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照片的那刻，遲向北恍惚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第一次和尚禹希站在一塊的時候，是在一次校運動會的開幕式上，他當時是開幕式的主持人，負責講解各個運動員的出場講解。

  初時，他聽說，高一班有個極漂亮有氣質的妹子在舉牌，他沒有在意，忙活了半天，嗓子都快冒了煙，他的耐心是快消耗殆盡的。

  所以那會兒他極為羞恥地承認，只是毫無表情地在對著稿子念而已，輪到他們班級出場的時候，莫名的，他聽到觀眾席上爆發出雷鳴般的呼喊聲，他不自覺地將視線移向了台下，而她此時正好舉著班級牌一步一步走來。

  她穿著簡單的棒球裙，純白，上衣點綴著一點兒天藍，像極了此時天空的顏色。

  有著神奇的滌蕩人心的力量。

  隻一眼，他就放下了手中的話筒，而她呢，似乎是看到了他的注視，抑或是單純只是朝主席台上禮貌的微笑。

  總之，那一笑便叫他不受控制地愣住了。

  好像風停住了腳步，好像陽光燦爛了幾許，好像時間回了一下頭。

  於是他的心，也就漏跳了一拍。

  青澀的年代已經退出了時代的舞台之後，多年以後的今天，他手悄悄藏在袋子裡，捏著那張留有她稚嫩時期的照片，他明確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以至於他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到了暫住的公寓裡，上了樓，他急走幾步，快速開門關門，最後站在這空蕩卻依舊存有她痕跡的小房間裡氣喘籲籲。

  記憶如亂雨紛紛，拉拉雜雜打在他的心上，他想，他這一輩子是永擺脫不了她的身影了。

  站在原地不知道怔愣了多久，隻覺雙腳發麻了，他才走近沙發，讓身子歇息下來。

  此時，手機冷不丁響起，他低頭一看，是歐陽小小。

  “小小”

  “好啊，遲師兄。”電話裡歐陽小小聲音輕快，似乎近來過得很是不錯的樣子，天知道現在她有多尷尬，又害怕冷場，於是趕緊掌握了話語主動權，“師兄最近好不好，工作忙嗎？”

  “挺好，謝謝你的關心。”

  “那就好，嘿嘿，師兄我也過得不錯哦，雖然雜七雜八的事情多了點，但好在都能順利解決，現在我每天都要在家宴請各界人士，真是煩呢！”

  標準的小小式抱怨，聽來總是不惹人生厭，反而能輕易勾起人的共鳴，“會過去的小小，你很堅強，也一直是我引以為驕傲的小師妹。”

  “嗯！”歐陽小小用力點頭，停了停，終於是忍不住，“那個，師兄，聽說你來了巴黎。”還聽說是打著尋找我這個真愛的名義。

  “是，”遲向北毫無猶豫。

  “這樣啊，能問一下師兄你來巴黎是做什麽的嗎？”小小緊張道。

  遲向北滯住，“對不起小小”。

  “好、好的，道什麽歉，真是的師兄你。”電話那頭歐陽小小笑著道，細究之下會發現，她聲音已經有幾分不穩。

  “小小，我，並不想傷害你。”

  “我知道……。”歐陽小小聲音低沉下去，轉而聽到電話裡的她又笑起來，“師兄這是說什麽呢？我好像聽不懂的樣子，啊，對了，管家叫我有點事，今天就聊到這兒了啊，拜拜！”

  嘟的一聲，電話突然被掛斷了，遲向北注視著手機界面，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電話那頭，歐陽小小緊緊握著手機，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掉，平生第一次，她嘗到愛情的滋味，卻是如此苦澀。

  其實本不想這麽快掛斷電話的，可是她的眼睛不聽話，眼淚像斷了線一般，她怕她的聲音泄露了情緒會對師兄造成誤會，她才不得不匆忙掛斷。

  實在忍不住了，她轉過身趴在書桌上痛哭失聲，無能為力，只能以此祭奠她才剛發芽就被掐滅的愛情。

  身旁從小養育大的瑪利亞大媽心疼地看著她。

  “小小，親愛的，快別哭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不值得。”

  “我知道姆媽，我只是想發泄一下，你知道，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人。他竟然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瑪麗亞姆媽彎腰張開雙臂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拍打，“親愛的，你的眼淚是如此珍貴，別為了不珍惜你的人哭，相信姆媽，在不久的將來，你會遇到一個真正寵愛包容你得男人，他會想騎士守護自己珍愛的公主一樣，永遠守護在你面前。”

  “真的嗎？”歐陽小小聞言，淚眼朦朧地抬頭問。

  “當然，”瑪麗亞姆媽毫不猶豫答道，“他高大英俊，忠誠專一，體貼細心，還懂得浪漫……。”瑪麗亞姆媽像安撫受傷的幼崽般輕輕喃語安撫著懷裡的少女。

  直到歐陽小小逐漸平穩下來，陷入沉睡。

  等了一會兒，見歐陽小小睡沉了之後，她才輕手輕腳地將小小放倒在床上，蓋上被子，悄然走出房門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瑪麗亞歎了一口氣，她深知，小小從小嬌生慣養，別說受什麽挫折了，更連一絲委屈都是沒有受過的，將來，在感情的事情上，哪裡會如此順利幸福？
  這一點瑪麗亞的判斷是對的，然而她更沒有想到的是，等小小命定的那個人終於出現時，他帶來的是滅頂的慘禍。

  這個人，遲向北沒有預料，尚禹希更沒有察覺，實際上，他們早早的就擦肩而過，只是那時彼此還是陌生人罷了。

  華夏時間早晨八點半，尚禹希按照往常一樣，換上清潔，整理，換上白大褂。

  不過今天，才剛走到辦公室門口，迎接她的不是同事們的友好招呼，而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女人。

  “你還知道來上班？”楊穎堵在門口，見人終於來了，口氣極衝。

  尚禹希眼裡閃過一次厭惡，站在原地，平靜道：“你有什麽事？”

  “我有什麽事？呵，你還好意思問？我問你，昨晚501那個剛做心臟搭橋手術的小女孩是不是你負責的？”

  “是”尚禹希心知來者不善，不鬧出一番事出來，楊穎這個女人是不會罷休的。

  “知道承認就好，”楊穎不住冷笑，“你昨晚擅離職守了，造成的後果你可能還不知道，昨晚那個小女孩突發了並發症，到現在高燒都還沒下來。”

  尚禹希臉上一冷，轉頭看向助手，她確信，昨晚如果注意看護的話，是不可能出現這種意外的，除非是病人被迫移除了ICU病房。

  “怎麽？你想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楊穎昂起了頭，她雖然不是醫科專業畢業的，但還是在醫院領了個專管醫療器械的活兒，說起來，她的職位並不比尚禹希高，要說她這趾高氣昂的氣勢從哪裡來，醫院裡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之所以到現在還沒開除她，無非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兒上。

  “尚醫生，對不起，昨晚其實情況一直良好，只是後來，我讓……。”助理一臉著慌。

  “你閉嘴！”楊穎大叫道，她今天是故意來找碴的沒錯，但還沒蠢到自己主動承認。

  “尚禹希，我想你該回家好好反省的醫德了，幸虧我昨晚及時發現通知了病人家屬，才病人僥幸挽救回一條性命，而現在，病人家屬估計也快到了，尚醫生很快應該會比較忙啊！”說著她開心地笑起來。

  尚禹希不言，冷冷地盯著楊穎看了一會兒，垂下眼睛掩去所有情緒，突然轉身頭也不回對助理道：“小楊，病人現在在ICU？情況如何，仔仔細細講給我聽。”

  “啊，好的，尚醫生。”

  “喂，你想去哪兒？尚禹希，你怕了嗎？”好不容易替自己厭惡的人找了個麻煩，她怎麽能輕易放過。

  不過，尚禹希並不想理會她，現在時間緊急。

  “病人在您走後的兩個小時後忽然出現心律不齊，我們覺得奇怪，發現氧氣管出了點問題，就馬上叫來了楊穎姐，但，”助理小聲地看了眼楊穎，腳步加快追上尚禹希，“但楊穎姐和我們大聲吵了起來，並不承認是他們設備的問題。後來我們對病人進行了強求，見病人已經平複了心跳，卻沒想到卻在後半夜發現病人發了高燒，我們都快急瘋了。”

  “那為什麽不立即通知我？”說時，尚禹希語氣極為嚴厲。

  助理嚇了一跳，囁嚅道：“本、本來是想的，但楊穎姐非得攔著，還撥打了病人家屬的電話，在你面前告了一狀。”

  尚禹希忍不住心裡罵了句髒話，快不推門走進病房，冷冰冰道：“快，配合我進行檢查。”

  “是！”

  尚禹希看著病床上插滿儀器管子的瘦弱小女孩，心裡一陣緊似一陣的發疼，昨晚雖然是楊穎這個女人在從中做了梗，但她也不是全無責任。

  甩掉將要面對病人家屬質問的煩擾，她穩住心神，地下身子，開始了一番詳細而周密的檢查。

  十分鍾後，她的臉色愈見的不好。

  助理小心覷著，心裡苦水都快泛濫成災了。

  “尚醫生，有什麽發現嗎？沒有什麽大問題吧？”

  尚禹希沒有直接回答，脫下手套，站在原地思考，在以為助理以為她是要給自己下了死刑的時候，忽然她開口了。

  “小楊”

  “啊？”

  “快去通知所有心內科的醫生，我們要開會。”

  “什麽？這麽嚴重！”助理瞪大眼。

  “不，不是嚴重不嚴重的問題。”尚禹希臉沉似水，看向躺在病床上無知無覺的小女孩，“她可能又要進行一次手術了，這次恐怕恕我無能為力。”

  “尚、尚醫生，這、這這，你……。”小楊嚇得整個面色都蒼白了，話也說不清楚，天知道，他還沒有畢業啊，他只是個實習的！才來醫院上班就甭惹出人命關天的事兒來？！

  尚禹希看他那慫樣，怒其不爭地橫了他一眼，“看把你嚇得，叫你去就去，越快越好！”

  “是！”小楊菊花一緊，麻溜兒地滾了。他這位師傅大人，看似年輕，但一代入醫生角色就是個工作狂人，嚴苛認真到人神共憤，處女座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太講究。

  尚禹希看著助理一溜煙兒就沒了影子，她歎了口氣，轉身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那裡，正等著幾位想要恨不得和她拚命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