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我在外邊買的，叫蘭花嗎？名字真好聽！”小萍一臉喜氣地看著懷裡的那盆蘭花，“我喜歡它，要將它放在我床邊，天天一睜開就能看見它，真是太好了！”小萍兀自為自己的聰明建議而高興到不行。

  宋德音笑著搖搖頭，“這可不行啊小萍，蘭花喜歡濕潤，需要經常澆水的，這樣你的床就會漲水的！”

  “啊，怎麽會這樣？”小萍瞬間苦了張臉。

  “沒事，你可以將它放在房間角落裡，不過背著太陽的地方，蘭花懶，不喜歡曬太陽喜歡每天都喝水，喝得飽飽的，就會開很漂亮很漂亮花！”

  “真的嗎？”小萍眼睛一亮。

  宋德音肯定地點點頭。

  “那太好了，謝謝你大小姐！”小萍高興起來，不管不顧地顛顛兒跑開了去，不用說，自是去搗鼓那得到的新奇玩意——蘭花去了。

  宋德音心裡卻很是疑惑，旁人不懂蘭也就算了，但因為母親愛蘭，所以她也稍有涉獵，一看就知道這蘭是花中的貴品寒蘭，看其長勢甚好，生機勃勃的，不經過一番精心照料是不可能有這般效果的。

  養蘭不和其他花一樣，這蘭花極費時間和精力，俗話說“養蘭一點通，澆水三年功。”這樣一盆尋常不得見的貴品寒蘭竟然被一個智商有些低下的小丫頭得了，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那賣蘭之人怕是有蹊蹺，或許他這是想用一盆蘭花想向我傳遞什麽信息？
  宋德音想著，一時間難以下定論，吃完飯後打算再去找小萍好好談談。

  定下心思之後，她接著朝飯廳走去，一路暢通到達目的，都不見老爺子的身影，大約知道自己是故意被忽視的，也不著急，大剌剌地坐在窗下的沙發裡，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沙發上的閑書打發時間。

  好一會兒，就聽見一老一少倆個歡歡喜喜地漫步走進來。

  老爺子在廳外看了一眼，瞧見廳內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當下老臉就拉長了，待進來看到沙發上歪了個毫無形象的人，不是宋德音是誰？

  當下老爺子的老臉就難看到了極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極講求臉面的人，平生最以自身顯赫出身和超然地而自豪驕傲，宋德音在他面前如此沒個正行的樣子簡直就是分分鍾讓他想要掄大刀。

  想時，老爺子也跟掄大刀差不多了，他疾走了幾步，執了手裡的拐杖就朝沙發上的宋德音身上揮。

  “我打死你個不孝孫，打死你個不孝孫，一點規矩都不懂！宋家的臉面是什麽，你還知道嗎？”

  宋德音一時間看得入迷，沒防備老爺子忽然衝過來，一棍子打在她身上，她劇痛，瞬間又立馬站起來，跳開老遠，老爺子見她還躲，火氣更大，上前了幾步就一頓亂打。

  宋德音自然不會還跟以前一樣倔強地立在原地，任由他動手折騰自己。

  她往後退開了好幾步，面色沉冷，“爺爺，你在想打死我之前能不能吱個聲？”

  “你還說？”老爺子氣得青筋直露，“你剛才是什麽樣子，啊！你想丟我宋家的臉嗎？你想將我宋家的臉面丟在地上踩！”

  宋德音冷笑，一口一句宋家，宋家，全S市的人都知道宋家早就不行了，也就您老還在做著您的黃粱美夢，以為自己還是唯我獨尊、獨享世人奉承朝拜的尊崇人物？

  多麽可悲可憐又可恨的老頭！

  “爺爺，我不過是在沙發上靠一會兒而已，您犯不著這麽生氣，您不喜歡，我今後不當著您面做就是了！打我之類的就不必了，沒得叫外人看了笑話。”那個“外人”兩字宋德音咬的格外重，任誰都知道宋德音口裡的深意。

  一旁看熱鬧心裡痛快的牧慕晚晴一聽，心裡暗恨，立馬圈就紅了，低聲委屈地勸道:“大姐，原就是你不對，你就少說兩句吧！快給爺爺道歉！”

  “不需要！”

  “好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一句老爺子說完怔愣，後一句，宋德音說完含著笑。

  若是放在以前，宋德音一定會將慕晚晴大罵一頓，然後昂著頭，像個常勝將軍般轉身離開，今兒的風向確實不同，老爺子氣得哇哇大叫了，她還笑得鎮定自若，好像自己就是一旁觀者般，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模樣，叫慕晚晴心生了警惕，她目光晦暗地看向宋德音。

  宋德音坦蕩蕩地仍他打量，兀自笑著恭恭敬敬地朝老爺子鞠躬道歉，“真是抱歉了老爺子，我一個坐姿也能惹您發這麽大脾氣，下回我一定注意，您哪也別生氣了，氣壞了會讓您親親孫女兒晴晴忙死去，好了，我道完歉了，能開飯了嗎？我餓了。”宋德音攤開手，裝作無辜樣。

  老爺子瞪大眼，一時間想發火，卻又無處發火，這丫頭變化太快，不按套路處牌，他一時間竟然不能反應。

  爺孫倆個，像隔岸的仇人一般，一個負責瞪，一個負責裝作悠悠閑閑的看風景，還有一個想看戲又想加入戰場的第三者，場面真是不要太好看。

  良久，門外周媽終於看得頭疼，出聲了，“老爺，飯菜已經備好，能端上來了嗎？”

  老爺子……。

  “哼，”他將拐杖遞給旁邊的慕晚晴，十分不想待見宋德音，轉而對周媽隨意說了一句“端上來。”

  周媽應了句，轉身就進廚房去了，一旁將拐杖放置好的慕晚晴心裡腹誹，老頭子私下裡喜歡使喚著自己玩也就算了，尼瑪竟然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面也敢使喚我？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這都成功讓慕晚晴對宋老爺子的暗恨濃鬱了幾分。

  下人們將菜肴一盤盤端了上來，前頭說了宋老爺子呢是個死守著那從前的黃粱美夢不肯醒來的老頑固，家中上下一切都按著從前鼎盛時期的規格制度在執行著，多少年來都是如此，這假象除了他自己相信外，所有人都從鄙棄到習以為常的麻木了，哦，現在還加了個慕晚晴，她看著著能夠媲美滿漢全席的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心裡暗歎宋家土豪，早晚有一天統統都歸了老娘！

  宋德音則是和眾宋家下人一樣，從看了胃疼到現在已經麻木了，人當家的一定要這麽折騰，還能怎麽辦？誰能拗得過他？

  就埋頭吃好了，宋德音歎了口氣，反正，這宋家偌大的產業是他自己掙來的，將來又由他自己敗光，也是合情合理的，她又不稀罕那些，也就那個傻了吧唧扎進錢眼子裡的慕晚晴會心裡癢癢到不行了。

  宋德音朝對面眼裡放光的慕晚晴一笑，那笑裡含著詭異，直叫慕晚晴打了個哆嗦，她微微側身，在老爺無法看到的角度裡朝宋德音犯了個白眼。

  那模樣像極了卡通裡海綿寶寶，啊，白眼一翻，噗，把正在喝湯的宋德音給嚇得嗆了起來。老爺子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但他嚴守古訓“食不言寢不語”的規定，沒有出言呵斥。

  這就可憐了宋德音了，一個驚嚇被咳得滿面通紅，還是周媽看不下去給她端了好大一杯溫水才算平息了下來。

  宋德音拚命忍著笑，埋頭乖乖繼續老實吃飯，她雖然有時候離經叛道了些，但大家閨秀的那一套，她也是深入骨髓了，吃飯的一舉一動都優雅好看，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當然，剛才那個嗆聲不算。

  老爺子瞧著也算滿意的，當然，若是剛才的那個瞪也不算的話。

  這爺孫倆暗中較勁的情景不提，旁觀的慕晚晴卻不樂意了，一不樂意了，她就要開始作。

  “爺爺，”慕晚晴將空空的飯碗推至老爺子面前，一臉為難道：“爺爺，您幹嘛準備這麽多菜啊，晴晴都不知道選那道好了！真是的，就算是歡迎人家回來而擺的，也用不著這麽多啊！”末了，還不忘裝做陷入選擇困難症好痛苦好糾結的白蓮花模樣。

  宋德音聞言僵了僵，艾瑪，晚晴妹妹，這回真心是誤會了，老爺子這般大張旗鼓的搞，完全不是為了你，人多少年如一日都是醬紫的好嗎？但你能自作多情的到這份上也是不容易的，呵呵。

  老爺對慕晚晴那張委屈柔弱的臉是十分受用的，但受用歸受用，這個男人原則性的問題還是不能改的。

  他動了動嘴唇，一臉語重心長，“晴晴啊，這是咱們宋家的規製，自定下來那天起就不可輕易更改，你懂嗎？我們宋家乃赫赫大族，外頭那些小門小戶豈可比擬？乖，別說話，快快吃飯，吃飯再陪爺爺下幾盤棋。”說完還十分好心地加了一塊魚頭放倒慕晚晴碗裡。

  慕晚晴……。

  她不吃魚頭的。

  關我什麽事？宋德音低頭，認真而專注地巴拉自己碗裡的飯菜，那模樣要多沉靜優雅就有多沉靜優雅，沒人知道她此時心裡已經樂翻了天。

  一頓飯就在這麽安靜而詭異的氣氛中完美結束，宋德音漱完口，繼續在老爺子的瞪視和無視中退出飯廳，剛走到外面頓覺自己重獲了新生，連外頭的空氣都覺得新鮮了許多。