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蘇小洛忽然想到了四個字——來者不善!
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只是來者是客,而她是主。不管怎麽樣,起碼的禮貌笑容不能少。
江辰神色淡淡,大手牢牢包裹著蘇小洛的手,稍稍用力握住,像是無聲鼓勵她一般。
蘇小洛抬頭,看向身側的人。
江辰微微一笑,滿目柔情,“怎麽了?”
蘇小洛搖搖頭,低低說了聲沒事。
有時候,跟江辰在一起,真的很像打仗,例如,此刻。
江辰伸手,幫她把鬢邊幾縷調皮的發絲別到耳後,在她耳邊低聲說:“沒關系,一切有我在。”
蘇小洛恍然間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會跑回來。
聰明如江辰,一定是事先知道夏老和夏天岑會登門,所以他丟下江氏的一切回來……
心裡滿滿的感動,連匱乏的勇氣都瞬間漲滿。
來者不善又如何,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背後是江辰,這個足以撐起她全世界的男人。
陸美玲笑道:“你們兩個在那邊嘀咕什麽呢?快過來坐啊。”
江辰和蘇小洛過去,陸美玲又說:“小洛,這位是夏爺爺,你見過的。”
蘇小洛微笑,“夏爺爺好。”
夏老雙眼微眯,看都不看蘇小洛一眼,半點情面不留,沉著聲音說道:“爺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叫的,這一聲爺爺,我更加承受不起。”
江辰牽著蘇小洛在沙發空位坐下,抬眸看向夏老,不急不緩道:“夏爺爺言重,洛洛是我的妻子,理當喊您一聲爺爺,就像夏家的小輩見了我外公,也會喊一聲陸爺爺。”
這句話,說的在情在理,夏老心裡雖氣,又不好表現出來。
“說的也是,我聽天岑說,她在江氏做的很不錯,能學到不少東西,以後還要麻煩你多費心,帶帶天岑。”夏老絕口不提夏天岑已經被江氏解雇的事。
目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惜,江辰從來不是那種會顧及他人面子的人,他正要說話,被陸美玲搖頭攔下。
對於自己的兒子,陸美玲絕對稱得上了解,先一步江辰開口道:“只要天岑開心就好,女孩子家,應該多學些東西。我聽說天岑跟在阿夕身邊做事,回頭再讓阿夕多用點心。”
江辰皺眉,話全被陸美玲說了,他喉間一句夏天岑已經不是江氏員工,再說不出來。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自個老媽在外人面前的面子,怎麽能輕易拂了?
蘇小洛默不吭聲,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陸美玲的意思,她能理解,江陸畢竟愧對夏家,對夏家多一分補償,心裡的愧疚才能減少一分。
即使微不足道,卻也聊勝於無。
夏天岑看了江辰一眼,江辰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蘇小洛身上,眼裡泛起一抹冷笑。原本,她是想從江氏高層下手,讓江氏主動留住她。
巧的是,爺爺突然回來,既然面前有路,又何必舍近求遠,多走彎路。
夏老東扯一句,西扯一句,話題終於繞到陸美玲身邊,坐在輪椅上,口舌歪斜,手腳不能動彈的陸老身上。
“老陸,你怎麽樣了?”
陸老沒有辦法說話,只能嗯嗯啊啊地回應。
夏老一臉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地看著陸老。
這段時間,蘇小洛幾乎寸步不離地照顧陸老,多多少少培養了些默契出來。一般只要陸老吭聲,她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於是,她說道:“外公的意思是說他沒什麽事,讓夏爺爺不用擔心。”
夏老皺眉,“你知道老陸想說什麽?”
蘇小洛笑道:“大部分知道,但也不是完全知道。”
夏老沒有回應,視線掠過她的肚子,然後,漠然地移開,蘇小洛瞬間隻覺得尷尬。
陸美玲安慰地朝蘇小洛笑笑,蘇小洛回以一個微笑。夏老只是個陌生人,不管他多麽有敵意,態度如何,對她來說,只是不痛不癢的存在。
只是,她不過是個凡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夏老這樣做,總會讓她覺得有些難過。
莫名的敵意,她何其無辜?
夏老又明知故問:“這好好的,老陸怎麽就中風了呢?”
陸美玲笑道:“老爺子不小心摔了一跤,醫生說只要好好做複健,痊愈的可能性還是很大,讓夏叔擔心了,還勞累您特意從國外趕回來。”
“我跟老陸什麽交情,肯定要回來看看他的,倒是你們,什麽都不說,要不是天岑說漏嘴,我還不知道老陸成了這副模樣。”
夏老說話,似乎合情合理,仔細一聽,又是句句帶刺兒。
陸美玲:“夏叔費心了。”
“我聽說,老陸是教訓不肖子孫,才氣極摔了一跤,可有這事?”夏老的眼神遊移在眾人之間,眼中犀利的光,像把刀劃在眾人身上。
江辰擁著蘇小洛,手時不時摸摸她圓鼓鼓地肚子,聞言,輕輕抬了抬眼皮,“夏爺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聊,開始關注謠言?道聽途說?”
最後四個字,咬得格外重。
道聽途說,聽誰說,除了夏天岑,也沒別人。
所以,江辰完全是意有所指。
夏天岑臉色變了變,很快又恢復如常。
夏老畢竟活了大半輩子,又是槍林彈雨中闖蕩出來,即使年事已高,面對江辰的魄力還是有的。
“沒有是最好,不然老陸戎馬一生,豈不是個笑話?”
“夏爺爺多心,這種笑話絕對不會有。”江辰漫不經心地回應,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媳婦兒和媳婦兒的肚子上。
這一幕,看在夏老和夏天岑眼裡,格外刺眼。
可是,又無可奈何。
夏老又說:“老陸,天岑畢竟喊了你二十多年爺爺,我讓她留下來照顧你,盡份孝心。”
陸老搖頭,意思不用解讀也很好明白——不用。
陸美玲:“夏叔不用客氣,天岑還要上班,就別讓孩子兩邊跑了。”
夏老:“你們不用客氣,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在天岑心裡,老陸跟我是一樣的。就這麽說定了,我暫時也不回美國,以後會時常來看看的。”
這是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啊!
陸美玲無奈,也無話可說。
蘇小洛看著江辰,無聲在問:這意思,是夏天岑又要進攻江家了?怎麽就這麽不屈不饒呢?要是帶著這份勁兒工作,遲早升職加薪當上CEO啊!
夏老又閑扯一番,陸美玲客氣地留夏老兩人吃晚飯,沒想到夏老順口就答應下來,倒是讓陸美玲一愣。
留人吃飯,不過是出於客氣,夏老這麽乾脆答應下來,確實讓人感到意外。
“媽,外公到時間出去散心了,您陪著夏爺爺,我和洛洛帶外公出去走走。”說完,江辰來到陸老身後,推著輪椅往外走。
江辰回頭,一個眼神過去,蘇小洛急忙起身跟上。
客廳裡只剩夏老,夏天岑,陸美玲三人,重要的人都走了,其他也沒什麽話題能聊。
一時之間,客廳倒是變得安靜。
躲在二樓樓梯口偷看的莊碧麗,碰了碰江振良,輕聲說:“這夏老爺子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江振良:“這不是正好?免費看好戲,看他們窩裡鬥。”
莊碧麗雙手環胸,“光看好戲有什麽用,我都聽阿超說了,夏天岑現在跟他在一起,又在阿夕手下工作,只要她願意幫忙,你們的事兒不就有著落了?不然,以江辰謹慎的性子和雷霆手段,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等到機會啊?”
“這件事我和阿超會看著辦,你不用操心,平時收斂著點,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揚眉吐氣。”江家的東西,就該在江家人手裡,江辰有意在江氏扶植陸少然,以後,整個江氏還不得變成姓陸的?
這麽一想,江振良的危機感重重襲來,“有些事不能再拖,我找大哥和阿超再商量商量,爭取機會。”
“嗯,我也找個機會跟夏天岑聊聊,不幫自己的男人,還幫誰啊。”莊碧麗笑得不懷好意,該做的,不該做的,夏天岑和她兒子都做了,怎麽也該死心塌地向著她兒子。
“好,你別亂說話,我看兒子是真心喜歡夏天岑,別把兒子的好事攪黃了。再則,得罪夏天岑,就是得罪夏家,對我們沒什麽好處。”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莊碧麗唇角的弧度,全是算計。
等他們拿下江氏,她的兒子一躍成為安市頂端人物,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還稀罕一個心裡頭裝著其他男人的女人?
雖然莊碧麗在江家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但是對江家許多大大小小的事,還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
小區的林蔭小道上,江辰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陸老緩緩前行,蘇小洛挺著肚子跟身側,為了不讓媳婦兒累著,江辰特意放緩腳步。
天空上方掠過幾隻麻雀,有些停留在電線杆上,有些停留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再配上枝頭的點點綠意,儼然一副春光美景。
蘇小洛指著不遠處的樹,問:“辰少,那顆什麽樹啊?怎麽還光禿禿的”
江辰淺淺一笑,“合歡樹。”
“合歡樹?”蘇小洛皺眉想了想,“啊,我知道,大一的時候,聽多愁善感的室友講過,挺淒美的一個愛情故事,辰少你要不要聽?”
江辰想也不想地說:“不聽。”
“為什麽啊?難道你就一點不好奇?”想當年,那個室友說合歡樹有個淒美故事的時候,同寢室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時,宋曉跟陳正正戀愛的火熱,聽到那個故事的時候,還拍著胸脯慶幸她家陳正不會是負心的男人。
而如今……
時間果然是個好東西,證明了對的,驗證了錯的,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