走時，陳東失望極了，並想不明白，楊凡一個士林中人為什麽要把地位最底下的人放走，卻不把地位高的農民百姓放走，難道僅僅是因為商賈那幾個臭錢？
  “咳咳.大將軍顧念將士之情，也確實在情理之中，可是百姓也是大宋的子民，您想過沒有，一旦你們守不住城池，那城中的近百萬婦孺老少該怎麽辦？他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

  看似尖酸刻薄的話，立即引起了百姓們的讚同，剛剛有些羞愧的臉龐，再次潮紅起來，對呀，我們人多，理應讓我們先活命，於是人群的呐喊聲再次穿透大雪回蕩於天地之間。

  楊凡抬起頭望向雪花紛飛的天空，感受著那些落到臉上的雪花，心中無比的複雜，人性都是自私的，誰都會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別人金貴，至於什麽國家安危都不在考慮之中，他們只顧著自己活命，卻全然忘記了身為一個邊梁人的責任。

  楊凡有些意興闌珊，揮揮手“保安軍指揮使劉猛可在？”

  “末將在！”

  一身鎖子甲的劉猛走上前來抱拳領命。

  楊凡掃視了一眼這些眼中興奮的百姓，淡淡的說道“帶著我的命令去南熏門，讓守軍將城門打開，放他們離開，並家守備大軍派駐到南熏門，嚴防金軍襲擾，斥候探馬外放城外二十裡，五個時辰後即關閉城門，如有再闖城門者，格殺勿論！”

  轟.！
  百姓們瞬間發出了勝利的歡呼，紛紛興奮的回家收拾東西朝南熏門跑去，至於黯然回家的楊凡，則再也沒有興趣看上半眼，每個人都在心裡興奮的想著，大難臨頭，各人顧個人吧，誰還能管的了那麽多，活命要緊。

  圍的水泄不通的楊府外，轉眼間就變得空蕩蕩起來，剩下的幾十個書生和陳東還想要求見大將軍，卻被千牛衛趕蒼蠅似的趕走了，此刻大雪紛飛寒風呼嘯。

  陳東隨著學生們去南熏門要親眼看看官軍是不是方行，畢竟為民請命要做到底，只是望著那些向南熏門蜂擁而至的百姓，陳東有些猶豫是不是錯了呢，片刻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告誡自己，這是為民請命，沒什麽錯的。

  南熏門，
  大雪紛飛中，百余斥候駕著馬屁消失於風雪之中，城中的守備軍大隊大隊的登上城牆，而城門處的守軍則拉開路障，以及絆馬索，頓時間等在此處的百姓瘋狂的向城外跑去.
  看著擠出去的黑壓壓人頭，此處的守將孫師仁擔憂的說“老劉啊，如今金人隨時都有可能攻城，大將軍將這幫人放出去是不是太危險了？一旦他們遇見金人的騎兵根本沒有活路啊？”

  劉猛冷哼一聲，按著戰刀，扶著城牆說道“大將軍此前不讓出城，可惜都以為大將軍是為了害他們，這不，大將軍讓他們出城了，至於是生是死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對了老孫，這場大雪過後，金人估計就該將這裡包圍了，你這南城門可要嚴密防范啊。”

  “老劉你放心，大將軍給了我南門三萬守軍，以及兩個火槍營，憑借著城牆應該沒有問題，到是邊梁北門那邊壓力打啊，金人就在黃河邊上，一旦撲過來，率先正面迎敵的就是北門，聽說宗大人親自登上北門指揮，希望能夠守住吧”

  劉猛憑著城牆向遠處眺望說道“宗澤大人也算一代名將，更何況，防禦使李鋼大人在那裡部署了四萬大軍，還有四個火槍營，兩個重炮營，以及楊世鵬大人的五萬預備隊想必可以守得住！”

  孫師仁轉過身望著蒼茫的大雪幽幽的說道“但願吧”

  嗚嗚嗚.
  低沉的牛角號聲緩緩的響起，孫師仁與劉猛齊齊的望向汴梁北門臉色大變，嗓子發顫的說“不好！金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